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部祯王府第三章蕉园
天亮了,四下透着雨后的清新。一宿的苦思让赛喇氏有了主意,她指派陶姆请来雀夫人,当然,这位聪明的雀夫人并没有让她失望,雀夫人以自己超凡的智慧,帮助赛喇氏完善着每一个细节。赛喇氏心里有了底,便恢复了往常那种无所事事的慵懒,脸色随之也隐隐显透出一抹让人难以察觉的微笑。
惠姬拖延许日,极不情愿地离开了祯王府。赛喇氏并没有表现出应有的伤感,相反,这样更好,没惠姬在眼前晃悠,她也就没必要顾虑太多的言行了。
这期间,端瑞依旧常态,除了絮絮叨叨无益的牢骚,其他,竟没什么可以让她安静下来。赛喇氏一直耐心听着端瑞的忿忿,很不错,有了这样的倾听,足以让无聊的时光曾进活跃。
“祯王府就要发生嗅不到血腥的大事了。”这是漆姆对我说的,是在若干年以后,我离开越国,和漆姆在一间简陋的茅草屋中忆述所说。
“可别对我的记忆产生怀疑。”漆姆十分肯定的说道:“那是一个明媚着阳光的早晨,是的,我不会记错,那天早晨我正在桂园奉侍——”
端瑞咯咯笑着,她把刚听到的一个民间笑话在桂园的听雨轩重述一遍。赛喇氏用手帕掩了嘴角,尽量保持着畅笑时应该维持的矜持。中午时分,陶姆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她神色慌张,进得屋来便向赛喇氏说道:“太妃快去瞧瞧,蕉园的侧太妃竟莫名着忽然不省,现在满园子天塌了似的乱成一团。”
端瑞收住刚才略显夸张的笑,她把目光望向陶姆。赛喇氏问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呀?不用急,你慢慢说来。”
陶姆永很短的时间让情绪稳定,回话说道:“详细的我也不太清楚,刚才,就在刚才,在我路过蕉园的时候,瞧见有婢奴慌张奔跑,问了才说她们正往亲王处报信。不容我细问,只是简单知道蕉园的侧太妃早上还好好的,午饭后当是乏了,没让女官服侍便在外室木塌上小睡。起初,谁也没有留意,时间久了不见醒来觉着奇怪,凑近叫唤,侧太妃已经醒不来了。”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呢?”赛喇氏喃喃说道。端瑞对陶姆的禀告来了兴趣,她望向赛喇氏说道:“我们也赶去瞧瞧,这般热闹是一定要去凑的。”赛喇氏不喜欢端瑞用热闹来形容此时的场景,她认为应该带着关切的神情走进蕉园。
端瑞可不理会这些虚套,于是,两个女人怀着各自的想法一同来到蕉园。有女官出来恭迎,赛喇氏问道:“你们的主子到底如何?弘亲王呢,弘亲王来了没有?”女官答道:“主子还没醒,弘亲王正在内室瞧着郎官诊治呢。”
赛喇氏移步进了内室,弘亲王扭头瞟了一眼,没说什么。赛喇氏站在距塌很近的位置细瞧,只见朗济儿牙关紧闭,脸色惨白,已没丁点儿的血晕。郎官跪在塌边的一块黄|色小软垫上,凝神为朗济儿诊治。端瑞则是站在赛喇氏下首,全是好奇的表情,借口说道:“我们还是在外室候着好了,这里人多气滞,对郎官诊治恐有妨碍。”端瑞并不想离开,她正看在兴头上呢。赛喇氏冷了脸色,端瑞这才怏怏跟了出来。
一会儿,郎官也退了出来,弘亲王随后也来到外室,他问道:“怎么样?侧太妃到底患的是什么病?”郎官思忖有顾,迟疑着是否该实情回答,应为他发现侧太妃朗济儿的脉象有中毒征兆,可这样的事能明白告知吗?大凡王孙贵胄,内庭都藏有太多的险恶,若不加隐讳,哪还会保得住自家性命。弘亲王盯着郎官,他在等待着郎官的答复。
