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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节(1 / 2)

赵不尤笑着望向墨儿:“这个倒要多亏墨儿,他无意中解了这个谜题。”


墨儿茫然不明所以:“我”


“你查香袋案的时候,去打问过彭影儿。清明那天,他没有去勾栏瓦肆,说是接了个大买卖。”


墨儿纳闷道:“可他和这事有什么关联”


赵不尤答道:“新客船那天窗户全都关着,附近那些人说看到里面有人说笑唱歌,其实不是看到,而是听到。彭影儿既会影戏,又擅长口技。他藏在新客船里,能学出十几个人的声音,再加上影戏。外面的人隔着窗,只看见人影,听到人声,很难辨别真假。我猜他可能察觉事情不妙,害怕惹祸上身,或者真的要被灭口,就潜到水底,溜到上游,趁没人,上岸躲了起来。当时虹桥一带一片混乱,很难有人留意他。”


顾震问道:“只有他一个人藏在新客船里这船中间是空的,他站在哪里”


“那另两具死尸。他们得拉起船尾板,接应梅船,否则梅船很难顺利套进来。他们应该是在两舷木箱间搭了根木板。用完正好给道士林灵素用。梅船的桅杆、船篷、窗扇都拆掉了,连那木板一起快速扎成木筏,再用帆布盖在上面,两只船套起来后,抛进河中。林灵素跳到木筏上,演他的神仙戏。”


“两个小童撒的鲜梅花呢”


赵不尤又从袋里取出郎繁的那个小瓷筒:“这是郎繁死后,他妻子在书柜里发现的。里面有两朵干梅花。答案就在这里。”


“干梅花和鲜梅花有什么关联”


“郎繁是在礼部膳部,掌管宫中冰窖。”


“那些鲜梅花是冰冻冷藏的”


“嗯,除此之外,应该没有其他办法能存住鲜梅花。虽然本朝以来,豪富之家也开始藏冰,不过从郎繁收藏这两朵梅花来看,这些冰冻的梅花恐怕是来自宫中冰窖。”


“看来,至少从冬天起,他们已经在谋划这件事了。”


墨儿在一旁忽然问道:“哥哥,还有件事我始终想不明白。章美上了梅船左边中间那间小客舱,董谦进的也是那间,他们怎么会互相没有见到”


众人都望向梅船小舱左中那间,梅船已经没有了顶篷,那间小舱一目了然,很狭窄,两人同处一舱,不可能看不到对方。更何况郎繁和康游先后进去行刺,这间小舱里便有四个人。


赵不尤道:“我起初也纳闷,先以为两个人一前一后,刚好错过。但听两人所言,黎明前,他们都在这船舱里。而且,郎繁和康游先后进去刺杀他们,彼此也没有撞到。想了一夜,今早回到常理,我才明白过来。”


墨儿忙问:“什么常理”


赵不尤道:“同时同地,两个人却没有看到对方,其中至少有一项是错的。既然同时没有错,那么错的便是同地。”


“他们不在同一个舱室”


赵不尤摇了摇头:“小舱左右各只有三间,这位置应该不会记错。”


墨儿和其他人都皱眉思索起来。


瓣儿忽然道:“他们不同船”


赵不尤笑着点头:“对。有两只梅船。”


墨儿忙道:“这怎么可能”


赵不尤道:“我们疏忽了一点。董谦是午时上的船,而章美则接近未时,相隔近一个时辰。”


墨儿忽然想起来:“对了,武翔接到的密信上,写的的确是三月初十未时。武翘转写给康潜的密信也是照抄了这时辰。不过,据董谦说梅船午时就起航了,章美和康游怎么能上得了梅船”


“章美上的是假梅船。”


“假梅船”


“牵涉到梅船的一共有五个人:章美、郎繁、康游、董谦和丁旦。每个人背后藏着一路人马,后四路人马都是为了紫衣客,只有章美这一路,目的是除掉宋齐愈。因此造出一只假梅船。这很简单,武翔、康游都没见过梅船,只需要在假船帆上照着绣一朵梅花,密信上挪后一个时辰,等真梅船开走之后,再停到岸边,将康游误导到假梅船上。这样,就能借刀杀了宋齐愈。只不过幕后之人并没有料到,章美又顶替了宋齐愈。”


众人听了,都睁大了眼睛,望着水中那只无篷无桅的梅船,说不出话来。


第十三章滋味


事有善有恶,皆天理也。天理中物,须有美恶,盖物之不齐,物之情也。程颢几天后


宫中,集英殿。


六百多位举子都身穿白色襕衫,整齐排列于御庭之中,如晨曦中一片雪林。宋齐愈和何涣都在队列里,两人相隔不远,都挺身直立,凝神静候。


大殿御座之上,端坐着当今天子赵佶。他面容如玉,风神雅逸,头戴二十四梁通天冠,组缨翠缕,玉犀簪导,身穿云龙红金绛纱袍,白袜黑舄,佩绶如衮,如同天庭凌霄殿上一位神君。


殿试策卷已经由几轮考官评定完毕,知贡举官员将拟定的前三名试卷进呈给天子。由于这次恢复了科举,和太学上舍同时应举,前三就共有六名。试卷一直都糊着名号,这时才拆开。天子在御案之上,细细看过六篇策论,比照思量了一番,才拈起御笔,在卷首标出名次。而后拿给黄门,传于唱名官。


唱名官来到大殿之外,对着御庭朗声宣唤:“宣和三年科举殿试,状元何涣”


