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这两句话虽然声响不高,但在唐惜惜听来,却不啻声声炸雷普通,在耳中轰响。她见李珏斜依在一红衣少女怀中,那少女眉目如画,娇巧小巧。唐惜惜不知李珏身受重伤,只盼他能向这边瞧上一眼。但见他浑不顾身外之事,只是痴痴地看着那位少女,看了一忽儿,便闭上双眼。
她却不知,李珏半昏半醒,眼里看的虽是辛惟芳,心中想的却是她唐惜惜。
郗成见她突然痴呆,暗叫“幸运”,斜身避开脖颈上的剑锋。
却听清虚子道:“子,解yào在哪里?”郗成偷眼望去,见清虚子长剑bi住儿子前心,正在厉声喝问。
郗傲群身体逐渐僵硬,怔怔地道:“解yào么?在……在我怀里!”清虚子探手搜了一回,掏出一枚火石,一支熏香,一个瓷瓶,另有一封信笺,一包钢针。
清虚子收了瓷瓶,其他东西都扔在地下。把瓷瓶递给白不舍,白不舍道谢接了。却听一声厉吼,一名蓝衫汉子飞身向前,挥刀削下郗傲群一条右臂。原来那蓝衫汉子本是括仓派门下弟子,其师兄为郗傲群毒粉害死,此刻便趁机上前报仇。
郗成飞身掠至儿子身侧,一掌拍死蓝衫汉子,揽住郗傲群飞身而起,叫道:“柯老英雄,双枭兄弟,风头太紧,大伙儿扯蓬了罢!”
见郗成要逃,早有十几位高手围上。思尘师太yu为师妹报仇,冲在最前。郗成将儿子负在背后,吸一口长气,在空中化形,向四外连环踢出。
思尘师太冲的猛了,收不住身子,眼看无处闪躲。左柱天在旁边瞧的明白,撇了柯百能,伸手抠住师太丝绦,将其拽了回来。
柯百能见有隙可乘,呼哨一声,回头便逃。
那边厢郗成不待身形落地,半空中一折身,右足轻点本人左足脚背,已自跃出重围,身形杳杳。群雄齐声呼喝,却见一团红云自头顶擦过,闪电般向郗成追下。唐惜惜叫道:“李珏,好,好!”泪涌如泉,出谷去了。
左柱天抓住思尘师太丝绦,将其揽在怀里,喜形于色。思尘见他抓牢本人不放,反手便是一剑。左柱天缩手不及,跳了起来,回身便向柯百能追下,大呼叫地道:“老色鬼,上天追到灵宵殿,上天追到鬼门关!”
众人听了,齐都讶异:“他怎地骂柯百能是老色鬼?”
这边汉中双鬼久斗展、白二护卫不下,暗生惧意。展护卫反手一刀,叫声“着!”斫中无常鬼后背。无常鬼大叫一声:“我死啦!”翻身便逃。鬼无常独斗二护卫,心中先自慌了,呐一声喊,也随着兄长跑的远了。无常鬼中刀之处,酒水淋漓。原来他把白不舍的酒葫芦不断背在身后,那一刀砍中的是酒葫芦。
欧阳吼此时浑身浴血,叫道:“展护卫、白护卫,快来救我!这三个婆娘,他nǎinǎi的!”
原来峨眉派的三才剑阵巧妙无比,剑绵密异常,守中有攻,最能持久。欧阳吼独斗三剑时兴能支持,并可照拂胖枭。如今众白衣刀手杀入,已方力气大增,反倒碍了本人的手脚,居然连连受创,渐渐不支。
二护卫答应一声,不去冲阵,却跑到下风头,各自掏出一个纸包来,高声道:“大伙儿屏住呼吸!”着将手一扬。纸包散开,一团红雾映日弥漫。
群雄闻到迷yào,倒了一片。双枭大喜,呼哨一声跳出包围,与两护卫没命地向东北逃逸。欧阳吼随手拣起适才清虚子丢弃地上的信笺,包住左肩伤口,领头冲出。
辛无疾接过辛惟芳怀中的李珏,替他检看伤势。待听到双枭呼哨,回头看时,已追之不及。只见汉中双鬼旋风般跑回山谷,一口吻跑到辛无疾跟前,叫叫嚣嚷地道:“哈!谷外冲来一伙唱戏的!前边的拿枪,中间的举斧,后边的骑马。他nǎinǎi的,身上还穿着铁衣裳,一走路哐哐地响。”
无常鬼道:“他nǎinǎi的,这伙人打架全不依江湖规矩。打不过了,便用带尖的铁筷子射过去。哈,凶猛,了不起。快些逃命罢!”
