壬戌和谈,潘清简陛辞之时,嗣德王告诫他,土地决不可许,邪教决不可公行,可是,不割地,不许传教,如何和的成壬戌和约,终于还是不免割地传教的条款。回到京城,嗣德王大骂潘清简,非特本朝罪人,亦千古罪人也
不过,骂过骂,并没有给予潘清简实质的处分。嗣德王还梦想着推翻成议,收回失地,既然要继续跟法人折冲樽俎,就不能少了潘清简除了他,既没有人干得了也没有人愿意干这个差使。
可是,已经煮熟了的鸭子,法国人岂肯让它飞了潘清简注定徒费口舌。次年,换约完成,壬戌和约生效。
本来,潘清简的官声是极好的,他不但清廉勤能,耿直敢言,是士林领袖嗯,潘清简在越南士林的地位,和倭文端在中国士林的地位,相差仿佛。
可是,经壬戌和约一役,潘清简何止威望大损朝野上下,简直目其为公敌,为众矢之的了
彼时,异论藉藉,以为割地赔款之事,由全权大臣一意为之,并非出自上意,于是良莠相激,浮言胥动,终于酿成了大乱子宗室阮福洪楫等举兵造乱,声称清君侧杀尽越奸亦即潘清简为首的一班主和派了。
我靠,越南的宗室叛乱,怎么没完没了啊。
这位阮福洪楫,许庚身说道,总不该是亲法信教了吧
不是,唐景崧说道,他是富平郡王阮福绵安的儿子,嗣德王的堂弟,是那种典型的卫道之士。他起兵叛乱,其意并不在大位,确实是奔着清君侧去的。
顿了一顿,所以,同样是叛乱,阮福洪楫的下场,就比阮福洪保阮福膺导父子好的太多了处分不过闭门读书而已,连爵位都没有削掉。
听众之中,有人极自然的想到了太平湖畔同样闭门读书的那一位,不过,那一位的爵位,可是削掉了。
当然,彼此的事由,并不尽相同。
阮福洪楫造乱,唐景崧说道,清君侧杀尽越奸云云,还不是最叫潘清简难受的。酒后吐真言,潘清简曾经对我说过,他最苦恼的,是南圻义兵旗帜上的八个字潘林卖国,朝廷弃民。
顿了一顿,南圻割给法国之后,当地民众,有那不肯甘伏的,扯旗放炮,对抗法人,不过,旋起旋灭,不成气候。
再顿一顿,这个潘林,潘自然就是他潘清简了,林,是壬戌和谈时他的副手,议和全权副大臣林维浃。
曹毓瑛叹了口气:真正是世人皆欲杀啊。
关卓凡轻轻咳嗽了一声,说道:我记得,辛酉政变之后,穆宗毅皇帝奉两宫回銮,京城里,就颇有一些议论,说抚局虽成,可是,吃亏太多难听些的,就说丧权辱国,骂恭亲王鬼子六汉奸什么的,亦不乏其人
微微一顿,当时我就想,怎么,换了你老兄去谈,就不吃亏了看你老兄那一脸懵懂的样子,只怕会吃亏多吧又或者干脆不谈,继续打下去如是,请问,拿什么打下去呢兵在哪里钱在哪里枪炮子药又在哪里
真硬着头皮打下去,到了无以为继的时候,还是要跟人家谈,到时候,吃的亏,赔的钱,只怕倍于今日吧
慷概激昂,口舌便宜,哪个不会可是,于大局何尝有一丝一毫之补益打了败仗,要做的,不是梗着脖子不认帐不认成吗不认就没打过败仗不认人家就放过你了哼,这和把头埋在沙子里的鸵鸟,又有什么区别
打了败仗,该做的,一,该认的帐,要认;二,痛定思痛,卧薪尝胆,生聚教训,以求有朝一日,一雪前耻
辛酉年的抚局,主持其事的,是恭王和恭王的丈人桂良,不过,文祥也算襄赞其事。局内人的辛苦和委屈,真正是不足为外人道,此刻,文祥听关卓凡一气说下来,几乎每一句话,都打进了他的心坎里,就是自己自辨,也未必能够这么透彻
往事涌上心头,不禁鼻酸眼热,几乎就要流下泪来,他赶紧暗暗的吸了口气,将激动的心情,按捺了下去。
王爷的训谕,透彻极了唐景崧大声说道,可惜,越南朝野上下,尽是王爷说的这种口舌便宜的人
顿了一顿,稍稍放低了音量,前头不是说,嗣德王梦想着推翻成议收回失地吗他认为,这种事情,法国派在越南的官员,是做不了主的,跟他们谈没有用,要谈,就得直接跟法皇谈。自然,这个差使,还是落在了潘清简身上,嗣德王给他加了个如西正使的头衔,叫他去法国京城巴黎,面觐法皇,索还南圻东三省。
潘清简出使之时,几乎所有人都认为,叫法国人将已经吞进了肚子里的肥肉吐了出来,无异与虎谋皮,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可是
顿了一顿,真正是奇迹之中的奇迹潘清简居然把这个事儿办成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