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一不由得想起了天魔谷的那个夜晚!低回而悲怆的唱吟声,犹在耳畔;耀眼的篝火,夜空中的七星伴月,交相辉映。烈酒洗去血腥,雾霭浣去尘埃,一切回归安谧,有童谣响起……
于这一刻的恍惚之中,林一好似看到了很远的地方!那是不是此行的止境……
“你……?”忽见林一目光远眺,神色淡远,周身隐隐分发着宁和而莫测的气势,天震子微愕!这小子想什么呢?他心头惦记这后土仙境之行,不由问道:“你修为没大长进,雷法可有旷费?”
林一“哦”了声,回过神来。少顷,他咧嘴一笑,说道:“不曾!”
“哈哈!如此便好!来一记雷法瞧瞧,让老夫与你指点一二……”天震子起身大笑,不知觉间摆出高手的架势,手指前方表示道:“此处正是发挥神通的好所在……”
林一渐渐起身,左右看了下,摇头说道:“此处距鳌山与天昊镇皆不远,惹出动静来不免……”
“不妨!”天震子不以为意地手臂一挥,说道:“不过是演练雷法而已,有何大不了的!仰仗你的手腕,还真的以为能吓着神州门的高人不成?”
见林一还在迟疑,天震子恶笑一声,竟是腾空而起数十丈,反手一击雷光便砸了上去,吼道:“且看老夫的雷法……”
林一错愕!不过是眨眼间的工夫,一道水桶粗细的青色闪电便到了头顶。不及多想,他袖袍猛地急卷,一道雷光怒袭而去——
“喀喇——”一声炸响,地动山摇!那道青色的闪电轰但是碎,而逆袭的雷火去势凶猛,径自劈向了半空中的那个始作俑者。
天震子神色微变,不敢怠慢,忙双手疾挥,再次祭出一团雷云猛地掷出。可那雷火势不可挡,兀自不依不饶袭来。忽而发觉来袭的雷火有异,他心头突地一跳,竟是转身便躲。
“喀喇喇——”震耳欲聋的雷鸣声,于四下回响,好一会儿才冉冉散去。而天震子冒出了身影,气急败坏地冲着那山峰上神态悠闲的林一喝道:“这还是我传你的雷法吗?”
林一耸肩摊手,说道:“我只懂得《五行天雷诀》……”
天震子渐渐落至山峰之上,尚带着一脸的怀疑。他已没了高人的作派,而是上下打量着林一,猎奇问道:“你是如何修炼的雷法?”
“如你普通无二……”林一说了句假话。于天雷之下行采灵之法,还真是来自天震子。
天震子回想方才那雷火之威,犹自难以置信地说道:“《五行天雷诀》中有云,雷霆之力,乃有形化有形,由强至弱,为黑、为雪白、为紫、为红、为金、为蓝、为青。而你所发挥的雷法,竟是紫中带银,这是何等的境界啊?老夫修炼多年,只能修出青色的雷光,而你居然……这八十多年来,你不会整日里挨雷劈吧?”
雷光不同,威力不同,天震子自然看出林一雷法的惊人之处!天雷不常有,欲修采雷灵之法,须见天行事。可异样的雷法,却有人修出如此不一样的境界,这是为何呢?
魔冢之内,何止是整日里挨雷劈,那是时时辰刻受煎熬呢!可又如何说出口呢?林一双手一摊,无可奉告的摇摇头,说道:“于雷法一道,在下当为后进,诸多懵懂之处无从明晓,还请你这位长辈多多指教才是!”
