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到时,众人都已醉了,钦差大臣解了官袍,穿着她在上京城常穿的那身水红色美丽衣裳,在篝火边上翩然起舞。
吴乾正与纪南手下的三位副将拼酒,以一敌三,醉的一塌糊涂,一边喝一边抱着烤熟了的羊骨架捶地哭嚎:“干爹啊……”
慕容宋不知踪影。
姚远酒意上头,从袖中摸出了那从不离身却甚少见人的长笛,一曲“春江花朝秋月夜”,出尘脱俗,人也广袖飘飘,几乎要驾云奔月而去。
慕容岩小心的按着胸前伤口,避开这些醉态纷呈的酒鬼,在火光照不到的角落里寻到了他要找的人。
李河越并未深醉,听到脚步声靠近,立刻抬起了头来。
他的下巴与慕容岩的有几分神似,可惜眼下几日未清理,已覆满了胡渣,狼狈不已。
慕容岩温柔的笑着,对他说:“我特意来谢你要不是你替我挡了挡,里耶那刀已了结了我的性命。”
李河越不自觉的动了动右臂,摇了摇头,“不用。你伤得比我重,功劳也比我大。”
“不然我听吴乾说,要不是你及时赶回来,城内的西里人很可能已冲破了城门。若是那样,城外那九万西里大军也许还来得及攻进来”
“殿下,”李河越冷冷开口打断了他,“请不用为我想百般借口我不如你,我早已承认。”
桃花眼中掠过一抹光,慕容岩越来越习惯这样的快意:“这倒真是……实话。”
李河越淡淡一声冷笑,“嘭”的将手中喝空的酒坛子摔了出去,又随手拎过另一坛,一拳打穿封泥,他举头痛饮好一番,忽然的站了起来,与慕容岩面对面,他笑的惨淡,“慕容岩,”他声音极低,“你有什么可得意的?你若是和我一样……那你只会比我更艰难更惨!”
慕容岩滴酒未沾,当然知道他这“一样”,指的是对何人一样。
“哦,是吗。”他云淡风轻的答着。
李河越心中的愤懑与委屈几乎顶破胸膛,小四可爱的笑容不断浮现在眼前,可那都不是为了他。
“你等着,”他两眼血红,死死盯着慕容岩,咬牙切齿,“你、们给我等着瞧好了!”
他发誓一般低低的说着。虽然是醉的,神情却不再如之前那般萎靡不振。
他跌跌撞撞的走远,一阵夜风吹来,寒凉入骨,慕容岩捂着伤处低咳了几声,笑着摇头,终于往回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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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两天过得很太平,西里人一直缩在星涯山山脚下军营中,未曾有任何的动静。
而夜国这边军营中,庆功宴之后病倒了两位最重要的人物:纪南和慕容岩。
纪南旧伤未愈,又在慕容岩榻前守了三天两夜,加上庆功宴上她喝了酒又去星涯山顶吹了半夜的风,回来后便吐血不止,闷头病倒。好在无仗可打,她可安睡养神。
慕容岩则更奇怪,明明庆功宴都未出现,不知怎的伤口又反复,高烧不止。
第三日,西里人来袭,纪南未曾出战,由吴乾坐镇,三名纪家军副将带兵,与西里大军战的难分难解。这一仗打了两天。
第三天一大早,西里人又攻过来时,这回打头阵的不是将军里耶,而是一套盔甲。
那是一套银色的盔甲,已经很旧,但在衡州城淡漠的日光之下,每一片鳞甲都在熠熠发亮。它由一根长长的竹竿撑着,被高高举起,仿佛身后西里人的一张巨大盾牌一般。
可那对纪家军而言,效力更甚盾牌所有人都在那盔甲之前往后退,默不作声、神色痛苦,一步又一步的往后退去,任由野狼一般的西里人面色狰狞的逼近。
吴乾急了,破口大骂。一位纪家军的副帅“噗通”跪下,语调沉重:“那是……纪东纪将军的!”
这下吴乾也愣了。他对纪东没什么好感,可纪南与慕容岩是如今的他铁了心要依靠的,眼下这事可如何是好?
他连忙命令人去通知纪南与慕容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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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两人正在一处军帐养伤,因为姚远待惯了气候温柔的上京城,不愿意冒着这极西之地的刺骨寒风在两帐之间奔波。
纪南记挂着前方战事,并未睡着。帐中很安静,姚远拥着暖炉坐在两张床榻中间,偶尔轻轻翻动书页,除此之外,只有火炉上的药罐里药汁细微的冒泡声音。
纪南默数到一千,终于又能转头悄悄看他一眼。谁知这回被他逮了个正着慕容岩已经醒了,也从枕上侧了头看向她,两人目光相遇,双双无声一笑。
他因为高烧,两颊格外红润,眼角处也更添桃色,说不出的意态撩人。
纪南暗自羡慕不已:这人,生个病也如此风骚!
慕容岩微微侧过了身来,窝在舒适温暖的熊皮里,从姚远身后明目张胆的一眼不眨盯着她看。
纪南被看得无趣,眼珠子转了转,向左一圈,向右又一圈,灵活滑稽,令他“噗嗤”笑出了声来。
姚远目光未曾移开手上书卷分毫,只嘴里淡淡的说:“殿下伤口要是再一次裂开,臣就只得用缝衣针与猪肠线给它缝上了。”
纪南闻言,连忙正了脸色不再看他。慕容岩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