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淩云婷点了点头。又想起那天的丢人场面,暗暗看了一眼林昭娴,见她也面脸红霞,显然想的一样的事情。
「你认为我有了某种决心,所以你联想了很多东西,最後结合自己的遭遇,汇聚成这首歌?」林昭娴自己也写过很多歌,立即展开了联想。
「全对!」淩云婷赞许地竖起大拇指。
「那……这首歌的军功章,岂不是有我的一半?」林昭娴竟开起玩笑来。互明心迹之後,在她的眼里,淩云婷已经完全是朋友了。
「这就是为什麽我敢相信你的原因!」淩云婷并没有很多心情开玩笑,「我相信你不会出卖我!而你敢来跟我聊这些,一定也是坚信我不会出卖你!」
「我相信音乐!」林昭娴说,「我琢磨了一晚上,我相信写得出这歌、唱得好这歌的人。音乐是人类灵魂的避难所,不会骗人的。如果我听错了,就等於我半辈子对音乐理解是完全失败,那我也认了!」
淩云婷对着她笑了一笑,说道:「如果触发我写歌的源头的错的,那这歌算什麽?我也认了!」
林昭娴哈哈一笑:「没想到有朝一日,我能够跟淩云婷成为朋友!」跟淩云婷的手紧紧相握着。自从直播风波以来,这是她半年多来第一次开怀大笑。
远处,乐静婵刚刚完成她的拍摄部分,正朝这边走来。淩云婷笑道:「乐姐姐来了,她是朋友。」
「朋友?」林昭娴眉头一扬,淩云婷坚定地点了点头。林昭娴「哦」的一声,也点点头。
「我跟林小姐成为好朋友了。」淩云婷对着乐静婵说。
「听到你们的笑声了。」乐静婵笑道,「就说你们是同路人了,对不对?」她显然明白了「朋友」两个字的含义。
三个女人在片场一角,远离着忙碌着的剧组交谈着。只是,这三个女人并没有凑成叽叽喳喳的一台戏。相反,一开始的笑声很快就消失了,她们的脸色,越来越凝重……
「我其实也不是有什麽了不起的决心,我只是麻醉自己,把所有那些不要脸的事情,都当成一件普通的工作而已……」林昭娴这样解释着她的「洒脱」。
「林小姐这心里就很强大了,我就做不到。每次强装着笑脸去迎合那些人渣,我都没法原谅自己!可是却不得不那样做……我心里都想吐!」乐静婵眼眶有点红,身体被彻底淩辱了,母亲留给她多年的阴影被暴露到光天化日之下供人嘲弄,连她在影坛努力下取得的一点成就,也成为男人们玩弄她的催情剂。除了木兰花,乐静婵有些预感,她将会继续扮演着自己饰演过的所有角色,以英勇的女侠形象送上男人们的yín 乐台。
「我只盼有朝一日,能够把我这身烂肉通通挖掉,扔进化粪池里。希望到长出新肉的时候,我的灵魂还是干净的!」乐静婵悠悠望着天空,突然蹦出这麽一句。
「乐姐姐……」淩云婷轻叫一声,紧紧握着乐静婵的手。
「身体不干净,就算灵魂干净了,有用吗?」林昭娴忽道。
「身体堕落,是不得已。要是灵魂也堕落了,那还是人吗?」乐静婵有点激动,可一想到自己那已经堕落几十年的母亲,心中难受之极。
「我很佩服你,乐小姐……」林昭娴说,「但是那并不容易,只会让你更痛苦。」
淩云婷看看乐静婵,又看看林昭娴,突然长叹一声,身体向後靠着椅背,头仰望着天空。今天天气很好,天空蔚蓝,白云片片,但在淩云婷的眼里,那片片白云,便如一个个阴霾,密密麻麻地笼罩在她的心头。
她的成名曲《云端的天使》唱道:「即将下凡的仙女在飞翔」。可淩云婷此刻,只想唱成「已经落凡的天使在哭泣」!那欢快的节奏,忽然转成哀怨的小调,一串串新的音符,在她的脑海中重新跳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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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彩射灯闪烁在漂亮的舞台上,杨丹一袭鹅黄色长裙,站在台前,手持话筒引吭高歌。在她的身後,是翩翩起舞的章璐凝,用耳麦适时地为她伴唱。
「秋风扫走遍地青翠,枝头黄叶摇摇欲坠。
满目萧条只身独对,心事何妨就此留存年年岁岁。
秋意弥漫坐看流水,逐波落叶难濯污秽。
仰观树上黄叶低垂,飘落何处方可以不失尊贵?
