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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居一品第173部分阅读(2 / 2)

仿佛祈祷起了作用。嘉靖竟也跟着流起泪来,顿生知己之感,对陈洪道:“快把沈大人扶起来,赐坐。”


陈洪只好低头过去,轻声道:“沈大人轻起。”说着把他扶起来,按在个绣墩上。又只有两人能听清的声音,咬牙切齿道:“三思而后行,可不要胡说八道”


沈默面无表情的看他一眼,比划介。嘴型道:“你管不着,


晚上出去看了个朋友,所以发的晚了,致歉”


第五七六章 伴君如伴虎


玉熙宫,谨身精舍中。


嘉靖问道:“你有什么良方。可医联的心病”


沈默便从怀里掏出一个薄薄的册子,双手进呈道:“这是我师兄去世前的日记,英明如主上,只需浏览下来,便可知其中玄机。”


陈洪站在他身边,自然不劳烦李芳下来了,便接过那日记,转呈给皇帝,只是他转身前的目光,愤恨得仿佛要吃人一般。


哪知转过身去刚走两步。便听身后的沈默又道:“哦,这是备份的一本,正本已经被东厂收去了。”陈洪闻言身子一僵。


嘉靖的目光转向陈洪。不等皇帝发问,陈洪赶紧招认道:“确实有这么一本,但这几日主子龙体欠安,所以还没顾得上进呈。”


这解释倒也合理,嘉靖便不再追究,然后像往常批奏章一样,让李芳拿着那册子,开始浏览起陆炳的最后日记。其实前面很多页的内容,嘉靖走了解的,因为陆炳会将情况随时禀报,所以对他服药后的反应,皇帝还是很了解的。


这狂当于重现了陆炳从接受“赐药。到“服药。的全过程,每多看一页,嘉靖心中的负疚便会多添一份,自责愈发深重,面上的表情也愈发沉痛起来。


陈洪见状“心疼。道:“主子,您这身子才好,可要节哀啊,咱先不看了吧。”


嘉靖却仿佛没听见一般;陈洪暗叹一声,只好继续往下翻,过一会儿便翻到最后一页十一月初五日,陆炳服药后呼吸急促、浑身乏力、头痛欲裂、舌尖发麻、口鼻流血,然后日记戛然而止,陆炳昏屁半日后,猝然撒手人寰但他那强忍病痛折磨、坚持尽忠的形象,则跃然纸上,让嘉靖皇帝愈发哀思起来,泪流满面道:“天不佑孤,夺我比”


见皇帝悲痛难耐,已经不能再受刺激了,李芳看一眼精舍中的众人道:“先都出去吧,有什么话不能等着尖子先好点再说”


沈默和陈洪对视一眼,只好先行告退出来。


精舍中只剩下李芳陪着皇帝。


李芳好一个劝。才让嘉靖的情绪平复下来,他无力的躺在龙床上,双目无神的望着大殿穹顶,喃喃道:“你说,联这是怎么了当年太后薨逝,似乎都没有如此悲伤过。”


李芳不知该如何回话。好在嘉靖自问自答道:“看来是真的老了”说着看看李芳道:“人这一老,就不是当年的自个了”现在联觉着,什么杀伐决断、乾坤独裁都不如一壶老酒,几个故人,一起谈古说今、拉拉家常来的舒坦。”


皇帝这些话,李芳是一句都不敢回答。他是个懂分寸的人,在嘉靖身边呆久了,对这个聪明绝顶,又敏感无比的帝王,实在是太了解了,这些话,嘉靖自个说说无妨,但自己哪怕随便和一句,都有可能引来灭顶之灾


他甚至都后悔没跟着沈默他们离开了,“主子恕罪。”


嘉靖没有理他,而是淡淡道:“陆炳不是联害死的。”声音冷静而坚定,那个掌握一切的帝王。就这样倏然回归了,毫无征兆。


“当然不走了。”李芳赶紧答道:“主子怎么会这样说呢。”从开始到现在,他是一句不敢多说,唯恐行差踏错,基的全是废。


“不要不承认,你们心里都是这样想的。”嘉靖帝缓缓道:“你们认定陆太保正是吃了联赐给的丹药,才会暴毙而亡的,对不对”


