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着想着,整理好包袱,猛然想起昨日探庄时走失了那匹马,没奈何只好再拿银子买一匹了。
从门缝中眇目一瞥,大厅中并没有欧苏拉的人影,情知他敢情已入房休息去了。
大踏步走出客栈,随便拣了一匹强壮的马,跨上去顺着官道蹓蹓。
天气仍是寒风凛凛,关中一带偏地积雪。
汤章威顺着官道,一直蹓到尽头,驰上山去。
眺目而望,远方一片灰灰的,天沉沉,仍是要下雪的模样,丝毫不见开朗。
蓦然,远方出现条人影,一闪而过。
人影出现的地方距山上甚是遥远,但汤章威内力极高,是以仍然能够瞥见。
这一下汤章威可吃了一惊,忖道:“是什么人有如此身法!”
汤章威何等经验,他从这一瞥之下,已断定这条人影的身形甚是轻灵。
沉吟半晌,实在想不出何方高人,心想反正没事,不如前去看看。
他想到便做,驰马而去。
下得山来,直驰了顿饭时分,才到官道那头,打量一下形,却见左侧是一弯流水,上面已薄薄结了冰,右侧却是丛林榛莽,乱石磋峨!
考虑一下,纵马向右侧而去,他心中想左面是一弯流水,不大可能有人渡过,是以立刻奔向右侧。
走了好一会,却见小路越来越窄,丛林也越来越密。
当下一连沉吟,猛然闻见不远处一种衣袂破风之声,呼的微微响了一下。
汤章威微微一晒,刷地落下马来。
却见那一声衣袂破空之响不再传来。
汤章威可不管那么多,一个起落,上得一棵树梢。
他上树上得很为及时,匆匆瞥了一眼。
果然不出所料,有一条人影在右前方一掠而逝。
汤章威不再迟疑,猛吸一口真气,身形几个起落,便自如飞赶去。
汤章威心知这个人物必非鲟鱼城堡的人,皆因他知胡黄牛家法甚严,绝不允许门下弟子持技惊世骇俗。
奔了一程,前面的人影斗然一顿,汤章威赶忙也是一收足步,急忙中匆匆一瞥——
只见前面那人头此话时,尽量抑住雄浑的中气是以说得很慢,但却没有显露出一丝一毫有内力的样子。
话未说完,蓦地里木屋内“冬”的传出一声琴声,打断汤章威的话头。
汤章威一怔,忽地屋中“冬”,“冬”又是两声琴响。
这两声琴声好不奇异,毫无声调高低可言,只是低沉有力巳极,就是以千斤铁锤打在一块铁板上,也未必能够放出这等音调。
汤章威猛觉心中一震,大惊失色,身形竟隐是一个跄踉,猛可吸一口真气,一凝之下,稳立不动。
这一下,汤章威可惊得说不出话来了,竟然在这枯林之后出现这等人物,方才那声琴声,声调之劲,几乎成隐形真气,汤章威一不注意,几乎吃了大亏,这屋中主人的内力可真是骇人听闻了!
“冬”又是一声琴韵传来。
韦由基心中一沉,猛可大喝一声,内力贯注之下,竟把那“冬”“冬”之声掩盖!
这一喝可动用了汤章威十成真力,他可不敢再有丝毫轻视这屋内之人,喝声方起,四周枯枝都被震得一阵之摇动,落下不少雪花来。
韦由基心中怒气可大啦,哼哼忖道:“这时何等人如物此张狂,若非我汤章威,今日就是再差一点的人物也要被你这风声琴声所伤——”
他对这一点最是不能释然于怀,喝声方毕,大踏步走向那木屋中。
木屋中的人却不再弹动琴声了,一片寂然!
