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贼子,有本事就来杀乃公啊!”一片沉闷紧张的寂静中,右侧隔壁幢某个不知名的年轻士卒,攥紧了手中的兵刃,满脸疯狂得狰狞嘶吼道。也许只有这种粗豪的发泄,才能够让他唤醒自己的一身胆气。
年轻士卒那尚显稚嫩的嗓音,瞬间划破了笼罩于羽林军营上的阴影。众人纷纷探头探脑,既是在紧张之中闻声好奇,也是在胆寒之余受此振作。对于这群粗犷的军户们来说,一篇抑扬顿挫、妙语连珠的檄文,反倒还不如这种詈骂来得畅快。片刻间不少人起声响应,用杂七杂八的口音口吐粗鄙之语。
“诸位!我当与此阵地同在,只是虽死也有遗恨,还望大家能够成全!”眼看着敌军的冲锋已经过半路程,阳祯大口吐着寒气,握紧了长剑喝道:“要是谁能活着回去,一定要向元将军、向朝廷奏明,黄、顾二队正临敌脱逃,弃弟兄袍泽于不顾,视军中铁律如儿戏!唯愿在九泉之下看到他们授首,是所甘心!”
“吾之愿亦如此!”旁边一队的单队正,听到一半就高声附和道。
如此殷殷期盼,整个幢列却没有任何人答允。羽林将士们把面色掩藏在铁盔之中,面对着汹涌而来的万千敌军,只顾呼哧呼哧得喘着粗气。他们不是不愿意或者不在乎,而是身为铁骨铮铮的好男儿,都不想做单独活下去的懦夫。
“阳队正休急,待到咱们明日安全回了悬瓠,所有人一人一刀,让这俩贼狗尝尝滋味!”等待死战的最后关头,屈鸿嘿嘿然冷笑一声,继而是仰天大笑。他不禁想到了他战死的父兄,没有胆怯只有勇气。
“男儿可怜虫,出门怀死忧!”此情此景,阳祯的脑海中闪过了那首熟悉的北朝民歌。
“尸丧狭谷中,白骨无人收!”田端闻言狂笑、横戈击木,打着节拍接出了下文。
“男儿欲作健,结伴不须多!”没等吩咐,十余人很有默契得齐声高呼。
“鹞子经天飞,群雀两向波!”军营北面的百余人,几乎个个哼吟起来。
“健儿须快马,快马须健儿,必跋黄尘下,然后别雄雌!”只是稍稍起个头,片刻后阖幢的将士们就壮胆高呼,将其衍变为数百人的联声大唱。他们挺直了长戈、站稳了脚步,在此歌声中逐渐挺直了脊梁。悍勇善战的北朝军风,其实早就深埋在民歌和童谣里,悲怆苍凉却不失雄壮气魄,让人闻声思振奋、听曲觅刀枪。眼前的凶险万状,话,在其身后的敌jūn_duì 列中,忽然传来十分熟悉的声音。一个披着羽林铠甲的人飞身而出,呵斥住搏命而来的部下,彻底澄清了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