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永信起身拱手笑道,“久仰,久仰。”一边给何希珪让座。何希珪也不客气,端起马褂的下摆,在甄永信对面坐下。甄永信一边让琪友去找跑堂的上菜,一边没话找话,与何希珪唠扯。不料那何希珪言语极少,不苟言笑。桌面上不免有此尴尬。好在酒菜丰盛,弥补了酒桌上气氛的不足,劝酒劝菜,就成了饭桌上主要的话头。看看多说无益,酒过三巡,甄永信转到正事,把做局的思路说了出来。何希珪很少插话,只是听讲,直等甄永信把思路讲完,停了一会儿,何希珪冷丁问了一句,“彩头怎么分?”
甄永信愣了一下,没料到何希珪会这样直来直去,转念一想,此人天天混迹于局中,分成提份儿是他每天脱不开的话题,便会意地笑了笑说,“按以往的做法,二一填作五,各得一半,何先生意下如何?”
“你是说,”何希珪指着身边的那宗和说,“我和那老弟,得到彩头的一半?”
“正是。”甄永信说。
何希珪转动几下眼珠子,说,“那就这样吧。有什么事要我出局的话,叫那老弟告诉我一声,我还有事,告辞了。”说完,站起来,拱了拱手,转身去了。
怕甄永信有想法,那宗和见何希珪出了大门,端起酒杯劝甄永信说,“他就这么个人,每回都这样,您老也别在意。”甄永信端起酒杯,和那宗和碰了一下,说,“不在意,不在意,挺合适的。”
三人又喝了一会儿,直到日已偏西,才散了席,各自乘车回去。甄永信今天喝得稍微有些深,觉得头有点沉,回到旅店,就睡下了。晚饭也没吃,直睡到第二天早晨。
一觉醒来,洗漱完毕,和琪友吃了些早点,到街上看了会溜鸟人逗鸟,见日已高起,雇了辆车,往玉茗春那边去了。来到楼上,见潘得龙早就到了,正坐在临街的一张桌上喝茶。看见甄永信进来,潘得龙像跑堂的似的,殷勤地迎上前来,领到自己的桌边坐下,给甄永信二人倒上茶。
“甄兄昨天一天没来,可把小弟急坏了,心里担心甄兄不知出了什么事呢。”
“昨天一早,盖总长派人接我到他府上,和我商讨起草他任期的工作纲领。”甄永信煞有介事地解释,“忙活了一天,很晚才回来。”
潘得龙两眼一亮,趁机说,“往后甄兄要是忙不开,一些无关紧要的刀笔事务,尽可交给小弟来做,反正小弟现在闲着无事,一些刀笔之事,谅也能做得。”
“岂有此理,哪敢劳动大驾。”甄永信摇着头说,“连我也不去做那些琐屑事务呢,他们部里秘书众多,雇员成堆,刀笔之事,还要我来做?我只是帮他策划一下,理顺思路而已。”
“那是,那是,”潘得龙巴结道,“像甄兄这样才比管乐的精英,哪里会去做那些曹吏之事?”
“那倒不是,”甄永信说,“问题是,现今政府机构臃肿,但凡有点门路的人家,都花钱打通关节,把孩子送进衙门里吃官饷。僧多事少,哪里还用得着我?”
二人又聊了一会,潘得龙沉吟片刻,鼓了鼓劲儿,试探着问,“甄兄现在手眼通天,你看小弟这补缺之事……”
甄永信闻言,故作怔怔,收起笑脸,面现难色。停了停,才说,“得龙兄的事,小弟不是没想过,只是这官员处置,是人事部的事,这交通部和人事部,隔部如隔行,隔行如隔山,盖总长他恐怕也爱莫能助呀。”
潘得龙急着开口说,“甄兄所言极是,只是甄兄有所不知,官场上历来是人脉相通,官官相助。连平头百姓们都知道这个道理:两座山不能相遇到一起,两个人却难保一辈子不相遇到一处的,谁能猜出天上和哪块云彩有雨?正因为这样,官员们素常,都以相互通融为己任,把广积人脉,作资本积累,一旦受人之托,帮人把事做成,从中收得好处,这就算是投资了。来京运动的补员,未必全都去死钻那个人事部的门路,只要朝中有人,能通上话就行。”
甄永信想了一会,说,“盖总长刚刚履新,我想即便他有心去做,也未必有这个空闲。我去他府上几次,见他着实忙碌得不可开交。”停了一会儿,又说,“不过刚才得龙兄的话,倒是给我提了个醒,据我在盖府里观察,盖总长家里一般应酬之事,都托付他的大公子办理,我要是去找到盖大公子,商量得龙兄的事,没准儿会有些门路。”
“对呀!”潘得龙乐得直拍大腿,“小弟要说的,就是这个意思。知我者,甄兄也。”话一出口,马上觉得有些走板,赶紧印承Φ溃罢缧志」芴嫘值苷怕蓿鲁芍螅磺楣榻磺椋灰嵌喜豢缮俚摹!?br />
“得龙兄说哪里去了?”甄永信面露不悦,“把甄某看成什么人了。”
“甄兄不要生气,只因小弟候补这些年,憋屈得太厉害,心想只要能补上缺,让小弟干什么都行。甄兄放心,要是这回事情办成了,得缺之后,小弟官署的印篆,就攥在甄兄的手里,一切运动费用,都在小弟身上,甄兄只说句话就行。”
“得龙兄,你又扯远了,眼下八字还没一撇呢,看你说了些什么?”
