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案记录也被烧了。”万伦艰难:“时间隔这么久了,我已经记不起了。”
海瑞冷笑道:“半个月前你吃了什么,可能记不清但你不惜动刑也要获取答案的问题,一辈子也不可能忘记”说着一拍大案道:“本官帮你回忆一下带胡言清”
听到这个名字,万伦太阳xué突突直跳,王廷相也不停出汗,审问到现在,他已经觉出有些不对味了怎么这海瑞,就抓着都察院不放了
身穿七品官服的胡言情上得堂前,大礼参拜了圣旨、见过诸位堂上官,并总宪大人。
海瑞让他站着回话。
“胡言情,你身为山东巡按,可曾参与对胡宗宪的审讯”海瑞问道。
“参与了。”胡言情回答道:“上个月中旬,王廷相拿着总宪大人的饬令找到下官,要求我配合他一同审理胡宗宪。”
“你在审理过程中,扮演何等角sè”海瑞问道。
“第一场,我在密室做。”胡言情道:“后来万伦和东厂的人开始用刑,下官几次劝说未果,便被他们赶出去,再没参与过审讯。”
“万伦,他说得可否属实”海瑞望向万伦道。
“除了没有劝过我,其它基本属实。”万伦淡淡道,一听那胡言情的语气,他便知道这家伙是要卖了自己求活了,心中不由一片凄凉那些人都要杀了我,凭什么还要替他们保守秘密
可又一想到自己的家里人,万伦又犹豫起来
分割
情节确实需要大费脑筋,写作快慢已经不是地球人能决定的了,所以俺加紧写,写多少,就得问天顶星人了。
第八一四章 真相下
守卫森严的大理寺大堂,审讯继续。
“审讯笔录何在”海瑞问那胡言清道。
“一直在万大人手里”胡言清道。
海瑞看向万伦。
“方才就说过,”万伦闷声道:“已经烧了。”
“烧了”海瑞沉声问道:“既然是关于案件的正常问题,为什么要烧了呢”
“这个”万伦又一次词穷。
“你先想着”海瑞则又一次放过他,问那胡言清道:“你可还记得审讯内容”
“全都记得。”胡言清道:“为免遗忘,下官回去后,又默写了一遍。”说着从怀里掏出个条陈,送给书办转jiāo海瑞。
海瑞不接那条陈,而是直接让书办当堂念出来。
这一吩咐,让包括胡言清在内的都察院三人,一下都变了脸sè。
“慢”王廷相忍不住出声阻止道:“海大人,事关重大,还是先看看,再决定是否公开吧”
“皇上有旨”海瑞朝着皇宫方向一抱拳道:“此案要给天下人jiāo代,自然不能隐瞒”说着对那书吏吩咐道:“念”
书吏只好放声念起来,一开始还好,但到了中段,万伦那嚣张的态度,引起了所有人的震惊其实一般的笔录中,都是要将问话者的语言润sè过的,所以万伦审讯时毫无顾忌,但胡言清存心卖他,不添油加醋就不错了,又怎会帮他文饰这下可把遮羞布给扯了,连陆纶都暗自咋舌,谁说读书人就温文尔雅了,这不耍起横来,也不比俺们镇抚司的差
万伦真恨不得把耳朵堵上,可两手被枷着,不愿听也只能听下去哪怕是在锦衣卫大牢里,他也实指望着,有大人物能为了掩盖真相,把案子糊nong过去。这样虽然会有风言风语,但毕竟没有查实,总能掩耳盗铃不是现在看这个海瑞,如此不讲规矩的luàn搞,其余陪审诸人,又好似木偶一般,坐在那里任其胡来。他终于知道自己那一丝侥幸破灭了。
身败名裂,遗臭万年,这就是自己辛苦为人卖命的结果万伦恨啊,恨自己鬼mi心窍恨胡言清出卖自己恨这海瑞不讲规矩恨那些那把自己视为马桶的大人物
他在这里不停的恨这恨那,那边书办的声音一刻未停:“万伦问:是何人指使你伪造圣旨的胡宗宪答:胡某堂堂东南六省总督,岂能受人指使万伦道:那我换个问法你有没有同谋胡宗宪答:此乃我一人的主意,并未问过他人万伦道:这么大的事情,你不可能不向身边人咨询吧胡宗宪答:你矫诏来山东审我,可向身边人咨询过万伦道:你你可以不招,待会儿不要后悔”读到这,他抬头望向海瑞道:“后面没有了。”