“主子,您可冤枉奴婢了。要是奴婢有一星点儿这种念头,就让雷把奴婢给劈了。”李芳跪地哀叫道。


“不,你们都错了”嘉靖根本不理他,在那自顾自道:“他一开始没有事儿,就说明联的丹药没问题,是那药后来被人掉包了,才把他毒死的对的,是这样的一定是这样”竟猛地做起来,双目圆睁吗。接瘦的手掌紧紧攥成拳。重重捶在被子上,嘶声吼道:“他是被人害死的”说完便重新倒下。躺在那里呼哧呼哧喘粗气。


李芳赶紧爬起来,小心的给皇帝顺气道:“主子息怒,主子息怒,这不是在查吗早晚就能水落石出了。”


“谁在查”嘉靖盯着他道。


“陈洪啊。”李芳小声道:“您不是下旨吩咐陈洪,严查此事吗他这几天,带着东厂番子。都快把京城翻了个底朝天了,还在宫里戒了严,道士、太监、宫女挨个审查,看这架势,不日就能破案”他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因为嘉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是谁给他”嘉靖质问一向,又怒视着李芳道“你怎么不管像旧儿过个大内总管是怎么当的”


“他拿圣旨压着奴婢。”李芳老脸煞白道:“奴婢哪敢违逆皇上的意思”又流着泪道:“就是这次能见到主子,都是奴婢请沈大人拿了御赐的黄玉如意,才让陈洪退避的


“老没用的”嘉靖怒哼一声道:“你往前数一百年、甚至二百年,有你这样窝囊的大内总管吗光有仁厚之名有什么用关键时刻你得镇得住场面才行”


李芳唯唯诺诺的称是。但他真的镇不住场面吗恐怕不尽然。就算没有那黄玉如意,如果他硬要往里闯,那些太监侍卫也不敢拦他这个三十多年的大内总管。


他之所以表现的异常软弱,放任陈洪嚣张表演,自然有他自己的打算,归根结底,人的立场决定了他的态度。李芳自己也是太监,看问题想问题,自然要站在太监的立场上考虑,而对于太监们来说,东厂的振兴是符合整体利益的。李芳自然愿意看到。


所以在东厂扩充权势,打压锦衣卫的时候,他默不作声,任由陈洪在前台卖力井人嫌,他则只等时机成熟,便将陈洪拿下,好摘这个桃。


乒根结底一句话,这些上好鸟不多,尤其是衙门和宫里。自己摘桃子的时候了,便将在他的放纵之下,陈洪所作的出格的事儿,一股脑都告诉了嘉靖皇帝。实指望嘉靖能在身体欠佳、情绪不稳定的时候,帮自己把这个野心勃勃的对手除去。


他琢磨着,单凭包围禁宫,阻断圣听的罪名,就足够陈洪死上八回,到时候就再也没有跟自己作对的了。


但他还了嘉靖皇帝。即使病得再重,嘉靖的脑子也不糊涂,他双目闪着幽幽的光,神色捉摸不定的,望着李芳道:“你读过太祖实录吧”


“读过,堂识字的时候,每日都要背的。”卓芳不明所以道。


“还记得清楚吗”嘉靖问道。


“回主子,还记得清。”李芳轻声道。


“那联考你两段。”嘉靖闭上眼睛缓缓道:“太祖曰:“联观周礼,奄寺不及百人。后面怎么说”“奄寺。者“太监,也。


李芳仁听,网有点血色的老脸,登时重又煞白,艰难的往下背诵道:“后世至逾数千,因用阶乱。此曹止可供洒扫,给使命”非别有委任,母令过多,”


虽然是数九寒冬,李芳的汗珠子却滚滚而下,几乎要瘫软在地道:“奴婢驻下不严,让他们都骄纵了,千错万错都是奴婢的错,请主子处罚”心中一片悲凉,暗暗道。这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彻底吹灯拔蜡了。


谁知嘉靖却道:“但是英明如成祖爷,却开创了东厂,让你们有了司法的权力;睿智如宣宗爷,却设置了“内书堂”教导你们太监读书,让你们有了从政的本钱;即使是最反对太监干政的太祖爷,也在开国前便设立御马监,让你们统领禁军,神武、英明、睿智无过于太祖、成祖、宣宗,不会看不到太监干政的害处,为什么还要为你们创造条件呢”


