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利益没有兑现之前蔡之仁还不想和师父撕破脸,只要鲍大夫把保和堂交给了他,他就立马离开郑氏医馆,已经呆了二十年了,也该离开了。
郑无空心都碎了,医馆最怕的就是这样的事情,花几十年建立起来的声誉有可能就毁于一旦。他坐在房间里,手搭载膝盖上,面色沉郁,一句话也不说。而郑夫人哪经历过这样的打击,哭得死去活来,似乎天就要塌下来。
虎生、龙生站在一旁,低着头,他们也没有想到医馆会有这么一天,他们盘算着医馆再也呆不下去了,等过几天师父的心情稍微好转一些他们就打算辞掉工作,投奔其他的医馆。
郑夫人哭叫道:“都是义妁这个罪孽!要不是她医馆怎么会有今天?自从她到了医馆后,医馆就没有安宁过!现在好了,现在医馆终于被她搞垮了!”又指着郑无空的鼻子骂道:“你这个死老头,让你辞掉义妁你不听,现在好了,现在你高兴了?你高兴了吗!”
“你给我住嘴!”郑无空冲着郑夫人吼道。
郑夫人哭哭啼啼地退出了房间。
蔡之仁正要走,郑无空突然问道:“你知道是谁下的毒药吗?”
郑无空的目光像闪电一样刺向他,他一惊,稳住情绪,说道:“徒儿不知。”
郑无空有没有怀疑过蔡之仁?有过,但他不相信蔡之仁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或者他不愿意相信。那么不是蔡之仁,又是谁呢?
他突然觉得好累,行医这么多年来从来没有感到如此劳累,心身俱疲。
他想躺一会儿,躺在床上,好好想想,好好想想,会有谁如此陷害义妁?想来想去只能想到一个人,蔡之仁。
这样的想法让他胆战心惊,他一个翻身,坐了起来,下了床,脚步匆忙走了出去。
他心急如焚,快步向病舍走去!
现在唯一可能提供线索和证据的就是张麻子的尸体了,不料待他赶到病舍时,大吃一惊,尸体不翼而飞了!
坐下来一想,才明白尸首早已被官兵带走了!
这下如何是好?按照规矩,麻风病患者死后要立刻被焚烧。如果张麻子的尸体被焚烧,就死无对证了,义妁就有可能被判死刑!
郑无空急出了冷汗,脑袋昏胀如麻,突然一阵眩晕袭来,他站立不稳,倒了下去。
一个身影冲了进来,抱住了郑无空,一看,是儿子郑成议。
郑成议叫道:“爹!爹!”
郑无空站了起来,“我没事,我没事。”
“爹,孩儿都知道了!”
郑成议从私塾读书归来,发现医馆被弄得乱七八糟,大吃一惊,找到母亲,郑夫人把医馆的遭遇哭诉给了儿子。
“爹,我们该怎么办?义妁有没有事?”
“现在我们必须找到尸骨!”
“爹,您还是回房休息吧,我去找尸骨。”
“这事没爹不行,一起去!”
父子俩朝乱坟岗出发。乱坟岗是衙门专门焚烧麻风病人尸体的地方,阴森可怕,终年不见一个人影。
远远地就看见浓重的烟雾袅袅升起,还闻到一股尸体烧焦的味道。
郑无空大喜:“快,快去。一定要找到死者的尸骨!”
焚烧尸体的官兵已经离去,却见一个妇人跪在乱石上哭泣,妇人正是张麻子的妻子。
郑无空跑过去,急问道:“有没有留下你夫君的尸骨?”
妇人泪水涟涟,两眼放出惊恐的光,其实她已经收集了丈夫好几块尸骨,可是她却摇了摇头。
郑无空说只要找到发黑的尸骨,就有机会查出毒死张麻子的凶手,妇人听了,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站起来,惊慌失措地跑了。夫君的死她心里很清楚,她怎么可能让他们得知真相呢?
郑无空无奈,只好让郑成议在焚烧的地方仔细找找,只要能够找到一块发黑的骨头,就能证明张麻子不是义妁医死的,而是被凶手下毒害死的。因为骨头发黑正是中砒霜的症状。
父子俩在焚烧的地方找了一遍又一遍,可是尸骨已经化成灰,怎么也找不到一块完整的尸骨。
郑成议都快急疯了:“爹,怎么办?”
郑无空颓废地说:“义妁完了,义妁逃不过这一劫了。”
“不,爹,我要去救义妁!我要去救她!”说着,就要冲出去。
郑无空一把拽住他:“回来!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得从长计议!”
