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安府城的饥民们每人排队打了一碗米粥吃,那米粥好像是看得见、摸得着、色香味俱全的生命剂,当它们通过口腔、食道通行无阻地直灌进辘辘饥肠中,有一股热气陡然从肠子里升出来,弥漫于全身,憔悴的脸色豁然开朗,奄奄一息的精神状态,也变得生气勃勃了。
如果有一个画家曾经跑到赈济所来就地取材,或者他本身就有领救济米粥的生活经验。如果这位画家能把一大批面无人色的受施对象搬上画幅,把他们受施前渴求的眼神,唯恐一碗即将到手的米粥忽然被人夺走的恐怖以及受施后刹那间的满足一齐如实地勾勒出来,那肯定要成为一幅不朽的杰作。
宋献策见了此景,对陕西巡抚陈奇瑜有些好感,决定先与他见面,表明身份。
当锦衣卫的御赐金牌给陈奇瑜见过以后,他就把宋献策请到主座坐好,自己则是坐在客人的位置。厂卫办事往往是见官大一级,陈奇瑜不是个迂执的儒生,对厂卫的态度是卑躬屈膝的。
见陈巡抚对自己态度如此谦卑,宋献策也对他有些不屑,喝了一口茶,问道:“陈巡抚到这上任这一个月,有什么发现吗?”
“本官不敢说发现,明摆着,陕西的吏治已经病入膏肓、糟糕透顶,我巡抚延绥的时候,忙得不可开交,也仅仅是约束本地的官民,至于更大的改革,比如说清丈田亩是万难进行!”
“巡抚大人不至于如此灰心丧气吧,我看你西安城里吏员赈济饥民就做的不错,堪为各省模范!”
“那是因为我在城内,如果我不在这,他们就会变成另一个样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