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仅以我的名义去见那蒙仲。”
最终,田泰做出了决定,即以自己的名义去见蒙仲,尽可能地隐瞒他父亲田章此刻并不在齐军的真相。
但此举是否能够骗过蒙仲,说实话田泰与田达都没有什么把握,但不可否认,这已是当前最佳的办法了。
待田达告辞离去后,田泰独自一人躺在兵帐内的草榻上,看着那份来自蒙仲的书信。
作为田章的次子,他今年三十余五,比蒙仲大十岁,然而按照辈分,他却得唤蒙仲一声叔父,每每想到这事,田泰难免有些尴尬,有些叫不出口。
好在他那位‘小叔父’亦相当了不得,十五岁时即被赵国的赵主父看重,十六岁时在宋国逼阳击退他父亲田章,十七岁时赴魏国,于伊阙之战力挽狂澜,助魏韩两国击退秦国的进犯,被魏王遫拜为郾城君。
而去年更是助赵国的奉阳君李兑击破秦函谷关,统帅魏、韩、赵、齐、燕五国联军一路打到秦国的西河郡,此赫赫战功,比较他田泰的父亲田章亦不遑多让,倒也有资格让田泰放低身段唤一声小叔父。
只是……
这位小叔父来的不是时候啊。
放下手中的书信,田泰的脑袋中不禁回忆起他此次之所以假扮其父的原因。
此次,齐王田地下令第三次进攻宋国,其实有两个原因。
其一,即魏韩两国与秦国谈判失败,魏韩两国倾尽举国力量继续讨伐秦国,这意味着魏国将无力支援宋国;
其二,则是因为宋国出现了内乱,宋王偃与宋太子戴武父子失和,且宋王偃将太子戴武流放。
戴武遭流放一事,引起了宋国尤其是郯城一带军民的强烈悲观情绪,当地军民对宋王偃的不满情绪与日俱增,齐王田地得知此事后,认为这是攻占宋国的绝好时机,是故毅然起兵伐宋。
宋国弱小么?
当然不!
否则,宋国如何能两次击退齐国的入侵?
当然,这两次的败北,也跟齐国自己轻敌有关,而这一次,齐王田地不再轻视宋国,决定倾尽全力占领宋国。
既然要倾尽权力,那么自然要请在封邑养病的他齐国名将田章来支持这次征讨宋国的行动。
于是乎,临淄的使者便来到了匡邑,以齐王田地的命令,要求田章出任讨伐宋国的统帅。
但遗憾的是,此时田章的身体状况已无法支撑他担任这项重任,而更要紧的是,田章本身坚决反对讨伐宋国。
在得知齐王田地的决定后,田泰记得他父亲强撑着病躯向齐王田地写了一封书信,在这封信中,田章尖锐地指出,此时发兵攻打宋国,是一件非常愚蠢的决定,因为宋国有蒙仲,别看蒙仲常年在魏国,可一旦齐国进攻了宋国,就无疑得罪了蒙仲,蒙仲是什么人?那是魏国将来的大司马,得罪这等人物,他认为齐国日后必定不得安宁,哪怕他齐国这次顺利地攻占了宋国。
在这一点上,田章着重强调了蒙仲在带兵打仗方面的能力,尤其是五国联军攻破函谷关这件事虽然当今世人都知道联军的统帅是赵国的奉阳君李兑,但知晓内情的人都知道,真正攻破函谷关的人是蒙仲,而不是李兑。
「……倘若大王一意孤行,待蒙仲挫败秦军凯旋而归之时,即我齐国面临灭道:“尊下可是齐国的匡章?我家郾侯等候多时了……”
田泰自然明白对方何以面露古怪之色,远远地拱手回礼道:“我并非我父,我乃我父次子田泰,我父亲当下暂时不在军中,无法应邀而来,是故,在下特来告知……郾侯?”
『郾侯?不是郾君么?』
田泰心中嘀咕了一句,他记得他那位小叔父的爵位是郾城君来着,君跟侯比,可是差着一个档次呢。
“哦。”
那名骑兵恍然大悟,脸上的古怪表情尽数消退,拱手说道:“二公子且稍等,容在下禀告郾侯。”
说罢,他拨马而去。
大概只是四五十息的工夫,这名骑兵去而复返,朝着田泰抬手请到:“郾侯有请,二公子,请。”
挥挥手遣退了上前劝阻的几名随从与近卫,田泰步下战车,仅带着两名近卫便走向远处那张矮桌。
而远处,那名年轻而疑似他‘小叔父’的年轻人,此时亦站起身来,微笑着看他徐徐走进。
二十几步的距离,转眼便至,田泰很快就走到了对方身前约五步距离,拱手抱拳说道:“在下田章次子田泰,不知尊驾……”
“在下蒙仲。”
那名年轻人,也就是蒙仲微笑着回答道。
听到这话,田泰犹豫了一下,但最终还是决定执后辈礼,躬身拜道:“原来是叔父,小侄见过叔父。”
看着明显三十几岁的田泰躬身向明显只有二十几岁的蒙仲躬身行礼,还口唤叔父,在旁的骑兵们皆忍俊不禁,就连蒙仲在微微错愕之余也感觉有些好笑,摆摆手说道:“不必不必,你父与我虽是师兄弟,但二公子不必按照此礼,你我平辈论交即可。”
田泰当然倾向于与眼前这人平辈论交,但想了想,他还是摇头说道:“叔父此言差矣,礼不可废。若知我不守礼数,家父定然会反怒,将我重惩。”
“……”
蒙仲看了一眼田泰,忽而笑着说道:“既然如此,那就……随意些吧,来,请坐。”
“多谢。”
在蒙仲的邀请下,田泰在蒙仲的对面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