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梯的百丈止境,乃是云雾遮掩的一处洞府。其洞门大开,并未设防。
林一走至洞府的门前,未及打量外面的情形,便有人出声说道:“出去吧……”
闻声,林一稍作踌躇,不由回首四顾。近处烟云氤氲,远处浩淼无边,置身此间,仿若远离了尘嚣,却不知前行何处。
定了定心神,林一渐渐走进了洞府。外面很宽阔,迎门的榻上端坐着的正是神州门的文玄子,正带着不明的神色看来。
林一进洞两步,郑重一礼,说道:“晚辈林一,见过长辈”施礼之时,却无人应声,任其这么俯身拱手。一时之间,洞府之内透着莫名的诡异
直至片刻之后,林一兀自一动不动,亦未见有不耐的神情。此时,才听文玄子渐渐说道:“不必拘礼”
“多谢长辈”道谢之后,林不断起身来,神态从容而不骄不躁。见其举止如此沉稳,文玄子眸光一闪,拈须说道:“鳌湖之上,你之张狂不羁,令人侧目,与此时一如既往啊”
林一神色不变,轻声说道:“有为,有所不为无论在此在彼,我只是我罢了”
“哦？”文玄子轻哦了声,颇为赞赏的点点头,脸上显露些许的笑意,说道:“非彼无我,非我无所取,是亦近乎道矣你一个来自偏远异域的小辈,能有这番不俗的体悟,着实令人不测啊”
林一却是心头一怔,禁不住瞧瞧打量了对方一眼。之前,从未见过这个文玄子,他又是如何知晓本人与公冶干皆来自异域？不只如此,其好似熟知本人的一切……
暗自琢磨了下,他还是问道:“我与长辈素昧平生,不知长辈从何处得到这枚玉简？”说着,其摊开手中之物,正是宁远转交的那枚玉简。
文玄子不答反问:“你可识得此物”
林一点了点头,说道:“这正是本人亲手拓制的玉简,又怎会不认得”他之所言,句句失实。可玉简本不该出如今九州,更不该出如今文玄子的手里。前后相差千万里,这两者间却是掺和到了一同,不能不让人为之诧然
“是你的东西便好,此事稍后再说不迟我且问你……”话语一转,文玄的神情愈发平和起来,带着咨询的口吻问道:“你之妖、魔、道三修的功法来自何门何派,可否说来听听呢？”
林一不加思索地说道:“道家的练气功法为晚辈自幼修炼,而炼体之法与魔修,皆为有意中所得。故而,一体三婴,纯属偶然”
“你之偶然,人之梦寐难求啊”文玄子摇头轻叹,却不再就此清查,而是呵呵轻笑了下,自语道:“师兄啊我着实不喜与一个年轻人这般说话,还是你来吧……”
洞府内还有一人？林一脚下禁不住前进一步,神情警戒。却见文玄子不以为然的一挥袍袖,一旁的石壁突然扭动了下,接着走出一个人影来。
见状,林一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呵呵林兄弟别来无恙否？”
现身之初,来人先是如往日那般狡黠一笑,继而甩开大步,晃动肥硕的身躯走了过去。其颇显威严的容颜上尽是得意的愁容,不过,周身上下却是多出了几分生疏的气势,令人不敢小觑。
错愕之中,林一失声道:“果真是你？”
文玄子已起身让开了地方,来人毫不见外的一屁股坐上去,笑道:“出云子便是我,我便是出云子嘿嘿你小子没想到吧”
林一上下打量着这肥胖的修士,连连摇头。这不是出云子又是谁？当年那个吃喝嫖赌之人,一个奸猾狡狯的炼气散修,居然真在出如今了九州第一仙门之中……
恰于此时,文玄子立于一旁,竟是冲着出云子拱拱手,笑道:“依师兄所托,人已来至此处你二人熟习,又是故人相见,自有一番话说。师弟我便失陪了……”言罢,其身影一闪便消逝了。
