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违规,不犯禁”宝鋆皱着眉头,“你又想出什么歪理了”
“真不是歪理”宝燏很起劲的说道,“国丧期间,禁的是外头的种种花样,在自己个儿的家里头,不开戏台子,不敲锣打鼓,关上门,票个戏,清唱几句,谁能说什么只要不上妆、不穿戴行头就好了”
宝鋆依旧皱着眉头,不过,没有马上反驳他。
宝燏心暗喜:好像有点儿门儿啊
“大哥,”他的语气十分热切,“其实,爱听戏的王公大臣,哪一家不是这么做你也未必不晓得再者说了,不这么着,国丧这一百天,那些戏班子,吃什么,喝什么哎哟,一个个的,怪可怜见儿的”
宝鋆笑了,“怎么着听起来,宝二爷这么做,倒是为了发善心、恤老怜贫”
大哥的口气松动了
宝燏暗喜,“发善心、恤老怜贫的那位,不是我,是大哥呀哎,不对,不对,应该叫怜香惜玉哈哈哈”
顿了一顿,涎着脸说道,“大哥,我这么块料,平日里,哪儿有会面对面的听红倌人唱戏在戏园子听戏,离着台上,八丈的远我呢,又有些近视,什么都只能看个大概齐”
再顿一顿,“再者说了,就算离得近,看得清,人家也是上了妆、扮了相的,好看是好看,可是,这个里头是什么样子,嘿嘿,谁晓得呢”
宝鋆又好气,又好笑,说道:“瞧你那副色眯眯的样子,口涎都快流下来了一点儿长进都没有,还是就这点儿出息”
“是,是”宝燏陪着笑,“我就是这点儿出息,大哥发善心、恤老怜贫,就当对我发善心、恤我、怜我好了”
宝鋆心说,你这个形容,哪个会恤你、怜你啊,这个话,听着怎么这么别扭呢
说明一下啊,宝燏“色眯眯”的对象,不是女人,是男人,彼时的“四徽班”,粉墨登场的,都是男人。
“大哥,”宝燏用哀求的口气说道,“你就让我沾你这一次光吧,再者说了,你不也是呃,这个,雅好此道的吗”
“好了,好了”宝鋆摆了摆,打断了他的话,“算我怕了你了只此一次,下不为例啊”
“是,是”宝燏大喜过望,“多谢大哥,多谢大哥”
“四徽班”宝燏沉吟了一下,“叫哪个班子的好呢”
“哪个都好哪个都好”
宝燏心痒难搔,不过,马上就反应过来,这么说不大妥当,忙改了口,“叫哪个班子自然要听大哥的安排”
宝鋆略略想了想,说道:“就春和班的筱紫云吧,他的闺门旦,算是京城一绝,我也有阵子没听过了。”
宝燏的眼放出光来。
“筱紫云哎呦喂我就听过一次他的戏勘玉钏,俞素秋那扮相、那身段、那嗓子、那眼神儿啧啧啧,绝了那天,我出了戏园子,整个人晕乎乎的,都不晓得怎么回到家的接下来的几天,这个魂不守舍啊哎呦,是怎么也没法子把俞素秋的人影儿从脑子里请出去”
宝鋆用指点了点他,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
宝燏兀自口沫横飞,“就是这么巧昨儿个在席上,老他们还唠起了筱紫云呢都说同治四年那届的花魁大比,筱紫云虽然屈居榜眼,其实比状元还强只不过那位状元郎的几个老斗,面儿都比较硬,才勉强压过了筱紫云一头”
“相公”的“恩客”,称为“老斗”,不过,“老斗”的头衔,可不是一夕之欢就能换来的,除了不断的捧场子、砸银子,还不能随便“移情别恋”,还有,不仅得“相公”自个儿认这个“恩客”为“老斗”,吃瓜群众也得认,这位“恩客”的“老斗”的帽子,才算真正戴上了。
譬如,宝鋆虽然常叫筱紫云的“条子”,但是,他对筱紫云并不“专情”,所以,就不能算筱紫云的“老斗”。
宝鋆没再搭理宝燏,写了“条子”,派听差送往筱紫云的“下处”。
眼见宝燏一副抓耳挠腮的样子,宝鋆警告他,“今儿叫条子的事儿,你嘴上严实些,别一得意,就到处显摆到底是国丧,我的身份,也到底不是普通人家”
“大哥放心,大哥放心”宝燏一叠声的说道,“我又不是岁小孩子,这些个道理,我能不懂吗”
宝鋆心说,放心对你,我还真不能太放心。
宝燏此时,脑袋里除了勘玉钏余素秋的风姿外,想的却是:嘿,老哥你不是说过,“晚上我还有一个应酬,也不能陪你坐太久”吗既叫了筱紫云这张“条子”,不晓得要“陪”我坐多久呢嘿嘿,哈哈
所以,“应酬”什么的,根本就是推搪的假话;你自个儿,其实也是想“叫条子”的吧我给了你一个台阶下,你得好好儿谢谢我
一天到晚摆出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有什么意思呢像现在这个样子,多好你好,我好,大家好
接下来的大半个时辰,宝燏坐立不宁,过一会儿,就出一次门,或者说“出去解个”,或者说“出去透透气儿”,其实,是去张望筱紫云到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