郎官思之再三,决定换种说法较为妥当,他回道:“只恐是吃了什么食物,与另一种生出冲克。不过,下官诊医多年,象侧太妃这样的病症还真没见过,为了稳妥,亲王可再寻几名郎官过来瞧瞧。”
弘亲王待郎官走后,紧皱了双眉,忧心忡忡。赛喇氏极为关切地建议道:“你也不必过于焦虑,依我看,何不差人去宫里请了中郎院的过来看看。”弘亲王觉得此话有理,遂遣人入宫差请。
赛喇氏决定暂不回桂园,她要留在这儿关注事态的变化,又一层想法,面对蕉园无主的现况,眼下最为重要的当然是自己走进去支撑场面。弘亲王对赛喇氏的安排无甚异议,端瑞原不想与蕉园有任何牵连,见太妃赛喇氏如此说,她也只好委屈自己坐下来,陪着赛喇氏做出应有的责任或是义务。
从下午一直延续到黄昏,宫中来了几名郎官,诊断各自不一,但都避开中毒一说。掌灯时分,一名太郎禀道:“侧太妃已是垂危,只恐挨不过次日天明。”弘亲王不知如何是好,只能望向赛喇氏讨寻主意。赛喇氏想了想说道:“看着光景,只怕会应了太郎的话。既如此,也该早些做出准备,免得到时慌了手脚。”
弘亲王没有任何经验,一切全凭赛喇氏做主。赛喇氏抖擞精神,先让蕉园的女官备下黑服,又让陶姆把桂园的婢奴也调动过来,众人簇拥蕉园,静候指派。
不到寅夜,女官报朗济儿睁开了眼睛,象是要找人说话呢。赛喇氏、端瑞和弘亲王,急急进了内室,只见朗济儿目光呆滞,她望着屋顶的一个角落,好一会儿,又把目光转向弘亲王,她讶异着,呓语般说道:“火——火已经烧过来了,你们怎么还不逃呀。”
“火——什么火——哪儿有火呀?”赛喇氏正要细问,只瞧见朗济儿的喉头哽噎几下,再没了气息。赛喇氏黯然片刻,回头对蕉园的女官说道:“你家主子已经仙去了。”顿时,一片哀切之声在蕉园的夜空响了起来。
翌日,天色有些灰暗,整个祯王府上下全都黑裹素装。没瞧见弘亲王有太多的凄伤,他身着一袭黑色长袍,肃然立在朗济儿的棺木旁。塞拉斯率一干女眷在竹帘后落坐,她们在默默中送走了那位曾让祯王府深感麻烦的女人。在此过程中,弘亲王偶尔能听见有人窃窃,私下说这蕉园的侧太妃死的蹊跷,其中莫不是藏了什么不可告人的勾当。毋庸明说,弘亲王也能知道有太多的人都把矛头指向太妃赛喇氏。是吗?真是赛喇氏遣人在朗济儿的饭食里投毒吗?尽管弘亲王有了怀疑,但却没丝毫的迹象或是证据表明这件事与赛喇氏有关。既如此,种种非议也就只能止于疑惑,难以公开探查。
朗济儿下葬那天旱雷滚动,却不见有半点儿的雨星子。王府上下及其宗室亲友,大都惶惑地望着天空,惴惴不安,他们在想:这等异兆将会预示怎样的未来呢——
上部祯王府第四章冼池
就在朗济儿下葬后不久,民间开始传闻越国将有大难,数百年的基业会在一场劫难中变为废墟。关于这类传言,弘亲王并不在意,毕竟,这和他的日常生活没任何联系。眼下,他正为祯王府后院冼池里显现出来的怪异之事而感到困惑。
“在那段时日里,太妃赛喇氏对各院的女官以及婢奴进行了部份调整,而我,也在此次的调整中离开桂园,成为专侍弘亲王的贴身女官。”漆姆讲到这儿的时候,天边已经有了亮光,我们居住的茅草屋被东方的初霞涂抹上一层猩红色的光晕。漆姆并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她继续讲述:“你应该知道,你的父亲,是的,你的父亲弘亲王当年还未满十六岁。和你现在一样,哪有什么能力弄清楚他的生母朗济儿仙逝的原委。不过这样更好,在祯王府,或者在其他王府,象这类事通常会成为一桩悬案,我们把这样的悬案称之为秘密,既然已成秘密,那就永远也不可能告白于日光之下。”
