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十千脚店的姜哥说,寒食前和郎繁密会的年轻男子左耳垂上有颗小痣。赵不尤这才想起来,古德信的亲随甘亮左耳垂有颗小痣
这么说,和郎繁密会的人是甘亮,他们之所以选在十千脚店,是为了方便望着虹桥说事,所说的事情自然是梅船,清明那天梅船先是停泊在虹桥北岸东桥根。而甘亮应该不会自作主张,一定是奉了古德信的命,才去和郎繁密谋。
古德信和郎繁都不是行凶作恶之人,他们所密谋的事,应该正如古德信所言“义之所在,不得不为”。而郎繁去应天府之所以要带着短剑,也恐怕不是为了防身,而是为了刺杀某人。
赵不尤又想起武翔和康潜,武翔接到的密信,是让他上梅船杀一个紫衣客。写密信之人会不会正是古德信
第五章两个死人
动而正,曰道;用而和,曰德。周敦颐
赵不尤回到家中,仍是何赛娘盘问过后,才给他开门。
他刚走进门,何赛娘小声道:“姐夫小心点,我姐姐不高兴了。”
“哦”赵不尤向堂屋望去,见温悦独自坐在桌边,果然似在生气。成亲几年来,极少见她这样。
他刚要问,却见墨儿从厨房里走出来,正拿着半个馒头大口在嚼,看来是饿坏了。见到赵不尤,他忙两口咽尽,迎过来道:“哥哥,中午到龙柳卦摊取香袋的人,是那个常日在龙柳树边李家茶坊替人写信的栾回。他拿了香袋后,搭了一只客船,乙哥也跟上船去了,我怕暴露身份,就没有再跟着。那船是去江宁,已经开了,栾回这是要把香袋送到哪里难道是应天府”
“乙哥应该信得过,等他回来就知道了。我查出来,古德信似乎和这案子也有关,寒食前和郎繁在十千脚店会面的是甘亮。”
“甘亮对啊,我怎么也没想起来甘亮左耳垂是有颗小痣。连古大哥都卷了进来,这梅船案究竟藏了些什么越来越深不可测了”
赵不尤向屋里走去,墨儿也压低声音说:“嫂嫂不高兴了。”
赵不尤进了堂屋,温悦沉着脸,望着墙角,并不看他,赵不尤笑着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温悦仍不看他,半晌,才叹了口气道:“这个家越来越不像个家了。”
“哦这话怎么说”
“一个一个,成天往外跑。男的不着家,倒也罢了,现在连女孩儿也学上了。”
“哦是瓣儿她怎么了又跑出去了”
温悦仍沉着脸,并不回答。
何赛娘走了进来,气哼哼道:“那个唱曲的池鸟鸟上午来了,说啥姓东还是姓西的那人的爹昨晚被人杀了,凶手是池鸟鸟的什么干的湿的爹,叫什么鼓疯子,鼓疯子自己都招认了,那个池鸟鸟偏不信,想求姐夫帮她查这案子。姐姐答应她等你回来给你说说,可是瓣儿妹子偏要立刻出去查,姐姐没答应。池鸟鸟走了之后,姐姐去给琥儿穿衣裳,夏嫂在里屋扫地,瓣儿在厨房里叫我帮忙,说把那个水缸搬到另一边,水缸里水满的,她说我肯定搬不动,先舀出来两桶再搬,我说哪里要那么麻烦,肯定搬得动,于是我就去搬那水缸,等搬好后,却不见了瓣儿,出来一看,大门开着,她早溜走了。姐姐又说那水缸根本不用搬,我只好又搬回原来的地方了”
虽然她说得不太清楚,但赵不尤还是大致明白了,忙笑着道:“让你受累了。”
“这算啥比这大的缸,我也搬得动。”何赛娘昂起头,满不在乎。
赵不尤又笑着对温悦道:“现在是白天,瓣儿应该不会有事情,而且还有池姑娘陪着。回来我们再好好责罚她。”
“你舍得罚她”温悦仍冷着脸。
“怎么舍不得是我纵容了她,连我也一起罚。你说怎么罚,就怎么罚。请先喝口茶,消消气。”赵不尤忙取过桌上茶瓶,斟了盏茶,双手递给温悦。
温悦忍不住笑了一下,忙收住,正色道:“这是正经事。你做什么,我女人家管不到,但瓣儿一个女孩儿,再这么纵容下去,成什么样子”
“长嫂如母,从前是你管教她,往后仍是你管教,我听命。来,先喝口茶,润润喉,再教训。”
温悦接过茶盏,又叹了口气,面色倒是缓和了下来。赵不尤这才放心。
这时外面传来急促敲门声:“赵将军赵将军”
是乙哥的声音,墨儿不等何赛娘去盘问,忙先抢出去开了门。门一开,乙哥喘着粗气,急慌慌跑了进来。
“赵将军,那个那个栾栾回跳船自尽了”
温悦忙另斟了盏茶递给乙哥:“先喝口茶,莫慌,慢慢讲。”
乙哥咕咚咕咚两口喝完,用袖子擦了擦汗,才又讲道:“我跟着那个栾回上了船,他一直坐在船舱角上望着外面。坐了一阵,船才过了大河湾,他忽然站起来,从窗户一头跳进河里去了。这一向汴河涨水,我又不会水,忙去叫船工,等两个船工跳下去救时,他已经没进水里,不见了人影,后来总算找见,捞上来时,已经没气了。”