大地落叶成堆,阳光映射片刻金色光辉。
或许片片相伴相随,纵使同归尘土也好过独受冷风吹。
叶儿的依归,终在泥中融作灰(纷纷飘落成灰)。
月盈又月亏,落寞心里能有谁(还能有谁)?
海誓山盟一朝毁,昔日少年伴谁醉,空凭秋叶飘零风中自嗟悔(但愿来生不再悔)。」
一曲终了,章璐凝收起舞步,和杨丹并立着,向台下深深一鞠躬,以回应那一片热烈的掌声。
节目主持人一边向两人走来,一边说:「丹璐少女终於推出新歌了,广大歌迷朋友等了好久啦!这首《秋声独听》,真是婉转缠绵,大家说好不好听?」
台下自然是一片喝彩声。杨丹和章璐凝又是笑吟吟地,再次鞠了个躬。杨丹掠了掠头发,章璐凝摘下耳麦,接过主持人递来的话筒。
「关於这首歌,我发现了一个问题,这相信也是很多歌迷朋友想问的,想请教一下两位……」主持人单刀直入,问道,「之前无论是《清晨的期许》还是《云中的爱》,两位都是同时一起唱的。那这首《秋声独听》,我们听到基本上只是杨丹在唱,请问这是刻意改变的吗?原因是什麽?」
「这个嘛……」章璐凝按着文案说,「表演风格总不能一成不变的,所以我们做了一些分工。其实这首歌我也有唱哦……」对於这个问题,公司早有预案,且指定必须由章璐凝来回答。
「章小姐不是只唱了三句和音吗?」主持人问话并不客气,「而且,之前发布的mv中,特写镜头几乎都给了杨小姐,我记得以前你们两个都是平分秋色的。请问这次是发生了什麽变故吗?」
「真没有。」章璐凝强颜欢笑,支吾道,「因为这首歌是以杨丹为主唱的,所以她的镜头自然给多一点。这没有什麽,你们就不要胡乱猜疑了!」
「真的只是歌曲编排的策略而已……」杨丹解释说,「这首歌不是叫《秋声独听》吗?独唱比较好,所以我们就商量了一下,一人主唱一人和声。而且是璐凝让我主唱的,下次可能就换过来了,是不是?」手碰了碰章璐凝的手,想跟她握一下。可不料一碰之下,章璐凝却避了开去,双手干脆一起捧住话筒。
「原来是这样!」主持人虽然发现了这个小小的细节,但不好说破,继续问道,「你们上一张专辑的歌,尤其是主打的《清晨的期许》和《云中的爱》,都是比较欢快、活泼的歌曲。这首《秋声独听》一上来曲风就这麽幽怨,是不是预示着你们的第二张专辑,风格会有一些转变呢?」
「风格肯定会有一点改变的。」杨丹说,「不过《秋声独听》虽然是新专辑的第一首主打歌,也不代表整张专辑都是这种风格喔!上一张专辑的少女风也不会一下子就丢掉,我们还依然是青春美少女呢!」嫣然一笑。
章璐凝尴尬地看着杨丹谈笑风生,主持人的注意仿佛也完全被杨丹吸引过去,并不怎麽打算跟她章璐凝搭话。
章璐凝呆立在舞台上,双手紧紧地握着话筒,银牙咬着下唇,脸上还得继续装出可爱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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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深,淩云婷满腹心事地回到中都大厦。诺大的大厦里,一路走来,一个人都没有碰到,莫名的阴森。
「我只盼有朝一日,能够把我这身烂肉通通挖掉,扔进化粪池里。希望到长出新肉的时候,我的灵魂还是干净的!」乐静婵的话,一遍遍撞击着她的心头。
「就算长出新肉,我的灵魂还能是干净的?」淩云婷苦笑。
淩云婷打开自己的房门。不久前,她换了新的大房间,化妆间、练舞厅、试音室的各种设备一应俱全。唯有那张超大的床依旧,已经有不少男人在这里享用过她美妙的肉体,包括花费了成百上千万银子的嫖客。
下午在心里串成的音符和词句,已经渐渐成章。将小手袋丢到沙发上,淩云婷径直走向大厅一角的电子琴,「咚」的弹出一个音符。
那是乐姐姐的盼望,也是我的盼望!淩云婷脑里一直回响着乐静婵的话,换一副干净的躯壳,保持着灵魂的纯洁?乐静婵?婵?蝉?蝉!能够脱壳的金蝉!
淩云婷心中早已有了主意。
深夜的大厦里,伴随着淩云婷口里的哼唱,断断续续的琴声,透过半掩着的房门,越来越是嘹亮,响彻整个楼道。良久良久,一个个跳跃的音调,终於串成一首完整的旋律!
