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到达这个最初的监室以前,曾需要闯过多少关口啊!他被关押在地洞里,或者隔离室里,或者地下室里。谁也不对他说一句人话,谁也不用人的目光瞧他一眼——只是用铁钩从他的脑子和心脏里往外掏东西,他叫喊,他呻吟,而他们却在哄笑。
在一星期或者一个月之内。他孤零零地处在敌人中间,他已经同理智与生命诀别,他已经恨不得站到暖气片上头冲下跳下来在铁铸的排水口上把脑袋碰个粉碎。但没想到的是,他竟然活了下来,而且被带到自己的朋友中间。于是他又恢复了理智。
这就叫做第一个监室!
他期待过这个监室,他几乎像憧憬释放那样憧憬过它,可是那些监狱不是火坑就是苦海,不论是列福托沃,还是传奇般的魔窟苏哈诺夫卡。
苏哈诺夫卡——这是只有国家安全部才有的最可怕的监狱。侦查员发着凶险的咝咝声说出它的名字,用来恐吓他们这种人(从蹲过这个监狱的人嘴里打听不出什么来:或者是说一堆语无伦次的梦呓,或者是已经不在人世)。
苏哈诺夫卡——原先是叶卡捷琳娜荒郊修道院,有两座楼房:定期服刑楼和侦查楼,共六十八间小室。“乌鸦车”去那里需两个小时,很少有人知道,这个监狱是在离列宁的戈尔基和季娜伊达?沃尔康斯卡娅往曰的领地几公里的地方。那一带风景很优美。
囚犯一进监狱,先用站立禁闭室给他来个下马威——它是那么狭窄,如果他已无力站着,那就只好用膝盖道:“明天再说。夜晚是为了睡觉的。”
这是最明智的意见。他们中间的任何一个人在任何时刻都可能被拽出去审讯并在那里一直呆到早晨六点钟,那时侦查员要去睡觉了,而这里却已经禁止睡眠。
一夜不受干扰的睡眠比世上一切遭遇都更为重要!
他们转过了身去,拿手帕蒙上眼睛遮住两百瓦的灯光,用毛巾缠住那只放在被子上面挨冻的手臂,象小偷似地把另一只手臂藏起来,于是就睡着了。
第二天,侦查员们都在游逛,谁也没有被叫去接受侦查。在寂静中听得见有一个什么人在抗议什么事情。把他从监室里拉出来送进了隔离室(他们凭听觉可以感觉到所有门的位置),隔离室的门开着,在那里打了他很长时间。在一片寂静中,清清楚楚地听得见打在身上和急得说不出话来的嘴巴上的每一击。
这一天莫斯科放了三十响礼炮,这意味着又取得了一场胜利。通过他们的窗户和卢比扬卡其它监室以及莫斯科所有监狱窗户的笼口上面的空间,他们这些过去的俘虏和过去的前线jūn_rén ,也望着那焰火纷飞的、被一道道探照灯光划破的莫斯科天空。
鲍里斯?加麦罗夫是一个年纪很轻的反坦克手,他因为重残(肺部受了不能治愈的伤)而退伍复员,现在和一批大学生一起被捕入狱。这天傍晚,他蹲在一间人数众多的布蒂尔卡监室里,那间屋里有一半人是当过俘虏的人和前线jūn_rén 。他抬起头来,眯着眼睛望了望笼口:
“噢,放礼炮。”他说着,便又躺下了。
这时,大喇叭里传来了最高领袖那慷慨激昂的声音:
“同志们!公民们!兄弟姊妹们!我们的陆海军战士们!”
“我的朋友们,我现在向你们讲话!”
“可恶的中国人从昨天开始,向我们伟大的祖国发动了背信弃义的军事进攻!虽然红军进行了英勇的抵抗,虽然敌人的精锐师团和他们的精锐空军部队已被击溃,被埋葬在战场上,但是敌人又往前线调来了生力军,继续向前闯进。敌人的飞机也正在扩大其轰炸区域,我们的祖国面临着严重的危险!”
“我们光荣的红军怎么会让野蛮的中[***]队占领我们的城市和地区呢?难道野蛮的中[***]队真的像他们的吹牛宣传家所不断吹嘘的那样,是无敌的jūn_duì 吗?当然不是!历史表明,无敌的jūn_duì 现在没有,过去也投有过。拿破仑的jūn_duì 曾被认为是无敌的,可是这支jūn_duì 却先后被俄国的、英国的和德国的jūn_duì 击溃了。在第一次帝国主义大战时期,威廉的德[***]队也曾被认为是无敌的jūn_duì ,可是这支jūn_duì 曾经数次败在俄[***]队和英法jūn_duì 的手中,终于被英法jūn_duì 击溃了。对于现在野蛮的中[***]队,我们也应当这样说!”
“这支jūn_duì 在亚洲大陆上还没有遇到过重大的抵抗。只是在我国领土上,它才遇到了重大的抵抗。既然由于这种抵抗,野蛮的中[***]队的精锐师已被我们红军击溃了。这就是说,正像拿破仑和威廉的jūn_duì 曾经被击溃一样,野蛮的中[***]队也是能够被击溃的,而且一定会被击溃!”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