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深性格颇为温和,为人温文儒雅、气度凤仪皆是不凡,为段韶所重,而今日向来不爱沾这些事的他却为俗事奔走,段韶一眼就明白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怕是那些人急眼了,动用了一切关系要将后门走通……
段家子孙纷纷低头,不敢再言语,段韶知道他们为何而恐慌,他们怕今上这一步步的动作,将来有一人六坊勋臣的尊容显赫会一去不复返……简直是荒唐,不知道是听谁撺掇的……
眼下这朝局看似四平八稳,却是万万入不得的!
这些人都是自家子侄,该提点还是要提点几句,段韶叹气道:
“今时不同往日了,你们总能分到一两个爵位傍身,如果想要接着走下去,就得要踏实一点……我言尽于此,你们都下去吧……”
众人纷纷出了正厅,留下段韶一个人呆坐着,若有所思。段深回望一眼,苦笑着对大哥说:
“回去告诉二叔他们,这条道行不通,让他别打注意了,咱们就更爱莫能助了……”
段懿一张脸简直变成了苦瓜,两条眉毛有气无力地耷拉下来,面色带着三分沉痛、七分不舍,“……唉,二弟我不比你呀,在朝中得用,我能走通的也就是咱爹这里……这官位被裁下来,又暂时没有其他合适的位置腾挪出来,天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复起……我也是一个男人,早就自立门户了,纵然将来有个王爵傍身,也能分到一些祖产,可这……这得等父亲百年之后……,起方才子侄们走门路之事。
“……现在他们嘴上不说,心底肯定对老夫一肚子的怨气,可老夫能害自家的子侄吗?不让他们插手,是为他们好……这事上,肯定还少不了老二一份,我就是在陛下面前再得脸,也架不住这个老二一而再再而三的捅娄子呀!德深心软,德猷又素来没有主见,被人一撺掇……唉……”段韶摇头,“再英明的人,碰上家务事,他也得头大!”
“嗨,谁家长辈不替儿孙操心的,等他们大了,顶门立户了,自然也就知道你的幸苦了,”唐邕抿了一口茶水,道:“眼下朝局暗流汹涌,诸公自以为聚集起来跟陛下相抗,是势均力敌的局面……他们都看错了,今时早已不同往日,陛下是铁了心要好好整顿一番朝堂地方。从前咱们这些勋臣,还可以依仗军功在陛下面前争上一争,可现在诸王服软、诸侯退让,连最难对付的宗室都拦不住陛下……陛下又有十万禁军、百保鲜卑在手,讲真的,别说他们不敢反,就是反了也翻不出多大的浪来……
陛下这一招招的,必是筹谋已久,在动手前谁又看出陛下的意图来了?
眼下陛下一手捏着jūn_duì ,一手掌着朝局,一手维持着地方,稳住脚步,徐徐整理,不出三四年就可告功成,这眼下……正是关键时候,拦着陛下的,别说是一般臣子,就算是功勋卓著的勋门世家,陛下也未必不会举起屠刀!”
唐邕望着这青灰色、乌沉沉的天景,若有所指道:“这天啊,早就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