赵不尤三人全都惊住。
乙哥继续道:“我惦记着那个香袋,赶忙去他身上搜,幸好没被水冲走。刚好有一只来京的船,我就拿出赵将军给我的那个官府令牌,让那船靠过来,我跳上去赶回来了,这是香袋和令牌”
墨儿接了过来,忙打开了香袋,却见里面只有一块银子,大约有五两:“不是那个香袋”
乙哥慌了:“我搜遍了,他身上只有这一个香袋”
赵不尤望着墨儿手中那块银子,想了想道:“香袋中途被换了,这五两银子应该是给栾回的酬劳。栾回投水自尽大概和此事无关。我曾和他聊过几次,他流落京师,屡试不第,连家乡都不敢回,但这汴梁又难于立足,恐怕是觉得了无生趣才寻了短见。”
乙哥忙道:“不会啊,从他拿到香袋,我一直盯着,连眼都不敢眨,他没和别人挨近过啊”
墨儿道:“我也在一旁看着,他的确不对,刘小肘栾回途中撞到了卖干果的刘小肘,香袋丢到了地上,刘小肘捡起来还给了他。”
赵不弃骑着马一路闲逛,不觉来到东水门外,他想起何涣所言,有个姓胡的,据称知道丁旦的事情,上门去勒索一百贯钱。何涣那呆子为了阿慈,竟答应给他筹钱。却不知道这些穷极了的闲汉,只要讨到一次便宜,今后必定会无休无止。
反正闲着没事,再帮何涣那呆子一把。那姓胡的自然是丁旦的朋友,丁旦至今不见人,又有人一路追他,他说不准就躲在姓胡的家里。勒索何涣,或许是两个人一起商议的。丁旦既是蓝婆家的接脚夫,住在这汴河北街,那姓胡的恐怕也经常在这一带走动,应该有人知道他家。
赵不弃便去蓝婆家附近的茶坊食店打问,问到第三个人,果然问出了那姓胡的底细:那人姓胡,是个帮人说合生意、打点跑腿的涉儿,就住在北边鱼儿巷里。
赵不弃来到鱼儿巷,找到胡涉儿家,一个窄破的小宅院。他抬手敲门,开门的是个年轻妇人,露出尖瘦一张脸,穿着件旧衣裳。
“胡涉儿在家吗”
“他出去了。”
赵不弃见女子满眼惶惑,胆子很小,便诈道:“我是替何公子来说件事,胡涉儿不在,丁旦也成。”
妇人脸上一颤,目光慌乱了一阵,才道:“丁旦我我不知道”
赵不弃知道自己猜对了,便推开门径直走了进去,那妇人想拦,却又不敢拦,慌忙跟在后面。赵不弃进到院子里扫了一眼,一共只有三间矮房。他走进中间正房,只有桌椅和一些杂物,都很脏旧。左右各一道门,他先去左边那间开着门的,探头一看,一张床,一些箱柜,看着是胡涉儿夫妇的卧房,里面并没有人。他转身出来,那妇人跟在身后,满眼惊慌无措。两人险些撞上,赵不弃笑了笑,让过身子,又走进右边那间房,推门进去,里面是一张床板,堆着些杂物,也不见人。转身回头时,却见门扇下面露出一双脚。
赵不尤笑着伸手,轻轻拉开门扇门后露出一个男子,后背紧贴着墙,一晃眼以为是何涣。再一看,身材样貌虽像,但神情气质大为不同。原本两人都中等身量,肩宽背厚,加之眉目端正,自然有种持重之气。但此人却透出一股卑琐滑赖。把何涣丢到市井中摔打挫磨许多年,才能勉强塑成这副模样。而且他的两耳耳垂上竟穿了洞,不知道在妆什么花鬼戏。
赵不弃笑着问道:“丁旦”
丁旦仍贴墙站着,满眼惊惶,并不答言。
赵不弃照路上想好的,笑着道:“何公子委托我来跟你们商量一下,胡涉儿向他要一千贯钱,你也知道何公子现在的境况,一时间凑不到那么多,东挪西借只凑到那三百贯给了胡涉儿,剩下的七百贯能不能多延缓几天何公子已经写信向家里讨要了,一个月后一定如数给你们。”
丁旦听到“一千贯”时神色果然微变,再听“那三百贯给了胡涉儿”,眼神更是急剧一颤。
赵不弃见自己计策生效,便又问了句:“你看如何”
丁旦仍不说话,但目光闪烁,显然在急急盘算,随后怯怯点了点头。
“那就多谢了。”
赵不弃说完便抬脚出门,离开了胡涉儿家,骑在马上边想边笑,对付这些油腿无赖,便得用这离间之计,让他们互斗才好。看丁旦刚才神色,已经在谋划如何夺回那三百贯,而后独吞剩下的七百贯。只可惜没见到胡涉儿,不知他们两个谁更厉害些。不过无论如何,两鼠相斗,必有一伤。
不过,剩下那个该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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