炉火哔哔啵啵的燃烧着,屋里的中药味格外的灼热,我的心里却无比的寒冷。此刻,我能深切的体会到张居正——这个明代唯一名相心中的孤苦。欲以只手将天补,哪堪天不明人腑。他的面前既有明枪,也有暗箭,更重要的是,连一直为之奋斗的背景都是假的。
这是怎样的一种孤苦。换了是我,一定早就弃之而去了吧!
张居正抬头看着话,良久方叹道:“那便是我无法企及的事了!我不是孔明,死后还退得仲达!”
说完,笑着望着我道:“还是先解决眼下的事吧!继续说阳谋!”
他微笑着问我:“启蓝,你说,当世第一酷吏是谁?”
我不假思索道:“海瑞!”想起这个名字,我脑海中心念电转道:“您是说, 我们借刀杀人、杀鸡儆猴?”
张居正哈哈大笑道:“聪明的孩子,果然一点就通!难怪大哥、三弟都喜欢你!”说到这里,表情黯了一黯,却又强自打起精神道:“我正是此意!我准备要让海瑞入京!做这京城里的一把快刀!”
我接着道:“而案上的肉,便是这一连串的蛛丝马迹!对海瑞这样的人来说,这种可以博得清名、贤名的事,宛如酗酒者闻得佳酿,是绝对不会半途放弃的!”
张居正微笑着望着我,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笑道:“启蓝,你虽未得任何功名,但才智心机,却不下于当朝状元郎!”
我微笑答道:“舞文弄墨、治世经纶,我不如状元。随机应变、决机当场,状元却不如我!”
张居正点头不语,忽而道:“等你见了大哥,就说叔大知错,却无悔!”
说着叹了口气道:“他的孙儿不是叫做叶不悔么?想必他与我也是同一心思吧!”
我点头道:“此话,我一定带到!”
张居正凝望着我,正色道:“孩子,前路漫漫,你又太过耀眼,万事需当仔细!不过,一切都有定数,也只能珍重吧!”
我站起来,拱拱手,却一言不发。行礼后,转身去了。
出来院里,见了不悔,我叹了口气,微微盯了他一会儿。这个小伙子忠正毅勇,礼孝严直,是个将才,却不是扛起一片天地的帅才!那我便好好照拂着他吧!
策马上路,我却不着急返回居庸关,而是一扭头去了兵部尚书府。见了李再兴,我和他猫在屋里说了半天,说完也不吃饭,就在李华梅相送中离开,返回了问海阁。
李华梅奇怪,我怎么如此态度,便去问她爹。李再兴只是捻须不语,良久方道:“这事,你还是不知为好!”
李华梅自幼生长在官宦之家,虽然性格泼辣,但却聪颖十分,闻听此言立即便不言语了,只是望着我远去的方向,一脸担忧。
回到问海阁,我叫来一众心腹,纷纷做了安排,众人各自去办了。一夜无话。
第二天,我便启程赶回居庸关,严格防范、寻找证据,这自不必提。
而朝堂之上,吏部尚书王国光在众人有事启奏完毕之后,突然具本启奏,说此前连番大战,多有流寇潜入京师,京师治安大丧,百姓怨声载道,官员也多有心怀叵测者。
为清明政治、整肃朝野,拟宣调南京粮储海瑞进京,擢升为督察院左副督御史,主掌监察、弹劾及建议之责。
明神宗朱翊钧向来重视海瑞名声,也早就有心启用,但碍于张居正实在厌恶清流,尤其不喜欢海瑞这样的死硬派,便一直不得遂愿。
今天王国光突然冷不丁来这么一下,倒让朱翊钧有些纳闷,这王国光不是一直和张居正穿一条裤子么?怎么今天突然跳出这么一出?心头顿时囤积了一万个问号。
于是小皇帝朱翊钧扭头望向站在一侧的张居正,轻声问道:“首辅,此议你怎么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