“因为我们忠心。”李芳听出嘉靖的意思,心下稍定,轻声答道:“奴婢们都是没有根的人。家就是这个皇宫,不像那些大臣,那么多的三心二意。”


“呵呵”嘉靖不置可否的笑笑道:“因为皇帝是孤家寡人,而文官武将的数量却庞大无比,他们有学识,有谋略,有手腕,还有数不清的同门同年同窗,要让皇帝一个人,对付这么多不听话的家伙,除了太祖皇帝,谁也没这个本事。”说着看一眼李芳道:“所以才需要你们帮忙,就像你说的,你们没有后代、且臭名昭著,谁都可能有不臣之心,只有你们绝不会有


“主子圣明。”李芳苦笑道:“我们离了皇上的荫庇,立刻连癞皮狗都不如,所以永远不会背叛主子的。”


“所以不要怀疑陈洪不臣”嘉靖斜睥李芳一眼道:“他没那介。胆子。充其量不过是想把锦衣卫压倒,再取代你这个总管罢了。”


“陛下洞烛高照,明察秋毫。”李芳心中一派失望,他知道自己动不得陈洪了,谁让嘉靖最爱的,就是平衡游戏呢。


说了那么长时间的话,嘉靖累坏了,却仍然坚持着慢悠悠道:“但太祖的告诫之言犹在耳边一“此曹善者千百中一二,恶者常千百。用之为耳目,即耳目蔽,用之为心腹,即心腹病。驻之之道在使之畏法,不可使有功。畏法则检束,有功则骄怨”说着川于漆吩咐道“听明白了吗”“奴婢谨记”李芳都要把头磕破了,使劲点头道:“奴婢率陈洪领罚”


“怎么罚”嘉靖淡淡问道。


“陈洪妄揣圣意,制造紧张。实为滥权。当权八十,幽闭一月,以做效尤。”李芳颤声道:“奴婢身为总管、驻下不严,当一同领罪。”


“你都七十了。就算是他们不敢打狠了,也得一命呜呼。”嘉靖摇头道:“就免了这份罪吧。”说着柔声道:“联在阳翠岭的寿宫,也不知修得怎么样了,你去帮联盯着吧。”


所谓的寿宫,便是嘉靖皇帝的陵寝;在距京城百里之外的天寿山,皇帝竟让他这个司礼监总管,去那里当监工,这不是放逐又是什么


李芳如遭雷击,他木然愣在那里。想不到皇帝醒来后,第一道愉旨。竟然是处罚自己。顿感大半生的浮华尽杳,只剩下残垣断壁,世界灰暗无比,仿佛末日来临。


嘉靖怜悯的看他一眼,安慰道:“大内总管还是你,但联的寿宫得抓紧修了。不派个信得过的去,实在是不放心。”


话都到这份上了,李芳还能说什么,木然的一叩首,泪水便淌下来了,哽咽道:“奴婢遵命,那奴婢不在的时候,主子千万要保重,按时用膳,别忘了吃药


嘉靖也很不好受,深吸口气,挥挥手道:“去吧,咱们重见之日,早去早回。”


李芳给嘉靖磕三个头,颤声道:“奴婢告退。”费尽全身的力气。从地上爬起来。一步三回头的往殿外挪,实指望着几十年的尽心侍奉,能让皇帝突然回心转意,说一声“别走了。


但嘉靖帝尽管满脸不舍,却紧紧抿嘴,一直到李芳走到门口时,才开了口道:“顺道把陈洪和沈默叫进来。”


李芳听嘉靖开口,心中猛然亮起希望的光,可听完他的话,又一下碎成粉末,点点头,颓然道:“奴婢知道了。”


“还有”嘉靖仿佛要玩死他一般。一段话非要拆成几段说道:“黄锦这几年干得不错。让他回来管御马监吧。”


