男人看出我的慌乱,他竖起一根手指压在我chún上,似有若无的烟草气息像淡淡的墨汁,他示意我噤声,沉着嗓子说,“是我。”
男人越过我推开门,里面顷刻变得热闹非凡,“焉迟!等你很久了。”
男人鞋跟一抵,关住门缝遮掩了我,他笑着摘围巾,“我失礼了。”
闫东招呼他,“严老板不拘小节的。”
女人指着门扉惊呼,“你把梁太太关屋外了。”
男人站定扭头,我深呼吸和他擦身而过,坐在属于自己的位置,只我的旁边还有空位,男人瞧了一眼,问闫东方便吗。
闫东抽出椅子,“方便的。”
男人礼貌伸出手,“我姓林。”我轻触他指尖,“许。”
他声音像潺潺的溪水,温柔和煦,“你不必介绍,我们见过,在婚礼上。”
我以为他要戳破我门外鬼鬼祟祟的模样,结果是年代久远的某场婚礼,我不由一怔,“哪年?”
他坦然说不记得。
他不愿多谈,我也懒得追究,我闷头喝茶,闫东向主座的严昭介绍男人说,“焉迟月初刚退役,他在东南亚可是做了十一年的维和警察。”
严昭的反应很浅,他似乎和新来的男人不熟,或许有过节,他丝毫不热情,礼貌性的点了下头,便注视着临窗摆放的三折屏风,其中一折龙飞凤舞得写着一行隶书,他指节敲击着杯沿,“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孟子的书。”
闫东一脸诧异,“严先生读这么高深的书吗。”
“我只喜欢这一句。跑江湖做生意,事在人为。”
我舀着碗里的酒酿圆子,打量侃侃而谈的他,我印象中商人满身铜臭,在名利上斤斤计较,傲慢庸俗,不过这号称风流浪子的严昭学识倒不真赖,我心里夸着他,嘴里不饶恕,“严先生不谦让女人,也是孟子教的吗?”
他挑眉,“梁夫人对我有很大成见。”
我嗤笑喝茶,他把玩茶盅,半真半假的语气,“你想怎样,才算公平。”
我瞥屏风,“孟子做题目,严先生答对了,我退出,答错了,我势单力薄,你就要愿赌服输。”
他思索了几秒,“很公平。”
闫东皱眉,“严先生…”
严昭不认为我有道行赢了他,他势在必得摁住蠢蠢欲动的闫东,“闫处,别扫兴。”
闫东顿时不好再讲什么。
我不露声sè翻手机,灵巧搜索着答案,被称呼“焉迟”的男人当我在桌下滑动屏幕时就感觉到我的小动作,他似是不经意瞄准我的方向,抿紧chún角笑,闫东给他斟茶看他心不在焉,试探说不合口味吗?
男人收敛了笑意,嗓音温和,“我不挑食,不甜就好。”
我绞尽脑汁要难住严昭,他接连喝了两杯茶,我琢磨着差不多耗光了他的耐性,才托腮叼着一粒橘子瓣,“孟子全篇有多少字。”
严昭的手一顿,他愣了一秒,“什么。”
我再次重复一遍。
他皮笑肉不笑,“这是你的问题。”
我回答是,“既没脱离孟子的范围,严先生又没禁止我提出这样的旁门左道。”
他撂下茶杯,yīn恻恻的眼尾是趣意,“那梁夫人知道答案吗。”
我笃定说,“三万四千六百八十五字。”
严昭眼底有零星的错愕,他看向我,“是吗?”
“严先生不信,买一本趁着失眠时数。”
他摩挲着放置乌木筷的玉石托,“我不闲。”
从进门始终默不作声的男人嗤一声笑出来,“的确不过分。”
闫东和女人面面相觑,也无奈配合着大笑,“严先生,遇到对手了,好男不和女斗,认罚吧。”
严昭高深莫测的目光流连在我的脸上,他猜出我设计坑他了,他转动着杯底良久一饮而尽,“罚得不冤。只是一道题付出如此巨大的代价,算不算值得。”
闫东弯腰蓄满他的空杯,严昭借着他身体挡住了其余人视线的时机,他低声说,“你有点顽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