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了来了,果然是渤海国主……”
“奇怪奇怪,怎么是个秃瓢,堂堂一个诸侯,堪称万人之上,就算他不注重穿着,至少也要顾及形象吧,莫非他有特殊爱好,所以才会剃成秃瓢?”
“别问,问就得挨打,这位王爵脾气不太好,他讲理的时候可不多,别怪老夫没有警告你,你赶紧把眼中的好奇熄灭……”
“他怀中单手抱着的小女孩莫非就是新收之徒?看起来似乎是个穷苦家的小丫头啊,穷家之娃多大见识浅薄,即使用心调教也难堪大用,真想不通这位王爵怎么会看上眼,他难道不知咱们大唐有无数豪门子弟想要拜他为师么?”
说这话的是一个年轻官员,由于年轻所以显得有些傲气,不错他傲气也有傲气的本钱,因为他年纪轻轻穿着从五品官服。
放眼整个大唐,官员约为一万,这是所有在编人员,每个人都能领取俸禄,但是除了这一万领取俸禄的官员以外,大唐还有杂七杂八的书吏和坊官,如果全部人数加起来一算,那么全国当官的差不多有四万人。
四万多个吃俸禄的人,唯有从五品以上才有资格入朝,而整个朝堂的从五品以上官员有多少?满打满算也只有一千五百人。
这一千五百人得算上房玄龄这样的宰相,得算上李效恭这样的河间郡王,甚至连李世民的皇子都得算上,所有人加起来才有这么点数字。
从五品,是个坎,成为从五品官员,已然是朝堂大佬。
刚才说话的年轻官员三十岁不到,看相貌着似乎迸发出一腔热血,脸色陡然变得宝相庄严,义正言辞道:“圣人有云,杀身成仁,舍生取义,我辈读书之人,又是朝堂命官,看到不合理之事岂可畏缩不前,难不成读书都读到狗肚子里了吗?”
“呵呵呵呵!”
年老官员看他一眼,张开了掉光门牙的嘴巴,这老头脾气很圆滑,压根不在乎小年轻的批评他,只是笑呵呵道:“骨气老夫有,书也不曾读到狗肚子里去,但是麻烦你离老夫远点,老夫现在不想和你坐在一起。”
“您到底什么意思?”崔浩一脸怒容。
“没什么意思,就是不想和你一起坐!否则等会说不定会惹了渤海国主生气,他揍你的时候老夫害怕蹦到身上血……”
崔浩微微一愣,语气隐隐变得好奇,眨眨眼睛问道:“听您这个意思,莫非渤海国主真的这么不讲理?”
“呵呵,也不是不讲理!”年老官员又看他一眼,笑眯眯解释道:“只不过他的道理太硬,跟他讲理的时候容易吃亏……”
说着突然伸手拍了拍崔浩肩膀,语重心长又道:“老夫听你姓崔,莫非是清河崔氏出身,看你以前是地方官员,应该刚刚调任朝堂不久,老夫偷偷教你个乖,千万不要和渤海国主讲道理,记住了啊,为官之道,首在从心。”
“这绝不可能!”
崔浩顿时反驳,甚至有些义愤填膺,道:“我辈读书之人,聆听圣贤教诲,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也当有万千人吾往矣的气概,哪怕他是大唐诸侯,我亦不会害怕!”
这话说的铁骨铮铮,让人听了很是热血,年老官员虽然自己油滑,却觉得应该鼓励鼓励这个年轻人。
哪知他还没开口,突然崔浩改口了。
但见崔浩还是一脸刚正不阿,然而口中的话语却变了意思,道:“不过么,本官能够从地方调任朝堂,据说还是沾了这位王爵的缘故,若非他掀翻了太原王氏,朝堂里肯定空不出这么多位置,本官有幸入朝,完全是因他之故,做人要懂得感恩,否则和禽兽有何区别,本官身为崔氏读书人,我绝对不能和恩人去争辩……”
这番话还是说的铁骨铮铮,然而话里的味道却让人大跌眼镜。
年老官员怔怔看着崔浩,好半天之后才愣愣开口道:“也就是说,你并不打算去和渤海国主争辩?”
崔浩一脸严肃,郑重道:“他是入朝为官的恩人,本官岂能坐那恩将仇报的事。”
“我呸!”
年老官员猛然啐了一口,唾沫星子直接喷了崔浩满脸,忿忿道:“亏得老夫还在担心你,生怕你年轻不懂事惹了大麻烦,想不到好心当了驴肝肺,你们世家之人没一个好东西,小小年纪,又奸又滑,老夫入朝为官四十年,差点比不过你这个小年轻。”
崔浩脸上的义正言辞终于不见了,相反口中嘿嘿连笑两声,突然搓了搓大手,眼底声音道:“您刚刚不是说了嘛,入朝为官首重从心,从心者,怂也,怂着很好,怂着才能不惹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