李芳心丰稍稍安慰,轻声道:“奴婢这就去传旨。”便退出了皇宫正殿。


望着他消失的方向,嘉靖帝喃喃道:“不要怪联,怪就怪你想法太多。怪就怪陈洪远斗不过你,怪就怪你是老祖宗吧”他是一个对太监充满提防的皇帝,但因为之前有陆炳在,有锦衣卫镇着,根本不担心太监会胡来。可现在陆炳去了,锦衣卫也萎了。对于掌握了禁卫、东厂、批红权的内廷来说,他就不得不防了。


而李芳当了几十年司礼监总管,被所有太监尊为“老祖宗”对太监们有绝对的权威,却装出被陈洪欺负的样子,想要骗取自己的同情,好达到除掉陈洪的目的。对于这个。深谙权谋的嘉靖皇帝是门儿清的。他不能容忍被欺骗。对于自己的家狗,他要的是忠诚可控,宁肯换两条年轻的狗在司礼监掐架,也不会用这种独霸的老狗。线,也只能接受失败的命运,,


李芳如行尸走肉般出去,看一眼等在外面的陈洪和沈默,无力的笑笑道:“进去吧,陛下召见你们。”


沉默见他整个人都要崩溃了。关切问道:“公公这是怎么了”


李芳不理他,看一眼陈洪道:“恭喜你了,陈公公,以后还要多加关照。”说完便跌跌撞撞走了。


陈洪在那里先是一阵错愕,旋即满脸惊喜,心中暗叫道:“莫非我要上位了,便激动的往大殿里奔去。进门时还因为过于兴奋,险些被门槛绊倒,踉跄着便进了精舍。


沈默摇摇头,看看远处李芳落寞的背影,心中一片混沌,不知道等待自己的,是吉是凶。


深吸口气,整整衣襟便要迈步往里走。却见四介。“大汉将军”用长而粗的廷杖,将陈洪叉出了殿外,砰地一声扔在地下。


四根廷杖收了回来,但四个大汉将军的四只脚,却分别踩在他的两只手背和两个后脚踝上,陈洪立刻呈大字形被紧紧地踩住了。


四个大汉将军的眼睛一闭,然后四根廷杖便猛击陈洪的后背。


令人牙齿打颤的廷挂声和陈洪撕心裂肺的嚎叫声,立刻在玉熙宫门前响起。


沈默不寒而栗,赶紧收回目光,往金殿里走去,迎接自己的命运”


少安母躁哈,坏人不会有好果子吃的。


第五七七章 余泽


“一以口口走进大殿深处,外面的廷技声和嚎叫声,便已经听不清楚,当进入精舍后,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


嘉靖帝仍然躺在那里,一动不动,仿佛僵卧病床的老朽一般”如果沈默没有看到,内廷两大太监集眼间全都遭殃,说不得也会生出轻慢之心。


他原打算一上来就告黑状,把那玉如意的事情推到陈洪头上,将这家伙一棒子打死。但是现在,有了两个大太监的前车之鉴,沈默对嘉靖这个老变态充满了戒惧,恭恭敬敬的行礼后,静听嘉靖帝的下文。


“坐。”嘉靖缓缓道。


“是。”他便爬起来,搁半边在绣墩上,正襟危坐。


“李芳被联派去寿宫了”嘉靖仿佛在自言自语道:“陈洪也被打八十廷杖,幽禁一个月。”紧赶慢赶,黄锦也得一个月才能返京,在这个,“重量级,对手到来前,皇帝得把陈洪关起来。以免他胡乱咬人。


沈默轻声道:“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不要说那种套话,受了雨露谁都高兴,吃了雷霆谁也笑不出来嘉靖哂笑一声道:“我就你不信你能是个例外


沈默不好意思的笑笑道:“上次听严阁老这样说,微臣一直觉着很带劲,好容易有机会用下,想不到又用错了


“去”嘉靖帝被他逗笑了,摇摇头道:“不要学严阁老,他是他你是你,你要是敢学他,联就把你发去云南,和另一个状元做伴


沈默知道他说的是杨升庵,其实杨慎已经去世好几年了,只是没人敢告诉皇帝罢了,便轻声道:“那位状元已经死了。


“死了”嘉靖一愣神道:”什么时候死的”


“已经有五六年了吧沈默轻声道:“微臣不知道确切时间,但确定他已经去世无疑。


“便宜这个逆臣了”嘉靖沉默良久,幽</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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