辛无疾问道:“什么唱戏的,铁筷子?”只听谷口马蹄之声大作,有人高声叫道:“奉成都府安刺史令,谷内一切人等格杀勿论!”上万人马齐声答应,回音撞入山谷,惊天动地。
众豪听了,齐都骇然。残余的金蛇门徒和柯府刀手呐一声喊,纷纷向摩天岭上四散奔逃。有几人跑得紧了,从崖上摔落上去,成了血rou模糊的一团。
辛无疾随手将李珏递给辛惟芳,道:“龟日的,是成都府官兵!他们有盔甲在身,又有强弓硬弩,不能和他们硬碰。大伙儿从岭上撤走,辛某和汉中双仙断后。”众人厮杀了这多半日,早已疲累不堪,闻声轰然称是,分别转身向岭上爬去。鬼无常迟疑道:“辛大侠,干么要我们断后?”辛无疾浅笑道:“汉中双仙武功齐天,谁人不知?别人断后么,辛某却不放心。”无常鬼吃这一捧,飘飘yu仙,道:“是极,是极。丐帮帮主看法天下第一。”
辛惟芳抱着李珏,向岭上攀援。可巧李珏再次醒转,睁开眼道:“何问天还没有死么?”辛惟芳听他话,吓了一跳,差点松手将其摔下崖去,问道:“什么?”李珏却又把眼闭上了。辛惟芳探手oo李珏额头,火烫火烫地,不由有些惧怕,一时心惊肉跳。
恶剑客陈不喜看到徒弟抱着李珏,想让男弟子接替过去,但见惟芳一双妙目不离李珏俊脸,遂打消了这个念头,成心装做不见,以免弟子尴尬。此时见惟芳心惊肉跳的样儿,恶剑客回头道:“芳儿,可要为师帮么?”辛惟芳大羞,扬声道:“师父,看这人受伤啦。他是辛大侠的拜弟,我们要不要管?”
陈不喜笑了笑道:“抱了人家半天啦,如今又来讨教员父了。救是不救,本人看着办罢!”一径上山去了。刘惟芬和张惟香回过头来,各自伸出一根指,在脸蛋上刮了几刮,也嘻嘻哈哈地去了。
辛惟芳又羞又涩,坐在石上,想道:“她们尽是笑我,那我离她们远些好啦。”转头向谷内看时,见冲进一大批官兵,纷纷向岭上射箭呼吁。辛无疾和汉中双鬼冲进官兵队里,另有几个崆峒派的长老和江湖五散人也留下断后,挥兵器抵挡官兵。
无常鬼腰间围了夺自郗傲群的宽带,大显神威。他屏住气在下风头站了,双手一扬,官兵便倒下一片,摔得盔歪甲斜。前面的马队受阻,尽管乱跑乱踏,谷内乱成一团。
辛无疾道:“休跟他们纠缠,我们走罢!”带头冲出重围。后边喊声忽起,回头看时,见一崆峒长老腰部中箭,白不舍体力难支,都在重围中难以出来。辛无疾大喝一声,返身杀入,双手擒拿兵弁,随拿随掷,便如空中飞人的普通。众军士哗然大呼,纷纷闪避,辛无疾冲至五散人跟前,合力冲向那中箭崆峒长老。
无常鬼见空中军士们此起彼落,兴高采烈,扬手撒出一把迷粉,众兵倒了一片。再撒一把,身子已冲到崆峒长老面前。那长老闻到迷yào,扑地倒了,其他数位长老齐声惊呼。无常鬼俯身抱起长老,又回脚踢飞背后刺来的两柄长矛,一阵风般冲出重围。众人抡动兵器,随后跟上。
官兵齐声鼓噪,乱箭如雨。辛无疾和无常鬼断后,舞动兵器拨打箭簇,一行人爬上崖壁。这伙高手爬山越岭如走高山,工夫不长,已将官兵远远抛下。
辛惟芳见官兵满山遍野地追上岭来,蓦然惊觉。山风吹来,红日西坠,已是傍晚时分。站起身来,听得岭上喊声大起,一派冲天火光冲天而起。辛惟芳自语道:“师父他们把邛崃双枭的巢xue付之一炬了。”
辛无疾等由另一侧上岭,没有发现辛惟芳。辛惟芳低头看时,见李珏曾经醒来,正痴痴地望着本人。她吓了一跳,轻道:“……如今觉得怎样?”
