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对莫斯科的空袭已经持续了两个小时,可是,斯大林和其他政治局委员们都没有来到安全可靠的防空指挥部。亚历山大?谢尔盖耶维奇心里纳闷,惶惶不安、他走出总指挥部大厅,来到走廊,举目四顾。他发烧的脸上感到这里有一股清新的气流,显然这是空气压缩机送过来的。
“军指挥部大楼上的观察哨联系中断!”一位窄肩膀,瘦脸,戴眼镜的少校跟在他身后跑进走廊,匆忙地低声说:“吉尔绍维奇上校命令尽快修复……”
“是,立即修复!”一名上尉应声答道,他的头发棕中透红,满脸雀斑,眼中的瞳仁是灰白色的。他带着几个通信兵坐在壁坑式的一间大房里,桌子上摆着许多部电话机。
两个战士按照上尉的命令,脱了靴子沿走廊向电梯跑去,以免脚步声太响。
谢尔巴科夫想起来了,在防空指挥部的上面,司令部大楼的楼明头顶上就有敌机。
越来越大的呼啸声变成了令人毛骨惊然的悠长的咆哮声,似乎这是压在城市上的天空本身在咆哮。四周的屋顶发出形形色色的撞击声,显得十分猛烈,十分嘈杂。由观察哨上张望,在目光所及的院落深处,在基洛夫大街与环形林荫道的交叉路口上,闪现出令人望而生畏的火光。
“混蛋!燃烧弹把那里烧着了!”观察哨里的一个人说,听得出来,那声音由于惊惧而压得很低。
谢尔巴科夫看到,在落下燃烧弹的地方,开始象小太阳一样闪亮,那光芒白得耀眼,肆意溅着火花。这时,亚历山大?谢尔盖耶维奇才注意到,各房上都有人在走动。凡屋顶没有铁栅栏的房上,男女老少就把系着自己的绳索套在烟囱、无线电天线和突出的地方。有的人就把绳子的一端伸进天窗,拴在阁楼上。
凡有燃烧弹发出熊熊火光的地方,消防队员就跑去,用铁钳、铲满沙土的铁锨和装满沙土的木桶去灭火。许多处阁楼的天窗和小门,都冒出了闪亮的火苗。这些火苗带着轰隆声在铁皮上蔓延,耀眼的自光照亮了四周。有的燃烧弹没有穿透铁皮,落在屋顶,又掉在地上。火苗便在地上燃烧,烧化了沥青,烧坏了树木,简直就象烧透了路面。
周围是一片惨白,既不象白昼,也不象皓月当空的夜晚。这在烈焰中跳跃的光亮,显得凄凄惨惨。房屋、街道、树木喷出的火焰,仿佛马上就要冲入云霄。
四面八方传来男人和女人的声音,有吆喝、发口令、尖叫、骂娘和提醒人要小心的声音:
“笨蛋,别吝惜沙土!”
“戴眼镜的!眼睛,当心眼睛!”
“没戴手套,别乱窜!听见没有!”
“傻瓜,把头上的锅拿下来,它代替不了钢盔!”
“你他妈的!闭上嘴!飞进去东西,可吐不出来!”
“用不着水!……用钳子夹住扔开!”
这中间还有开有人在玩笑:“哎,邻居!您要是把燃烧弹扔给我们,我们就要和您绝交!”
“你们把看院子的年轻女人扔给我们吧!……我们把看院子的男子汉送给你们!”
突然,重磅炸弹的咆哮声压倒了杂乱的人声。好象这颗炸弹就落到了司令部大楼上,但却朝远处飞去,惊动了城中的居民区,发出一声可怕的轰隆声,在尼基塔大门附近爆炸了。
爆炸过后,附近楼房的房顶上有人在祈求般地喊叫:“救命啊,好人们!……我的脚炸伤了!站不住了!啊!啊……”
是啊,莫斯科在受难。
在住房、机关大楼、影剧场、博物馆、医院、商店的所有阁楼和屋顶上,到处都有莫斯科市民在同中国人扔下的燃烧弹搏斗。有些人在房屋被炸后罹难。专门的抢救队立即去清理,挖开残垣瓦砾……谢尔巴科夫的心目中突然闪过各区委书记、莫斯科市苏维埃的领导者、各区执委会主席、各工厂厂长、一些学者和设计师们熟悉的面影,这些布尔什维克党人就是党的体现。他想起了伏龙芝区前任书记尼古拉?费多罗维奇?格里特钦,他被任命为国土防空第1军政治委员,前一阵子刚刚牺牲……成千上万的布尔什维克党员,这些党的精华,都已奔赴沙场,去加强陆、海、空军的队伍,很多人都英勇牺牲了……需要这样!因为现在确实到了苏维埃国家生死存亡的关头……亚历山大?谢尔盖耶维奇看了看炮火明灭的天空,看到高空中有一架好似银十字架似的飞机在探照灯光中东冲西突,一连串发光的弹连向这架飞机射去,但这不是来自地面的射击,而是一架看不见的苏联歼击机从黑暗莫测的空中发射的。曳着光迹的子弹显得十分沉重,好象被那个银色的十字架吸引而去,又象这些子弹使这架飞机不胜其负担,已无力在空中盘桓。这架飞机在一条探照灯光的短暂照射下,突然掉头下落,跟踉跄跄地坠到大地上,向河南岸车站方向落去。
观察哨铁塔上电话铃响了。
“是观察哨!”值班观察兵抓起听筒,兴奋地叫着。他报告,从观察塔看到白俄罗斯车站方向起了大火,还看到坠落的一架中国轰炸机,等他说完后,谢尔巴科夫命令观察兵:“请团级政委格里特钦听电话。”
一分钟后,格里特钦在指挥部的地下室里答话。
“尼古拉?费多罗维奇,”亚历山大?谢尔盖耶维奇说道,声音里流露出慌乱情绪,“怎么见不到斯大林同志?为什么克里姆林宫没有任何人到这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