我的父亲,是啊,我从未见过我的父亲弘亲王,据漆姆说我还没出生他就披盔戴甲尾随着越国大军踏上了讨伐邻国干滋的征程。当然,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后话,漆姆必须依照年月的发展循序渐进。
漆姆认为发生在冼池里的怪异之事对弘亲王来说要远比蕉园侧太妃朗济儿的离奇死亡来的更为有趣。这天一大早,他象往常一样来到冼池。我知道冼池,在祯王府的人全都知道,那只不过是一凹很小的池塘,听花奴乍穆说,早些年,这冼池里的清泉是从祯王府后山渗进来的,甘甜可口,王府内所有的饮用水都出自于此。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清泉在一个雷雨交加的深夜突然变成了墨池,一名婢奴饮泉后竟再也不能言语,后来,冼池又被叫做哑泉,莫不是附有邪祟?传言甚了,府中的人也都远远回避,唯恐不经意间让邪祟侵扰了自身。
弘亲王自己也弄不清楚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冼池生发出兴趣,而且,这样的兴趣随着一日日时光的流逝变得越发浓烈。这天,漆姆继续对我讲述着那个微风轻拂的早晨。
我随着年轻的主人在后院闲散,不知不觉中,弘亲王穿过一片早已荒废的水竹林,我们来到平日里几乎寻不见人影的冼池。说真话,我可不喜欢这样的跟随,毕竟,从冼池中流传出来的种种让我感到有些寒栗,弘亲王在冼池一侧的石雕围栏旁停了下来,他静静注视着那凹池水。在祯王府,我早已知道冼池的位置,却从未有过涉足,今天第一次前往,尽管心里存了畏惧,但还是忍不住好奇细瞧那凹传说中的墨池。
看冼池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那样乌黑,只是淡淡游浮着几条状如缎带的墨团。弘亲王凝神看着,过了好一会儿,他自语道:“奇怪,真是奇怪呢——”我没弄明白主人所说的奇怪是什么意思,不能问,只是安静着站在离他不远处的一个角落。
“你过来瞧瞧。”主人召唤我走进冼池。我移步过去,他说道:“你能从池水里看到什么呀?”
我凑近池水仔细看了看,回道:“除了这凹池水,别的,我什么都没看见。”我不知道主人希望我能从冼池中看到什么。主人望着池水说道:“奇怪,奇怪的很呢,我独自来的时候,有几次能从这池水里看见一个女人,这能看见,她好像有话要对我说一样,怎么这会子竟没有了呢?”
听主人这么说,我忽然有点儿害怕,虽然现在日正近巳,但我仍感觉到有股寒气从莫名的地方袭来。主人仰头看着湛蓝且游离着几缕白云的天空,一副苦思冥想的样子。我不敢打扰此时主人的沉思,惶恐着,心里只想着能快点儿离开这个地方。
片刻,主人缓缓说道:“我相信那个女人阂有着某种说不清楚的宿缘。曾有那么几次,在这凹池水里,我总能看见她用一双很是哀怨的眼睛看我。”主人继续说,这让我越发多了悚然,低下头,颇感不安的情绪只能让我用手指去绞动腰间的垂带。
回到弘亲王的寝室,他显露出一副很是疲倦的样子。我说道:“主人是不是在小塌上先靠会儿。”他站在落地竹帘前,没表现出想要靠会儿的意思。我侧身立在下首,他回过头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