「有日脱壳换新骨,雪尽往日忧辱。登高狂呼,枝顶漫步,不记英雄出处。居高远顾,临风歌赋,旦夕饮清露!」淩云婷歌声渐趋高亢,唱到「露」字,升至最高处,戛然而止,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忽听背後传来低低的赞叹声。淩云婷猛地回过头去:「谁?」
一张面孔猛地缩回半掩着的房门外,半晌,应道:「是我,淩小姐。我是吴永年。」
「小年?」那是淩云婷曾经的司机,因为在紧要时候跟淩云婷的激情一晚,双双「脱岗」,小年被「贬」走,虽然在大厦里碰见过几次,却没再说上一句话。
「这麽晚你在干嘛?进来吧。」小年可以算是这幢大厦里,她唯一不怎麽憎恨的男人了。当她司机时,虽然也参与过对她的lún_jiān ,但平日里彬彬有礼,说话做事小心体贴,对她始终保持着敬意,跟将她视作玩物的其他男人完全不同。
尤其,是那情欲激荡的夜晚,是淩云婷已经历了无数的性事中,仅有真正感觉痛快淋漓、让她真正感到欢快愉悦的一次。她怎麽可能忘怀?
「淩小姐是在写歌吗?」小年小心地走出来,带上门,在沙发上坐下,接过淩云婷给他递来的一瓶饮料,「我真荣幸,能亲耳欣赏到淩小姐创作的全过程。」
「好听吗?」淩云婷说。刚刚一心想着那些音调和词句,进房之後连门房都没关好就直奔琴边,不料却引来一位听众。毕竟,一向来她的房门关与不关,并没什麽关系。她的房门是没有锁的,可以进来的男人,随时都可以进行享用她的身体。不过,小年没有这个权限,他的等级太低。
「好听!真的,很好听!」小年说,「这曲调,我听到夏天的吱吱声。还有淩小姐唱的词,是在咏蝉吗?咏物抒情,真的写得好!」
「你听懂我的曲子?学过音乐?」淩云婷被称赞了很开心,「就是蝉啊!正在想歌名呢,就叫《蝉语》吧,蝉的自言自语。」
「我父母都是音乐学院的老师,我从小就被逼着听各种音乐,练各种乐器。」小年苦笑,「别的没有一样学得会,就是听音乐的耳朵更尖一些。」
「家学渊源啊!」淩云婷一乐,「那你觉得我这歌,有什麽需要改改的吗?」
小年沈吟一下,说道:「那我直说了喔。我觉得副歌那段,可以升一个key,再把3/ 4拍改作2/ 4拍,节奏更快更高一些。还有,这歌只用五声音阶,你的歌词也化用了唐诗典故,中国古典意味比较浓厚,配乐时用民族乐器比较好。最好是琵琶弹《十面埋伏》曲调加上几下蝉鸣声作前奏,效果应该不错。」
淩云婷歪头沈思,口里哼哼唧唧着。「好象可以试试。」又走向电子琴,按小年的建议弹唱起来。
唱了一遍,走进试音室拿了一把琵琶出来,递给小年:「会弹吧?」
「这个……我本来就弹得不好,又好几年没碰了,恐怕不太行。」小年说。
「试试!」淩云婷不容他推托,将琵琶塞到他怀里,「这曲子你已经听熟了吧,我们一起来编曲。你先开始!」
琴声交响,歌声宛转,从曲到词,到配器到编曲,淩云婷的新歌,渐渐完善成熟。
「谢谢你,小年。真帮了我不少,我们的思路还真是合拍呢!对了,你怎麽这麽晚还没睡?」
「睡不着。听到你在试歌,给吸引过来了。」
「你也住这一层吗?不好意思哦,吵到你没法睡觉。」
「我在那边库房有宿舍。幸好睡不着,不然哪能有机会跟淩小姐一起演练歌曲呢?」小年傻笑。库房便在这十八楼最角落处,离淩云婷的房间还需要转几个弯。
「你……都睡库房吗?」淩云婷知道他被「贬」去库房整理材料,每天要看各种各类记录着她们惨痛经历录像……他要看那麽多女人的裸体,却不准他碰女人,想来也憋得慌了。不知道他有没有看自己被欺负的那些?淩云婷不由脸上一红。
「反正家里就一个人,又远,跑来跑去也累。」小年说。看到淩云婷娇羞带红的脸蛋,心中一动。
「呀!都四点了,我明天一早还得拍戏呢,得赶紧眯一下子。」淩云婷却一看时钟,吓了一跳。累了一整天,又试了一夜歌,精神一放松,只觉困得要命。
「那我走了……」小年恋恋不舍。
「你手机号没改吧?有时间我找你。」淩云婷突然在他脸上亲了一口,「我睡了喔。拜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