潘得龙自己也觉得,刚才的话,说得有些过头了,听甄永信提醒,讪讪笑道,“小弟等得日子太久了,甄兄大概是体会不到这份纠结的。”
“或许是吧。”甄永信说,“行了,我这就去给你说去,行不行,明天给你回信,中不?”说完,领着琪友下楼去了。潘得龙一直把二人送到门外,看着二人乘车远去,才重新回到楼上。'/odules/article/packshow。php?id=26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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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3)
!!!!甄永信回到旅店,派琪友去那宗和家,让那宗和顺路把何希珪一块找来。琪友走后,甄永信躺在床上,把做局的思路重新斟酌一遍,看看有没有容易看破的地方。
京城里人多地广,召集人员不太方便。琪友把二人带回旅店时,已是下半晌。几个人进了屋,把门关上,甄永信把上午和潘得龙见面的经过说了一下,又把接下来的要做的事布置下去,叮嘱道,“这些天,你们都把手头的事放下,尽量待在一起,免得临时找不到人,误了局。”
看看天色不早,该吃晚饭了。甄永信提出,大家一块到外面的小菜馆吃个便饭,四个人就出了旅店,到街上吃了饭,各自散去。
第二天上午,甄永信领着琪友,仍旧到玉茗春喝茶。潘得龙早就到了,见甄永信二人上来,急忙迎到座上,心里急着探听消息,脸上却故作沉静,和甄永信寒暄起来。
甄永信坐定,寒暄了几句,喝了杯茶,就转到正事,说,“昨儿个离开这里,我就去了盖府,约出盖大公子,到全聚德坐了坐,把得龙兄的遭遇说给他听,你还别说,盖公子真的买我的这张老脸,还直怨怪我不早些告诉他呢。盖公子说,人事部次长家的管家何希珪,和他是至交。此人在次长那里正红着哪,盖公子已托他办成了几件补缺的事。我求盖公子帮得龙兄运动运动,盖公子满口答应下来,说今天就去找何希珪。我怕久拖生变,干脆就替得龙兄作了主,当即和盖公子约定,今天中午,就在全聚德请那人吃饭,能成不能成,让他给个痛快话,省得拖得太久,叫人熬心。“
潘得龙听得眼珠子都快凸了都出来,一当甄永信说完,站起来就给甄永信鞠躬作揖,脸上笑出花儿来,说,“那还等什么?咱们现在就去全聚德,先把酒席订下,免得去晚了,伧促间,酒席办得不成样子。”说完,喊来跑堂的,把茶钱结了。三个人离了茶楼,乘车往全聚德去了。
到了全聚德,要了间雅座,订了酒席,便坐下来喝茶等人,听甄永信把盖公子和次长家管家的关系神吹了一通。眼看天近晌午,还不见客人到位,跑堂的来问要不要上菜,甄永信说,“稍等一会儿。”打发走跑堂的,潘得龙有些沉不住气,不时地往门边望去,问道,“会不会有什么变故,不来了?”
“不会吧,”甄永信稳坐在桌边,歪着脑袋说,“真要是那样的话,看在我这张老脸上,盖公子也会派人来告诉我一声的。”
“那是当然,那是当然。”潘得龙嘴上应着,两眼却不住地往门边看。
眼见正午将过,那宗和才带着何希珪风尘仆仆地赶来。二人今天都换上了正装,刻意收拾了一番。甄永信起身,互相做了介绍。甄永信让潘得龙坐主位,潘得龙说什么也不答应,无奈,甄永信只得在主位上坐下。随后喊来跑堂的,吩咐上菜。潘得龙毕恭毕敬,陪着小心,给客人倒酒、分菜,都是不让侍应生插手的,甄永信则和那宗和唠些近期官场上的秘闻,听得潘得龙心里发痒。
“老叔等急了吧?”那宗和问甄永信,随后自拉自唱道,“您老不知道,何三爷这阵子忒忙,眼下是政府新旧交割期,他们家爷,常常加班加点的不分昼夜,要不是我昨天约好何三爷,这功夫,何三爷又不知让他们爷给支使到哪儿去啦?”
何希珪一脸冷肃,听着那宗和白话,一本正经地拿刀螂眼在桌边人的脸上扫来扫去,仿佛那宗和说的不是他,而是另一个他根本不认识的人。
“是啊,”甄永信应酬道,“早就听盖少爷讲过,何三爷时常陪同主人枵腹从公,真乃中华民族之栋梁,钦佩,钦佩。”甄永信说完,就感觉刚才把话说过了,脸上有些发热。为解尴尬,端起酒杯,冲何希珪晃了晃,说,“久慕何三爷高仪,今日有幸识荆,在下借得龙兄一杯美酒,敬何三爷一杯,先干为敬。”说罢,一仰脖,一干而尽。何希珪也不客气,坐在那里端杯向前擎了一下,刀螂头一仰,也一饮而尽,把杯放下,拿眼冷看甄永信。无论怎么说,酒桌上遇到这种人,都要扫兴不少。偏偏潘得龙心里得意愈甚。刚才一听那宗和满口京腔、油嘴滑舌的开场白,心里的戒心就丢去了半,再看何希珪那居高临下的一脸君子相,便戒心全无,完全入了局。见甄永信刚刚敬了酒,潘得龙也学着样儿,端着酒杯带着一口江浙腔调说,“承蒙甄兄关爱,让潘某在这里结识二位大人,实在是三生有幸,也是我潘家祖上修来的功德,潘某不才,敬二位大人一杯。”说罢,也一饮而尽。
甄永信见那宗和脸上动了一下,知道他正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