李珏睁开双眼,见眼前分明地现出一张丑陋的脸庞,还有一袭娇yàn的红衣。他想喊“惜惜”,但喉咙动了几动,却出一句:“我……我想撒niào!”
满山谷的杀伐声归于沉寂,山顶的火光也渐渐熄灭。松涛声响起,旭日西下,天边正燃着一抹如火的朝霞。
辛惟芳浸泡在山泉里,似要洗去脸上的娇红,却无论也洗不去满心的羞怯。想想刚才本人替李珏脱ku把niào的情形,恍如梦中。完事了,匆匆忙忙替他系上丝绦,本人的脸已烧成火炭,心也跳成一团。
如今兀自后怕:“要是他当时恰恰醒来,那我该怎样办?”
李珏如今醒来了。醒转来,便看见一幅诱人的仙女沐浴图。他看见洁白无瑕的yu体浸泡在清冽的水中,一双手似葱管,如柔胰,游鱼般在那具上轻盈擦抹,渐渐搓动。
李珏的嗓子有些发干。看着那少女走上岸来,抖落身上的水珠,穿上一袭鲜yàn的红衣,悄然地向本人走来。
李珏闭上了双眼。他还年轻,经不住太多的you惑。
辛惟芳为了同行方便,在山下市镇里置办了一套男式服装。李珏那只坦lu的屁股,也得到了新装的遮护。
自邛崃至峨眉山,三百余里的路程,四处都是蜀国官兵,四处都是缉拿江洋大盗的告示。告示上绘着辛无疾、汉中双鬼、李珏、左柱天、峨嵋三子、祁万通、杭天齐、崆峒六老等人的画像。
辛惟芳不敢走大道,尽管捡崇山峻岭羊肠道行去。
当夜,两人在山谷中宿营。辛惟芳打来一只山ji,升火烤熟,伏shi李珏吃了。李珏吃食入腹,肉体为之一振,可只觉体内数十道真气东奔西突,无论如何也不能提聚在一处。辛惟芳见他忧伤的样子,心疼道:“李大哥,睡一忽儿罢,到了峨眉山,我们定有治疗外伤的法子。”
李珏凝望着眼前这位少女,脑中各种念头奔来突去。辛惟芳大羞,低头道:“李大哥,觉得好些了吗?”李珏心内突地一跳,忙起身道:“姑娘,李某门g救命大恩,日后定当粉身以报。”
辛惟芳惊诧半晌,淡淡笑道:“李大哥又何必客气?看这付文雅相儿,还不知李大嫂是一个怎样温顺淑雅的美人儿呢?”飞红了两颊,一颗芳心突突地跳个不停。
李珏奇道:“什么李大嫂?”突然回过味来,“我这样一个浮萍làng子,谁肯要我?”到这里,却觉失言,便又住口。
偷看辛惟芳时,见她娇羞满面。
两人俱都无言。向天空中望去,见那蓝蓝的夜幕之下,正明晃晃地斜挂着一弯月牙。〖 w w w.h a o 1 2 3.s e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