“后面他便叫下官出来,不许再记录。”胡言清接茬道:“因为他把东厂的人叫进来,让他们对胡宗宪用刑,要bi他讲出同谋是谁。”
“是这样吗”海瑞望向万伦道。
“”万伦怨毒的盯着胡言清,半晌才从牙缝挤出两个字道:“属实”
“然后东厂的人,就进来帮你动刑了”海瑞接着问道。
“是。”万伦点下头道,他已经心如死灰,准备破罐子破摔,把所有人都拉下水了。
见他放弃了抵抗,海瑞却不趁势追击,而是又望向王廷相道:“王大人,下官有第三个问题,还望您赐教。”
“讲。”王廷相依然了悟这海瑞是存心想把内幕都挖出来,所以才会一再对万伦展开心理攻势从给他戴刑具、到满堂或坐或站,就只让他一人跪着回话,再到张弛有度的言语刺ji,最后用胡言清的叛变,审讯词的曝光,彻底击垮了他的心防。
如果这个海瑞,不是那种心机深沉之辈,那就是早有图谋,一步步都规划好了无论哪一种,若任他这样搞下去的话,结果必然是云开雾散,那些天上的神仙,全都现出原形
王廷相不是万伦那种,不知轻重之人,他知道一旦那些大人物东窗事发,势必引发政坛的大地震,到时候神仙们自顾不暇,谁还在意对自己的保证为了大局也为了自保,他都得想个办法,不让这场审讯继续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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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我所知,东厂和都察院的关系历来恶劣,说相互视为仇敌也不为过。”海瑞望向王廷相道:“为何他们这次如此听话,竟乖乖的违背旨意,把胡宗宪带到偏离官道近百里的夏镇受审还能因为万伦一声令下,便对本该由他们看管保护的胡宗宪施以重刑。请问什么时候,都察院和东厂已经和好了,还是说东厂已经成为贵院的分舵”
终于还是问到宫里了,王廷相的表情放松下来,那边冯保却紧张起来。
“请回话”海瑞沉声道。
“这个问题,”王廷相望向冯保道:“我得问过这位公公才能回答。”
“问吧。”海瑞不能像对万伦那样,对待一名二品大员,哪怕他现在是待罪之身也不行。
“这位公公,”王廷相便对冯保道:“皇上曾经有过旨意,说宫里的事情宫里管,宫外的事情宫外管,现在这位海大人要问东厂的事,本官可不可以回答他”
“这么个”冯保lu出为难的神sè道:“皇上就叫咱家来旁听,咱可不敢自作主张。不过皇上确实说过这句话,”说着朝海瑞笑笑道:“海大人,现在已经是中午,大家都又累又饿。您看是不是先午休,等咱家请示过皇上,咱们下午再接着审”
“不忙着吃饭。”他这话ting客气,海瑞却不给他面子道:“公公放心,本官问话不会涉及宫里。”
有了海瑞这句保证,冯保也不怪他没礼貌了,便爱莫能助的望向王廷相,意思是,我帮不了你了,自求多福吧。
“王大人,下官方才的问话不太清楚,可能引起您的误会了,”海瑞的声音再次响起:“我现在换个问法,您是通过什么方式,给东厂下令的。”
“通过关系,打了个招呼。”王廷相只能吞吞吐吐道。
“口头的还是书面的。”海瑞追问道。
“口头的。”王廷相咽口吐沫道。
“冯公公,”海瑞转头望向冯保道:“去山东的东厂珰头,虽然已经死于非命,但他的上司仍在吧”
“你”冯保的白脸都要皱成菊花了,说着望向那官道:“下面几句别记。”
官望向海瑞,见他点头,便搁下笔,正好休息一下手腕子。
冯保这才xiǎo声道:“海大人,不是说了不涉及宫里吗”
“我只问些常规问题。”海瑞淡淡道:“比如那死了的珰头归谁管。”
“他是东厂的人,自然都归厂督管了。”冯保不yu在外面讲述东厂的结构,只能含糊道。