天震子神情一窒,揪胡子瞪眼了好一会儿,无法说道:“你或有难言苦衷,不说亦罢!当前多陪着老夫练练手,如何?”见对方点头应允,他又哈哈一笑,伸手拿出一样东西,道:“此乃铁七送你之物!他可是常常念叨着他的林师兄呢,你二人还真是性情相投……”
我与铁七性情相投?林一苦笑着摇摇头,伸手接过那转送之物。
七把小巧的飞剑,皆长不盈寸,却透着凌厉的寒意。这是一套不俗的法宝,看着眼熟。
林一随即恍然,这不是当年那个虚鼎门柳兮湖的法宝吗?铁七倒是会卖人情,竟用抢来的东西送与本人。他本想拒绝,想了想还是将其收了起来。
天震子甚为称心地点点头,说道:“你我前往天昊镇,只待日后一同前往神州门……”
闻言,林一称是,扔出把飞剑便欲腾空,却见天震子愣在原地。他方想出声相问,忽又神色一动,转首看去。
恰在此时,一个女子的话语声响起——
“天震子!原来是你在此处闹腾……”
第六百六十章 如坠云雾
两女一男,三人御空而来。提供
为首者乃是一身着紫色长裙的中年女子,有着元婴中期的修为。其容貌腰身与年轻人仿佛,颇具几分姿色,却不苟言笑,神态矜持。
这中年女子的身后,跟着一位年轻的女子,竟已是元婴初期的修为。其美若翠羽,肤若凝脂,神态清扬婉兮!那一袭淡青长裙随风逸动,更显纤秀的身姿婀娜动人!其身旁不远处跟着一中年女子,同为元婴初期的修士。此人留着三缕青髯,容颜英俊,只是神色有些阴沉。
不用多想,这三人应途经此地为雷声所惊扰,这才奔了过去。而那中年女子不假辞色的一番痛斥,颇有负荆请罪的架势,其本人应与天震子熟习才是。
山峰之上,林一看着那三人愈来愈近,便转过身来,不由错愕!天震子一反常态,竟是神情局促,那一脸美观的愁容尽显窘色。
咦!这位强者怎会是如此容貌?
心头藏着猎奇,林一回望。三人中的那年轻女子正含笑看来,他与其颔首表示,却对那神色阴沉的中年女子视若未见。
这年轻女子与中年女子不是生疏人,正是当年曾与林一打过交道的柳兮湖与炎鑫。记得这两人乃是虚鼎门的修士,那中年女子又是何人?
十余丈外,三人止住了来势。那中年女子高高在上盯着天震子,盛气凌人地说道:“哼!多年不见,我还以为你死了呢!你老眼昏花,辨不清此地是何所在,何敢如此放肆?”
又是一通痛斥劈头盖脸的砸来,天震子吭哧了会儿,竟是不以违忤,反倒是哈哈一笑,说道:“这个……有劳紫玉牵挂!我死不了!我二人不过是于此处商讨道法,并无他意……”
这还是那个乖戾霸道的天震子吗?林二心头疑惑不已,索性往旁边闪开一步,好整以暇地抄起了双手,左右打量着对话的单方。紫玉?想必这女子便是虚鼎门的掌门、柳兮湖与炎鑫的师父了!
“狡赖!”紫玉冷冷说道:“你当年去我虚鼎门的南屏山生事,我还未寻你算账,你便溜了个没影,昔日又是满口谎言,莫不是以为我一个女子好欺吗?”
天震子面红耳赤,忙争辩道:“方才所说句句理想,我又怎会欺负一个女子呢?想当年,你那心爱的徒弟炎鑫杀我弟子十数人,我天震子身为门主,又怎能咽下这口吻……”
于一旁壁上观,林一还是想起了当年的那件往事!记得炎鑫与其师妹杀了天震门的弟子之后,天震子曾去寻虚鼎门的费事,后来却不了了之,无人知晓其中终究发生过什么。不成想,两家居然于此对质,原来如此……
紫玉娥眉微蹙,面带寒霜,轻声道:“炎鑫,为师早有交代,不可与天震门交恶,而你却杀人弟子……”
炎鑫忙上前拱手说道:“师父!我当年与师妹前去拜山,却被天震门一干人困住,这才不得不杀出重围。情急之中,动手之下难免死伤,可怪不得弟子啊!那不是修士,那是一伙山贼……”
“放屁!你家才是山贼!”天震子对紫玉颇为忌惮,却未将那炎鑫放在眼里。谁想他骂声才落,已有人冷哼道:“哼!你说谁家是山贼?”
天震子神色一窒,急道:“我是说……”他话至一半,不由口吃起来。这对师徒本来就是一家人,骂道徒弟,还能跑了师父吗?
