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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节(1 / 2)

子的船。


春惜mǔ_zǐ 和鲁膀子夫妇都坐在船舱里,彭嘴儿一眼看到春惜,容色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秀美,他甚至不敢直视,小心笑了笑。春惜则望着他,微微笑着,全然没有井边偷会时的局促紧张。


彭嘴儿还有事情得办,不敢久留,把小韭交给他们,没敢透露勒索武家的事,只简要说了几句,便匆匆赶回小横桥。


他知道一家银铺暗地里在做假银,就去买了两锭仿制今年新银的假银铤。天黑下来后,他从弟弟彭针儿的药箱里偷了片药膏贴在脸上,才去找到艄公老黄家,交了订金,租下他的小篷船。


而后,他找到等在附近的饽哥,把假银铤交给他。等夜深后,看着饽哥钻进了老黄的船舱底下。


第二天,彭嘴儿一直留在家里,窥探隔壁的情形。果然如他所料,武家兄弟、康游和官府公人全都在岸上监视着那只船,中间并没有去船舱里查看过。直到傍晚,艄公老黄来划走了船,他才放了心,装好那颗珠子,又去探了探康游的口风,饽哥应该是得手了,他便赶往五丈河下游河湾。


等他赶到那片河湾,天已经黑了。他昨天已经告诉鲁膀子,今晚可以把船灯点亮,饽哥万一早到,好寻到这只船。这时,远远就望见了一盏灯光,鲁膀子已经将船划到了河湾。


他高高兴兴上了船,春惜揽着栋儿,和小韭坐在一边,鲁膀子的媳妇阿葱则坐在另一边,小小的舱中挤得满满当当。


他笑着对春惜说:“饽哥随后就到,他来了咱们就走。”


春惜望着他笑着点了点头,眼里满是温柔依顺。从没有哪个女子这样望过他,让他心里一阵醉,一阵痒,一阵慰足。


栋儿却问道:“娘,爹不跟咱们一起去”


春惜刚低低应答了一声,船外岸上忽然有人叫起来,是康游。


饽哥揣着两锭银铤,沿着漆黑河岸,尽力往东边跑去。


想着马上便可以和小韭一起远走他乡,他心里极欢喜又有些怕,这一天盼了许久,根本没有想到会来得这么快。


他又想到自己的父亲,父亲的脸已经记不得了,但父亲那双手记得很真,摸着他的头,又厚实又暖和。他心里默默说:爹,我给你报仇了。


那天,他把从康潜那里接到的香袋交给后母后,扛着饼笼继续去卖饼。他跑到花百里锦坊,用私攒的钱买了一个一模一样的香袋。回来时,又见到买干果的刘小肘,想起香袋里的那双耳朵,便买了一饼柿膏儿,撕成两半,用油纸包住塞进香袋里。走到虹桥北街,见卖药的彭针儿,向他买了一大颗润肺的药丸,也装进香袋。他把饼笼寄放到一个认得的食店里,绕道从背街回到家里,见四周无人,才进了门,从床下墙洞里取出父亲的那串钥匙,到后母房中打开柜子和小盒子,换掉了香袋,他见盒子里还有一块旧银,随即生出一个念头,便拿走了那块银子,又去找了一根长麻绳。


他绕路跑到第二甜水巷,果然见弟弟孙圆在吴虫虫的春棠院门前踅来踅去,自然是没有钱,进不去。他走过去取出那块旧银递给孙圆,说自己找到了一个藏银子的秘洞,孙圆一听眼睛顿时亮了,马上要跟他再去多取些,他已经盘算好,得让孙圆先进春棠院见过吴虫虫,好留个凭证,替自己开脱嫌疑。便让孙圆先进去坐坐,一个时辰后在烂柯寺碰头。


饽哥先去取了饼笼,才慢慢走到烂柯寺,等了一阵,孙圆果然赶来了。


饽哥引着孙圆绕到烂柯寺后面,走半里地,有一大片荒宅,曾是一个大族的宅院,多年前那族人得了怪疾,死了大半,请了道士来看,说是有凶煞,剩下的全都搬走,那宅院卖也卖不出去,就荒在那里。饽哥少年时曾和墨儿、孙圆等伙伴来这里玩耍过。


他们走到那院子后面,庭中荒草丛生,庭中央有口井,已经枯了。


走到井边,饽哥说:“那块银子就是从这井里找到的,还有不少,我当时害怕,没敢多拿。”


孙圆有些害怕:“你怎么下去的”


“那天我是把绳子拴在旁边这棵树上,今天我们两个人,就不必拴了,你下去,我在上面拽着”饽哥取出了绳子。


“我不敢,哥,还是你下去”


“我已经下过一回了,这次该你。你若不下去,咱们就回去。”


“那好”


孙圆看着机灵,其实有些傻,又一直有些怕饽哥,只得将绳子系在腰上,爬上了井沿:“哥,你一定要抓牢”


“放心。”