“那好,请公公回去禀明皇上,东厂提督太监和左都御史内外勾结,图谋不轨。”海瑞石破天惊道:“本官也会上本,向皇上奏明情况的。”说着望向那官道:“继续记录”
“海刚峰”王廷相彻底装不下去了,从椅子上弹起来道:“你不要含血喷人,本官几时与东厂勾结来着”不扯上东厂,他顶多是个抗旨行事之罪,大不了乌纱不要,回家安享晚年就是。可现在让海瑞这样一攀扯,他可就是掉脑袋的大罪了。
自古以来,内外勾结,都是君王最大的忌讳,隆庆皇帝再仁慈,也不可能例外的。
啪海瑞一拍惊堂木,目光如刀的紧盯着王廷相,寸步不让道:“不是勾结的话,那东厂提督,怎能凭你一语便违背圣意,帮你又打又杀告诉我到底是你大还是皇帝大”
“当然是”王廷相的气势被压下来,低声道:“皇上大。”
“那他为何因你一言,就违背圣意”海瑞冷声道:“这还叫没有勾结,不知皇上会不会信百官会不会信”
“你我”王廷相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一阵红、一阵黑,最后竟眼前一黑,直tingting的倒在椅子上,不省人事了。
“王大人”场中登时一片混luàn,杨豫树亲自下场去扶王廷相,王廷相的随员也冲进来,一边围着他家大人,一边对海瑞怒目而视,口中还不逊道:“bi死我家老爷,你也要偿命”
海瑞如尊神般坐在那里,丝毫不为所动的一拍惊堂木道:“肃静”
“威武”堂威声大作,登时把所有的噪音压下。
“把王大人扶下堂去,请太医诊治。”海瑞沉声下令道:“其随员擅闯公堂,对堂上官口出不逊,本当每人杖四十,姑念其护主心切,减为五下胆敢有再犯者,一下不减”
他这最后一句,愣是让那些随员,把喷到嗓子眼的话,硬生生咽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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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段chā曲之后,大堂里恢复肃静,海瑞望着惊hun未定的堂下诸人道:“王总宪的问题暂且搁下,待其恢复后再说。”又看着万伦道:“我之前的几个问题,你可以jiāo代了吧”
看着王廷相被海瑞bi得要用装死过关,万伦心中升起一团凄凉,满心决绝,紧盯着海瑞道:“好好手段我看你海瑞比孙猴子还厉害,这是要大闹天宫啊”说着目光扫过堂上众人道:“既然你那么想知道真相,那就问吧问吧”他的声调陡然提高,近似嘶吼道:“只要你们敢问,我他妈的就什么都敢说”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众人无不变sè。
但海瑞除外,他被万伦这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ji怒了,也拍案而起道:“那我现在就问你到底是不是王廷相指使你,对胡宗宪刑讯bi供”
“不是”万伦摇头道。
“那是何人”海瑞追问道:“不要说自作主张这种鬼话”
“那人就是”万伦望着众人,一字一句道:“当今内阁次辅、中极殿大学士李chun芳,这下海大人满意了吧”
那一直奋笔疾书的官,竟硬生生止住手腕,畏畏缩缩的站起来,用袖子擦擦糊住眼的汗水,巴巴的望向海瑞道:“大、大人,这个xiǎo得实在不敢记。”
“那就先停一下”这次玩得太大,陆纶也没法看戏了,便首次开口道:“海大人,我看这段就不要了,重审吧。”
“是啊”冯保也接口道:“这姓万的胡luàn攀扯,咱们可不能不长脑子啊。”
杨豫树虽然不说话,但也一个劲儿的看海瑞,意思是让他适可而止。