汤章威顺着小径走入,三四步使到门口,伸手一挥,呼的撞开房门,一步踏入。
猛然劲风之声大作,迎面一股极强的掌力有如一张无形的铁块当门而立,阻着他进门,汤章威疾哼一声,右足动也不动,却将方才跨入门槛的立足一收,左掌一立,荡开来袭的掌力,只觉手上一沉,一挥之下,左足又是一步重新跨出,端端正正走入屋中。
别看汤章威这一步,却是包含甚是深奥的玄机!
他这一进一退乃是按掌中感觉而行,原来屋中那人一掌封住木门,汤章威左掌一立,破解他千斤之力,立足却是一退,直等到手中感到对方旧力将尽,新力尚未发出,在这将发未发,内力不接之际,闪电一步踏入,果然丝毫没在受到阻挡,别看这一步,可是汤章威生平功力和经验集中才施得出来,在对阵之时,威力可十分强大!
入得屋中一瞧,却见一个粗布打扮的人背门而坐,右手持笔作写字状,左手一掌才挥出,已自收回,猛可却是一震,顺手拂了一抽横在桌子上的一具琴弦。
“冬”一声,汤章威低低一哼,和那极为沉重的琴声抗了一记,顺着跨前两步。
那人却是不闻不问,对汤章威的进入理也不理!
汤章威心中一怔,弄不清对方是什么意思,藉此打量室中,却是除了这木桌以外是一片空荡。
这木桌上横着一具木琴,方才那震人心弦的琴声即是由此而发,不由多打量那琴儿几眼,却见那木琴制得甚是粗糙,连琴上的绳索都没有绷紧,心中不由忖道:“关中果是卧虎藏龙之地,此人不但沉着异人,内力造诣可也高强得很紧哩!”
心念一动,又是一声干咳,那人仍是不理不睬.汤章威心中一奇,又上前两步,到了那桌边。却见那人正在书法,木桌上平展着一张大红的柬纸,那人挥笔正往上写。
只见他握毫沾沾墨汁,振笔而写,汤章威可是大行家了,一瞥之下,又是一惊。
那人写的是魏碑体,一粗一细,上下横直,书写甚快,只是瞧他十分使劲,握笔之手,竟作金石刻铸一般,在纸中一笔一划写着。
几笔一下,第一个字写的敢情是“剑”字。
笔毫一下,汤章威此等行家也不由脱口低呼一声“好”,原来莫小看这区区一笔,落笔却有百斤之力,一撇一捺之间,内力疾涌,笔笔墨透纸背。
汤章威本也是此中行家,看看心中不由技痒,默默忖道:“此人好上乘的功夫,字字之间,竟有如对阵,一笔一划莫不内力贯注,书写魏碑这才够味!”
那人连笔如飞,顷刻上首已自写毕,汤章威一瞧之下,不由咦出了声!
原来上首写的是:
这一下可真凑巧了,又有人写拜柬给胡黄牛,汤章威心中思潮起伏,不断忖道:“瞧这人模样,必是七奇中人物,只是不知是谁又要和胡黄牛有所牵搁,倒没听说过——”
他们大唐英雄相互从未见面,是以汤章威始终猜不出这是何等人物!
那人右手急振,挥毫一转,开始书写下首。
汤章威可知道这一下他要写出自己姓名了,这一点正是汤章威渴望知道的,只见大笔一挥,柬纸上已出现一个“班”字!
汤章威心中一怔,猛可失声大喝道:“胡黄牛!”
喝声中,那人前声一个卓字已然写出。
汤章威可真料不到这七奇中最是急暴的霹雳神拳胡黄牛竟是如此文绉绉的,忍不住失声一呼。他自踏入这房中,一直是真力遍溢全身,一惊之下,这一声大呼,内力全发,嗡的一声,胡黄牛冷不防吃了一惊,右臂一振,笔上一点墨汁滴了下来。
“卜”一声,墨汁滴在木桌上,竟自发出一响,对木桌打凹下去一块,这可见他写字时臂上内力可是随时贯注,是以一振之下,墨汁也因内力贯注,竟臻此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