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线打了几个电话过去,宋唯都占着线。
她一手拖着行李箱一手操着电话,嘴上巴巴地说着,偶尔会对电话那头的人说声稍等,拉着一个穿制服的工作人员问路,然后接着讲电话……
从前她看到这样边走边在电话里讲工作的人,心里会说人家是神经病,然而,总有一天她也活成了自己眼里的神经病。就像,她曾经在心里暗暗鄙视过一个不修边幅丈夫出轨的女同学,觉得一个不注意形象不自爱的女人,任谁看了都嫌弃!可最终,她也变成了那个丈夫出轨的女人,她想,她也一定在遭受着世人的鄙视!
她走在街上,会觉得与她擦肩而过的每一个人都看穿了她的心思,他们微扬的嘴角,跳跃的眉毛,无不在向她传递着什么:瞧瞧!这个被丈夫抛弃的可怜女人。
她讨厌像动物一样被人围观,故而,宋唯喜欢上了戴墨镜出门。
墨镜下的天空总是昏黄的,人影也是陈旧的,像是从遥远的旧时光里走出来,总会牵扯出一些褪色的记忆。
宋唯从那些褪色的碎片中看到自己,看到前夫以及两个年幼的孩子。
她身子突然一矮,就那样蹲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引得旁边走过的一对男女侧目。
俩人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来。女人扯住想要问话的男人,自己上前一步,问,你哪里不舒服吗?
宋唯双手捧着脸,头摆得像拨浪鼓,她哪里不舒服?她很舒服呀!她狠狠地惩治了章郅敏那个王八蛋,不仅让他净身出户,还甩给他两个不懂事的孩子!她怎么会不舒服?她痛快呀!
男人还想说什么,女人瞪了他一眼,意思是有你什么事?
男人立马就怂了,跟在女人屁股后头灰溜溜地走了,连怜悯都不敢露出半分。
宋唯透过狭长的指缝看到他不甘心地转了一下头,又被女人扯走了!他很怂!可是怂多可爱呀……
宋唯又在一瞬间止住了哭,毫无征兆地。
她眼里好像有一块冰,会在某些时刻突然化开,然而,那冰的大小有限,眼的容量也有限,故而,化着化着就没影了。许是从她的指缝里流走了,许是被她脸上的皮肤吸干了,许是在她的眼角的冰冷里凝固了……
总之,宋唯这眼泪就是那叶片上的露水,说来就来,说没就没!
她从书包里拿出纸巾,用食指不利索!”毛线拍了他小屁股一把:“怎么教你来着?要说不可以或者不行!”
书涵哼了一声,完全不把姑妈的教训放在眼里,人家都能说两个字了,已经很厉害了好不好!
毛线也马上想到了这一点,对孩子还是要多鼓励少打击的好!
“我们书涵可真棒呀,都会说人话了呢,比那俩狗子强多了,是吧?”
说罢,她将书包搁在壁柜里,道:“今儿姑妈听我们书涵的,你说不可就不可!”
书涵俩小黑眼珠子盯着毛线的嘴巴骨碌骨碌直转,嘴巴半张着,啊啊啊半天也没啊出个正经字来,索性闭嘴,将脑袋扣在毛线肩头,一动不动!
毛线被他这憨样逗乐了,摸了摸他的小脑袋,道:“说人话可真难呀,我们不着急,是不是?”
过了好半天,书涵才“嗯”了一声,是。
这小子就这德性,一着急就耍赖,一个字不说,整得毛线是急不得也气不得,生怕这小子一生气再也不开口了!
“真是个好孩子!”毛线双手将他的身子托起:“来,奖励一下,飞一圈!”
又逗得书涵咯咯大笑。
敲门声就在这个时候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