“拿过来。”海瑞却对这些目光视而不见,只对那官道:“我亲自记。”
官便将记录的卷纸端到大案上,海瑞提起笔来,将万伦方才的话填上,继续问道:“你说是李阁老,可有证据”
“本来有他给我的亲笔信”万伦低声道。
“你怎么确定是亲笔”海瑞头也不抬,边问边写道。
“我俩是同年同乡,本来关系就不错,他又是状元,在我们同年中早达,所以我对他一向奉承。”万伦便竹筒倒豆子似的道:“后来得了有油水的差遣,逢年过节,便有冰敬、炭敬送上,他都写信给我致谢,平时也有些书信往来,所以他的字,我认不错。”
“那封信何在”海瑞问道:“难道也烧了”
“这才是我让仆人烧东西的真正目的本以为保住他,他就能保住我,可现在我也没必要替他硬抗了。”万伦叹息一声道。
听他说烧了,众人不禁都松了口气,只要没有证据,这事儿就没法闹大谁知万伦的下一句,却把所有人都惊出一身冷汗:“其实真相是,丢了”
第八一五章 神仙们上
“丢了”大堂上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只听海瑞沉声问道:“怎么会丢了呢”这一刻,一直不被人注意的胡言清,不禁双腿颤抖起来。
“那是事发当天,”万伦道:“我去审讯之前,东西还都好好的在”
“都有什么”海瑞问道。
“总宪大人的敕令,和李阁老的书信。”万伦道。
“说下去。”
“我曾经嘱咐我的随从,一旦有变,便将东西都烧掉,不过这两样,一定要藏好。”万伦道:“但在被押解进京的路上,他对我说,当时烧东西的时候,便已经找不见这两样了不信你可以把他找来对质,这随从近几年跟我到处办案,一直是他替我整理案卷,绝对不会nong错的。”
“你怀疑是谁偷得”海瑞追问道。
“这个人近在眼前”万伦朝胡言清呲牙一笑道:“就是跟我同住一间的胡巡按”
“你休要血口喷人”胡言清登时变了脸sè,对海瑞抱拳道:“海大人,别听他瞎说,这是子虚乌有的凭空污蔑”
“保持安静”海瑞看他一眼,便望向万伦道:“你有何证据”
“把我那仆人传唤上来,一问便知。”万伦老神在在道。
“带上来”海瑞吩咐一声,便有个五十多岁的布衣老者被带上来,磕头之后跪着回话。
海瑞把问题重复一遍,那布衣老者便说,因为两位大人住的是内监,自己住的是外间。而运河衙mén的上房内间,除了和外间相连的一道mén外,并没有其他mén窗,而自己一直守在屋里,未曾外出,这期间只有胡言清一人进出过一趟。
“攀诬”胡言清毕竟还是年轻了,跳脚道:“这是他们主仆人攀诬在下”
“休要聒噪”海瑞断喝一声,拍下惊堂木道:“本官自有决断”他正要仔细询问胡言清那日的行踪,却听万伦又道:“买一赠一,海大人。我还有个你们不知道的内情,不知你是否想听。”
“讲。”海瑞面无表情道。
“胡宗宪是遭了重刑不假。”万伦昂起头,又爆出个惊天秘闻道:“但他并不是被刑讯而死,而是自杀的。”
“哦”海瑞的脸上,闪过讶异之sè。他看过镇抚司和刑部分别出具的验尸报告,前者很肯定的给出结论系刑讯而亡,后者则比较含糊的说浑身多处致命伤,失血过多而亡,虽然不肯定是刑讯而亡,但也不支持是自杀啊
按住心头的疑窦,海瑞不动声sè道:“你有什么证据”
“胡宗宪死后第一现场,是我和那东厂珰头先到的。”万伦继续爆料道:“他从胡宗宪的手中,找到了一片三角形的锐器,他说那是东厂一种刑具上面的,被人硬掰下来,给胡宗宪用来自杀的”
万伦在那里慢慢述说,堂上的诸位主审、陪审,却彻底坐不住了把李chun芳扯进来,这个案子就够他娘的石破天惊了,现在这厮竟还要往深里攀咬,再让他胡说八道下去,非要天下大luàn了不可
“杨大人,我看今天就到这吧。”陆纶毕竟还是</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