饽哥慢慢把孙圆坠下去,等孙圆到了井底,在下面摇了摇绳子,饽哥心一横,手一松,将那根绳子抛进了井里。井底顿时传来孙圆的怪叫,饽哥心里忽然不忍,孙圆从小其实一直都爱跟着他,说什么都听,他们其实是一对好兄弟想到此,他眼中顿时涌出泪来,但想想父亲被害的那个雨夜,他又咬咬牙,擦掉眼泪,扛起饼笼,离开了那片荒宅。


后母杀了他的父亲,他也要杀了后母的儿子,让她尝一尝亲人被害的滋味。


听到康游的声音,彭嘴儿心里猛地一颤,这些天所有心血顷刻间全都白费。


他慌忙望向春惜,春惜的脸也煞白,栋儿听到他二叔的声音,张口要叫,春惜忙伸出手捂住栋儿的嘴。鲁膀子夫妇和小韭也都瞪大了眼睛,一动不敢动。


康游叫了两声后,跳上了船板,彭嘴儿知道康游是个武人,自己万万斗不过,只能等着康游掀开帘子,将春惜从自己身边抢走。


不成没有春惜,我也不必再活


他从腰间抽出准备好的一把短刀,拔出刀鞘,攥紧了刀柄,等着康游掀帘进来。然而,康游并没有进来,站在船头说:“嫂嫂,请带栋儿出来吧。”听那声音,竟像是背对着船舱。


春惜望了彭嘴儿一眼,小声道:“叔叔稍等”边说边望着彭嘴儿使了个眼色,似乎在暗示彭嘴儿动手。


彭嘴儿不知道康游为何要背对船舱,但春惜既然这么暗示,自己还疑虑什么他攥紧短刀,悄悄起身,轻轻掀开帘子,康游果然背身而立。他不再犹豫,抓紧了刀向康游背上狠狠刺去。


刀刺进去了,刺得很深,应该是肺的位置。康游猛地一颤,随后像顿住了一般。这时彭嘴儿已忘记了慌怕,他猛地想起弟弟彭针儿曾说,刀刺在人身上,若不拔出刀,人未必会死。于是他又猛一用力,拔出了刀,血顿时飞射而出,溅了他一身。康游转过身,瞪着眼看着他,他惊得几乎昏过去,但康游随即摔倒在地上,抽搐了几下,就不动了。


彭嘴儿喘着粗气,觉得自己的头脸血脉胀得像是要爆开一般,他望着船板上的康游,不住念着:怨不得我,是你自找;怨不得我,是你自找这时,船舱里猛地传出一声尖叫,是小韭。


随即一阵悉率声、咚咚声,小韭从船舱那头跑了出去,跳到岸上,一边哭一边向西边跑去。


彭嘴儿被她的动静惊醒,见小韭的身影迅速隐入漆黑,只听见哭声不断远去。


“你不能走”彭嘴儿忙也跳下船,追了过去。


第十六章杀


柔善,为慈,为顺,为巽;柔恶,为懦弱,为无断,为邪佞。周敦颐饽哥一边跑一边寻找着灯光,不知道彭嘴儿说的那只船停在哪里。


无论如何,今晚就能离开这里,丢下后母一个人,看她怎么过


自从后母盲了之后,家里几乎所有事情都是饽哥做,即便这样,后母也从来没有好好朝他笑过一次。这几天,看着后母为孙圆焦虑啼哭,饽哥心里说不出的痛快,当年父亲被推下水后,他在家里连哭都不敢哭,想父亲时,只能远远躲到没人的地方偷偷哭一场。


想到后母那双盲眼,饽哥心里忽然冒出一丝内疚,后母是为了救自己才弄瞎了双眼。但他迅即挥掉这个念头,狠狠问道:父亲一条命和她一双眼睛比,哪个重


他不再乱想,继续往前跑,天太黑,岸边路又不平,跑得跌跌绊绊,又跑了一阵,眼前亮出一点灯光,是了,就是那只船他忙加快了速度。


但没跑多久,前面黑暗中忽然传出一阵叫声,女孩子的声音,是小韭


那叫声十分惊慌,小韭怎么了


他慌起来,拼命往前奔去,一不留神猛地摔倒在地上,疼得涌出泪来,但前面又传来小韭的惊叫,他忙爬起来,忍着痛,瘸拐着尽力往前赶去,前面小韭哭叫起来,似乎是在和人争扯。


那灯光终于越来越近,渐渐能辨清那只船了。但小韭的声音却在前面漆黑之中,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又跑了一阵,他终于看到了一团身影,不是一个人,是两个人,一个是小韭,另一个似乎是彭嘴儿,两个人扭挣着往船边靠近。


两人身影接近船头的灯光时,饽哥才辨认出来:小韭似乎不肯上船,彭嘴儿硬拽着她,想往船上拉。小韭一直在哭喊。两人争扯了一会儿,小韭忽然挣脱,转身往饽哥这个方向跑来,彭嘴儿忙又追了上去。


饽哥仍不明白究竟是为何,但已没有余力去想,唯有拼命前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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