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运……遇见么……”女孩子喃喃念着,低下头去,“我也希望……这相遇是一种幸运……”
阮福升从梦中醒来,看见宫女们正围在他身边。
“殿下,你这一觉睡得好久。”
“啊?”阮福升一惊,“过去多久了?”
“您足足睡了六个时辰呢……叫也叫不醒,我们差点就要去叫太医来了……”
阮福升愣了愣,自己在梦中和盈儿的情景历历在目。
“盈儿,你什么时候才能出来,真正站在我身旁呢?”宫女们走后,他轻声的自言自语着。
“我不就在你身边么?”一声轻笑。阮福升惊得站起来,转身一看,少女果然已经站在他的面前。
“你……你……你有了真身了么?”阮福升上去挽她,却手伸入虚影之中。
“呵呵,你真笨,我说了我还只是一个幻影嘛。而且也只有你能看得见我,因为我只依附于你的心神之中,用你的眼耳去感知世界。”
“你是说,其实你并不在我眼前,而只是在我的心中?”
“对啊。”少女笑着。
“那么……我想什么……你不是都也知道……”阮福升突然有些面红。
“嘻嘻,那是自然,不过你又能想什么呢?人心说来复杂,但其实也简单。无非是爱欲痴恨四字了。有什么是看不穿的呢。”
阮福升缓缓点头,叹道:“是啊,这么一想也释然了,有什么是别人看不穿的,又有什么是自己解不开的呢?”
女孩子轻喊:“哎呀,只怕我要把你带坏了。你可别胡思乱想了,毕竟你已经是皇帝了,这真的就是命运啊。”
“你不要取笑我,你明明说过,并没有注定的命运。”
女孩子走到窗边,伸手去接那阳光,光却穿透她的身体。“其实世事就象流水一样,如果你是一片树叶,自然是
“正是,世人都以为看穿了我的命运,我却偏要逆流而上。”阮福升注视着天际,阳光映在他眼中。
“可是做皇帝有什么不好?既然大势会把你带向远大前程,你又何必抗拒它?”
“你不明白……不是自己想去做的。就算成了皇帝,也不会快乐。”
“那你要怎么做?”
“我先不当皇帝,当国王吧。”
真正的“清醒”过来之后。阮福升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召来大臣们草拟诏书,废去自己的帝号,改称“协和王”,并下令一切文书当中不得使用“南朝”和“北朝”字样,改用“下国”和“上国”,阮文祥、尊室说、陈践诚等大臣知道他可能是为了向乾国钦使表示恭敬才这么做的。是以并没有反对。
阮福升
阮福升并不知道。他的后宫之中,会因此而掀起波澜,
深宫之中,潘清娴又梦见了爷爷潘清简。
爷爷仍然穿着朝服冠带。端坐在那里。呆呆的看着她。
爷爷的面容还是那样的消瘦,眼神还是那样的忧郁。
潘清娴总是在夜中霍然惊醒,反复回想爷爷的面孔,眉目历历,竟是那样的清晰,仿佛爷爷就在自己的面前一般。
除了这个梦,她经常梦见的,还有一个年轻的男人。但她总看不清他的面孔。而爷爷却总对自己说,一定要找到这个人。
那些梦。在时光的漆黑布幕上纵横划出裂隙,容她觑看未来的一角,然而看见的是谁,或是怎样的情形,却不由她选择。
日子飞快的过去了。爷爷去世已经有十七年了,南圻全境也已经落入法国人手中。
当年嗣德帝见南圻西部三省危在旦夕,于是派“西素信服”的爷爷潘清简为“永隆三省经略大臣”,试图阻止法国人吞并三省。正是这次与法国交涉,让爷爷走向了人生的末路。
嗣德帝一厢情愿地认为“法人信重之(潘清简),料必能委曲投机,一言贤于十万师……务使听从,得赎回为上。何省法人乞居商亦听”。然而,那一年法国已将柬埔寨变为保护国,南圻东部三省已割让给法国,因此南圻西部三省处于夹在两者间的尴尬位置,法国人也是志在必得。他们以许多借口如永隆等三省地势悬隔、南圻民众抗拒法国等胁迫让朝廷交出南圻西部三省,嗣德帝除了让爷爷潘清简加强对三省的管理来化解法国人的借口之外别无他法。
那时自己年纪虽小,却也记住了嗣德帝对爷爷的指责之词:
“……朕日日望卿收此三省报朕,则卿纵不幸长往,亦可瞑目,朕亦安心。不然,万世与卿同罪,无有赎辰。魂魄不散,亦为鬼雄以图报。方快说到心疼,无可复下笔,千万里如对卿言,卿犹不信,自诿邪嗣。有见闻筹划,悉入告,勿复如前!”
绝望中的嗣德帝失去了对爷爷潘清简的信任。可他难道不知道,光凭交涉,就能够收回失去的土地吗?
那一年6月,法国人终于采取军事行动,入侵永隆等三省,爷爷潘清简自知大势已去,没有组织抵抗,只是劝喻法军入城“勿惊扰人民与仓库,现贮钱粮仍由我照管”。法国人答应了爷爷的要求,于6月20日取永隆,21日取安江、24日取河仙。南圻全境被法军顺利占领以后,嗣德帝致函法军统帅,请求护送三省大臣回顺化。潘清简没有回去,他只是将三省钱粮和自己的朝服、印绶,并遗疏一封,纳交顺化朝廷。
爷爷在遗疏中写道:“兹辰遭艰否,凶丑起于郊甸,氛祲薄于边圉。南圻疆事一至于此,骎骎乎有不可遏之势。臣义当死,不敢苟活,以贻君父之羞。皇上博达古今,深究治乱。中外亲贤,同心协赞,恪谨天警,抚恤人穷。虑始图终,更弦易辙,势力犹有可为。临绝梗塞,不知所云,但雪涕瞻恋,不胜愿望而已。”
写完遗疏之后,爷爷便在永隆绝食十七日,最后于嗣德二十年七月五日饮毒酒而死,终年七十二岁。
在爷爷死后,嗣德帝不但没有褒奖他的殉节,反而在嗣德二十一年下诏称:“原协办大学士领经略使潘清简前既与林惟浃率定和议,将定边祥三省轻易许人,奉使复无状,候充经略,又坐失机,宜致隆江河三省俱失,二罪均重。虽事后办得一死,未足蔽辜。其潘清简着并与故林惟浃皆追夺职衔,又刮去进士碑名,永存斩候之案。诛既死,以儆将来。”将丢失南圻的责任全部推卸到了爷爷身上。
潘清娴现在还记得,父亲潘清廉闻讯后悲愤莫名的样子。
这也是她为什么进入到了后宫之中做伴读的原因。
父亲希望自己能以美貌贤德得到当时还是皇子的育德帝阮福膺桢的宠爱,让自己在育德帝面前进言,为爷爷平反。
但是谁也没想到,在嗣德帝去世,法军兵临城下之际,朝中权臣会发动政变,幽禁了育德帝,将平日里“素有痴憨之名”的四皇子阮福升推上了帝位!
而自己和后宫中的诸多年轻女孩儿,也就都成了新即位的协和帝的嫔妃备选!
她知道自己一定会被新帝选中——她的美貌和博学在后宫实在有名,协和帝又专爱画美人,没有理由会放过自己的。
可是,自己还能够完成父亲的嘱托么?(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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