手臂猛地一挥,天震子神色酱紫,发狠道:“无论怎样,那小子若是落在我手里,哼哼……”
“你待怎样?你已沦落至与一个金丹小辈商讨的地步,还敢妄想杀我弟子不成?”紫玉不再质问炎鑫,反而是咄咄逼问起了天震子。可后者又急又气又无法,只顾揪着胡须不放手,却又顾忌着什么,一时不好出言顶撞。
林一见天震子如此窘迫,不由得轻咳一声。对方忙低头看来,竟是显露求助的神色。他暗暗摇头,转身冲着天上之人扬声说道:“大道至简,何来高低贵贱之说?同道之间商讨道法,亦未尝不可吧?”其言下之意,金丹小辈怎样了?我又没招你惹你,何苦如此出言嘲讽呢!
“放肆!你是何人?”紫玉话语一沉,俏目含威!她早便留意到了这个袖手旁观的小子,只是见其修为不高,便未正眼待之。可长辈当前,这小辈不分长幼尊卑,反倒是口吐狂言。哼!跟着天震子一块儿厮混的,还有坏人吗?
林一将要出言反诘,却不忘留意身边的情形。一旁的天震子竟是别脸他顾,十足一个置身事外的德性。见此,他眉梢一挑,将动听的话咽了下去。
一个乖戾而霸道的人,突然间性情大变,若林鸟见猎鹰,又似狡狐遇豺豹,于那惊秫之中,还带有几分讨好的灵巧。天震子啊!你与这紫玉之间,必有不为人知的蹊跷!我还是不要惹祸下身了,以免中间不讨好!
稍作琢磨,林一将要出声,那个柳兮湖已抢先说道:“师父!此人便是救我柳家的那个林一!”
闻得弟子如此一说,紫玉微愕,不由得凝目打量起这个林一来。
这个年轻人不过二十出头的样子,一头黑发随风轻扬,稍显混乱的发髻上插了一根莹白的灵器发簪,很是醒目;那灰旧道袍不见寒酸,反倒是凸显颀长的身躯强健有力;一双刀眉悄然上扬,略含煞气,眸光却是湛但是宁和,于举手抬足间,自有一番沉稳而从容的气度。不过,其腰间挂着一个酒葫芦,稍显怪异,而那翘起的嘴角所挂着的不羁愁容,透着掉以轻心的随意。
便是这么个年轻人,居然于此时呵呵笑起来,还频频点头,表示弟子柳兮湖所言不虚。
紫玉见林一如此轻狂,些许的好感登时荡然无存,冷声斥道:“你既秉持道义救人在先,表明你良知未泯,为何转而又与天震子狼狈为奸?须知浪子回头……”
又是莫明其妙的一通痛斥,我何苦来哉!林一瞥了一眼缩头缩尾的天震子,扬声打断紫玉的话,说道:“呵呵!敢问,何为善恶?”
紫玉神色愠怒,斥道:“顺理而为当为善,悖理而行以为恶!善恶之别,人所共知也!你一个小辈安敢如此无礼!”一个小辈,竟敢出言顶撞长辈,身为一门之主的她着实动了火气!
林一神色如故,淡淡笑道:“天道循环,阴阳往复不息,所谓的天理又何曾有过原封不动的悖顺之分?善恶亦不过一念之间……”不待对方发作,他手指炎鑫,话语转冷,又道:“我当年救下柳家,当为善行,于天震门救下众人的性命,岂非不是善举?而炎鑫入侵断玉峰,倚仗修为滥杀无辜,若非他所说的‘山贼’同仇敌慨,只怕是诸多弟子早已被自屠戮殆尽。这是何等的血海深仇,才会为天震门招来这灭门之祸啊……”
话到此处,林一摇头叹道:“于那些死去的弟子看来,这个炎鑫当为大恶之人!想不到啊!虚鼎门居然如此善恶不分……”他耸耸肩头,一脸的心甘情愿。
这一番话虽为辩驳之词,却颇有迷惑的意味,适时挑起了某人的旧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