何涣听到自己名字,身子不由得一颤,唱名的回音在殿宇间回荡,惊起了庭边一群宿鸟,纷纷飞鸣而去。何涣忙抬起头,惊远远大过了喜,呼吸都几乎停住。他刚要抬脚,忽然想起祖父说过,临轩唱名,要等宣唤数次,才可以应名出列。他忙收住脚。那唱名官果然又重复宣唤了四次,到第五遍时,何涣才高声道:“臣何涣谢恩”说完走出了队列,疾步登上御阶,垂首等候于殿门外。


唱名官又朗声宣唤:“宣和三年太学上舍,魁首宋齐愈”


宋齐愈虽然生性洒落豪迈,之前也有所预料,但真的听到自己名字,仍是一惊,随即忍不住露出笑来。他也等宣唤到第五遍,才朗声应道:“臣宋齐愈谢恩”随即也登上御阶,站到何涣身边。


唱名官继续宣唤二三名。六名全都宣唤完毕后,黄门官才引着何涣、宋齐愈等六人进了殿,一起舞蹈叩礼,跪谢皇恩。起身后,天子一一询问三代乡贯年甲同方,何涣、宋齐愈等六人各自恭敬报上。天子得知何涣是何执中之孙,不由得笑赞道:“何丞相果然门风醇厚,诗礼传家。”再看到宋齐愈,天子格外多打量了几眼,连声道:“好好好”


之后,黄门官才引着何涣、宋齐愈六人出了大殿,到侧殿的状元侍班处,每人各赐了一套绿襕袍、白简、黄衬衫。六人换上新衣,释葛着锦,帽边簪花。


等其他六百多人都宣唤完毕后,天子又在边殿赐宴,何涣、宋齐愈等六人是酒食五盏,其他进士则是泡饭。宴罢后,前六名又各进了一首谢恩诗。这才一起起身,列队出了东华门,每人各赐丝鞭一根、骏马一匹、黄幡一面。何涣和宋齐愈当先,六百多举子跟随于后,在仪仗导引之下,黄云碧涛一般,前往礼部贡院期集所。


街上人山人海,都来争看状元、魁首,沿途豪家贵邸纷纷张列彩幕庆贺,有女儿待嫁的官宦富室,也挤在人群中争看择婿。


宋齐愈策马前行,望着这如潮欢浪,做梦一样,忽然觉得十分孤单如今我已名满天下,但这举世名望,却换不来莲观一个真名。


何涣则悲喜交集,这一天他梦寐多年,只可惜祖父未能亲眼看到,阿慈也不能在身边同欢同喜。


南薰门外,礼贤宅。


几个婢女仆妇拥着冷缃和阿慈,从后院来到中庭,马步已经叫人备好了两顶轿子,停放在庭院中间。冷缃和阿慈各自上了轿,正要起轿,冷缃忽然掀开轿帘:“等一下阿翠,我忘带了手帕,你快去给我取来。”


阿翠赶忙跑去后院,众人都在庭中等着。昨天,冷缃跟蔡行说,阿慈已经回心转意,只是得先去庙里还过愿才成。蔡行当然一口答应。


过了一阵,阿翠取了帕子回来递给冷缃,冷缃这才道:“好了,走”


马步挥手让轿夫起轿,冷缃的轿子在前,阿慈的在后,两顶轿缓缓向门外行去,几个婢女仆妇跟随在轿子左右,马步则在前导路。


轿子刚出了宅院大门,走在最后的一个仆妇忽然嚷起来:“血血快停下”


其他人听见,全都回过头,那个仆妇指着阿慈的轿子仍在叫。众人一看,见阿慈的轿子下面不停地滴下血水,断断续续洒了一路。旁边一个婢女忙掀开轿帘,才看了一眼,猛地惊叫起来,声音尖得整条街都能听见。


轿夫忙停下轿子,马步也赶了过来,众人争着围过去看,轿子里不见了阿慈,座上躺着一只黑狗,龇着牙,喉咙被割开,血仍在渗,已经死去。狗身上竟穿着阿慈的衣裳有个仆妇认出来,那只黑狗是蔡行最钟爱的猎犬。狗身边还有一张纸,蘸着血写了一行字:菜花虫,莫着慌,半夜等我来敲窗。


烂柯寺后,鼓儿封家。


池了了听到敲门,忙出去开门,来的是曹喜。


那天她和曹喜赶往开封府,向推官申诉了董修章死亡的事实。之后曹喜又四处花钱托人打问,终于找到一个车夫,那车夫替侯伦运载了祥瑞梅树,有了这个人证,推官终于释放了鼓儿封。


曹喜见到鼓儿封,虽然心里感怀,却有些尴尬,不知该如何开口。而鼓儿封因感念曹大元将儿子养育成人,也不愿意戳破。两人相见,都只点了点头,都有些不自在。鼓儿封掏出那块古琴玉饰,递给曹喜。曹喜接过去,嘴唇动了动,似乎想道谢,嗫嚅半晌,终还是没能发出声。


不过,这几天曹喜每天都要买些东西来看望他们,他仍没打定主意认生父,不过神色态度间已经是亲子之情了。


池了了想,这样也很好。


倒是她自己心底有件事,让她很愕然


她原以为自己钟情于董谦,可那天见到侯琴,她丝毫没有嫉妒之心,后来见到董谦本人,也似乎并没有格外动情。反倒是见到曹喜时,觉得越来越不对,有些慌,有些怕,却又隐隐很想见。


这是怎么了我不是一开始就厌恨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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