第七章砒霜(4)
二日,县衙审判义妁和杨怀三。
郑无空挂牌停诊一天,领着郑成议、蔡之仁、龙生、虎生等一行人早早来到了县衙公堂。郑夫人把停诊的告示牌掀下来,狠狠地砸在地上,说有什么还挂的,不挂也没有病患来医馆,医馆医死了人,你还指望有人来看诊吗?郑夫人一路上骂骂咧咧的,几乎没有停止过她那张嘴,郑无空闭口不言,对她毫不理会。
到公堂时,采娟、白大婶、白大叔已经在那等候了,昨晚郑成议把这个消息告诉了他们,采娟当时就急哭了。郑成议走后,采娟一夜未睡,坐在床上,睁着眼睛发呆,直到鸡叫。
见郑无空来了,采娟急忙跑过去,说道:“郑大夫,你一定要救救义妁,一定要救救义妁啊!”
白大婶也附和道:“是呀,多好的姑娘,怎么会干那种事呢!”
郑无空叹了一口气:“唉,老夫也无计可施,先看看县老爷怎么审这个案子吧。”
公堂聚集的人越来越多,一些曾经被义妁医好的病患,听到这个消息也抽空赶了过来,他们真不相信义妁会干出这样的事情来。
审判时间到了。一群士兵拿着木杖,排列两边,口呼:“威——武——”
扶风县令大摇大摆从前门走了进来,正襟危坐在椅子上,惊堂木一拍,叫道:“来人呐!把囚犯带过来!”
围观的人群闪开一条道,义妁和杨怀三被押到了公堂,人群立刻骚动起来,开始指指点点,议论纷纷,脸上表情各异,有惊疑的,有惋惜的,有愤怒的。
杨怀三一到公堂就趴在了地上,不断地求饶:“大人,我们是冤枉的啊!大人,饶命啊,大人……”
义妁头发纷乱,面色苍白,目光却极其坚定,官兵喝令她下跪,她认为自己无罪,在审判结果未出来之前,她不是囚犯,不是囚犯就没有下跪的道理。官兵哪听这番道理,一棍子打在义妁的小腿肚上,义妁不由自主地跪在了地上,膝盖被撞得生疼。义妁咬紧牙关,想站起来,可是却被官兵用力按住了。
看到这一幕,郑成议心如箭穿,攥紧了拳头,恨不能冲上去,对着那个官兵的脸就是一拳。郑无空却把他拉住了,让他冷静。采娟气得咬牙切齿,也做出了要冲过去的架势,同样也被白大婶拉住了,让她冷静。
县令开始审问:“罪犯杨怀三,本官问你,张麻子是否吃了你煎的药暴毙而亡?”
杨怀三不住地磕头,哭叫道:“大人明察,大人明察,不是我们害死张麻子的,不是……”
“你只要回答本官是与不是?”
杨怀三哆嗦着:“是……不是……”
“到底是与不是?”县令拍了一下惊堂木,怒道。
“是。”杨怀三垂下了头。
县令又转问义妁:“罪犯许义妁,张麻子是不是吃了你开的药暴毙而亡?”
义妁抬起头来,正义凛然道:“是。”
县令得意地笑道:“很好,既然你们都承认了自己所犯下的滔天大罪,那么你们还有什么要说的?”
义妁抢先一步道:“大人,虽然张麻子吃了小女的药暴毙而亡,但张麻子并非小女医死的,而是中毒而死的。张麻子中的是一种叫砒霜的毒,小女开的药方并无砒霜,不信大人可以查看小女的处方。”
这时,人群中发出喧哗的声音。
“中毒啊,怎么会这样?”
“我说嘛,义妁姑娘医术那么高明,怎么会医死人呢?”
“肃静!肃静!”县令大声叫道,腮帮子鼓了起来。
“你说中毒而死,那么本官问你,谁下的毒?你还是杨怀三?”县令轻蔑地看了眼义妁,冷笑道。
“这……”义妁一时答不上来。
杨怀三答道:“大人,不是小的,也不是义妁,我们都没有下毒。”
“好啊,你们还在狡辩!当时就你们俩个在场,不是你们下的毒还会是谁?”
义妁申辩道:“有人陷害我们!”
“谁?谁陷害你们?说呀!怎么不说?!”
义妁和杨怀三都无言以对。
县令继续说道:“照本官看来,一定是你们俩勾结在一起,把你们无可奈何的病患毒死,好保住你们的名声!”
“不!大人!不是这样!冤枉!我们是被冤枉的!”义妁大声叫道,泪水已经流了下来。
“来人呐!先把这两个罪犯重责二十大板!”
“饶命啊,大人!饶了小的吧……”
一,二,三……
官兵毫不留情地将木杖重重地打在杨怀三的臀部上,杨怀三除了哀号就是求饶。打完了杨怀三,再打义妁。此时已经皮开肉绽的杨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