见此情形,林一倒抽了一口凉气。师兄？出云子竟是化神长辈文玄子的师兄恍然之中,他先前的猜测有所印证,缠绕心头多年的迷雾于这一刻散去。只是,更多的疑云又渐渐升起……
洞府之中,出云子盘膝坐在榻上,笑意不减。而林一则还是愣在原地,心念急转,却又不知如何是好
“你说我上辈子是不是欠你的,啊？在海岛上第一回见到你,便占我便宜……”出云子对林一的窘态视若未见,却忽而抱屈起来,接着说道:“在大夏的时分,又是如此,只需见到你我便要倒霉现如今,你又追至九州来了,现身之初,便毁了我的鳌湖,扰了论道大会,我真的怕了你喽……”
林一哑口无言,对方则是嘿嘿一乐,浑身的肉很是快意地哆嗦了下,又出言嘲讽道:“方才是谁大言不惭呢？说什么无论在此在彼,我只是我罢了……这又是怎样了？你面对我师弟侃侃而谈,见到了我这位故人,却一言不发,是不是内心无愧而不知所措啊？”
脸上带着戏谑的愁容,出云子渐渐恢复了往日的神态。不得已之下,林一甜蜜地咧咧嘴,拱手说道:“多谢长辈的锱铢必较……”
出云子故作诧异地说道:“咦？你还是个媚俗之人,我倒是看走了眼呐”见林一神情尴尬,他又嘎嘎笑了起来,一张脸上堆满了惬意,又道:“我还是唤你一声林兄弟,如何？”
作为文玄子的师兄,此时的出云子却只要着元婴前期的修为。他与林一称兄道弟,倒也恰如其分。
不过,林一若真的如此,又视文玄子何在,又将神州门的那些徒子徒孙置于何地？他不置可否地翘起了嘴角,暗暗摇头。
端详着林一,出云子脸上的愁容照旧,却是感慨道:“生死关头,情形不明之时,你见了那玉简之后,还是来了说句老假话,单凭着你此番举动,便当得我称呼你一声林兄弟”
闻言,林一举起手中的玉简,嘴角显露了一抹愁容原来的出云子便深谙人之常情,擅长察言观色,他方才所说的话更是不有意图。
这玉简之中,为林一当年拓印的土遁术。他将此术送与出云子作防身之用,却是换来了对方的寄魂术,亦就是如今的分身术。之后,彼此分手之后再未相逢。
不过,林一还真的忘不掉出云子。他着实从对方的身上得到不少好东西,譬如,风遁术便是其一。
那一年,林一从大商前往大夏。得悉四位元婴修士被一高手打得一死三伤之后,他首先想起的一个人,便是那个一身宝物不断,还能逍遥于仙门、凡俗之间的出云子。而其随即又打消了这个念头一个沉浸酒色而猥琐的练气修士,又怎会是潜藏的高人呢？
直至昔日,宁远拿出这玉简之时,林一还真是吓了一跳。当年送与出云子的东西,怎会离开九州并出如今了神州门之中？他不由得想起了大夏的那件往事,还有道齐门与神州门的那桩千年恩怨。隐约之中,一切的猜测有了能够
可当宁远又提起玉简来自文玄子的时分,林一又懵懂了
那个背后窥伺的高人,终究是谁？
而无视天劫之祸,纵容斗法中的莽撞之举,又将一场祸端消弭于有形之中,诸如此类,无不透着莫名的好意,都不容人转身离去。
故此,林一只得手持玉简,来亲身捅开这谜团……
片刻之后,林一恢复了常态,与出云子说道:“若是我见了玉简无动于衷,你亦不会再认我这个故人了……”
出云子显露狡狯的愁容,说道:“你||乳|臭味干之时,虽说整日里装模作样,却善心不泯如若不然,我又怎会三番两次被你占了便宜呢？”他的话有些颠三倒四,却自顾又道:“两三百年当时,你能本性不失,我便认了你这个冤家又有何妨”
话到此处,出云子袍袖一挥,竟是摸出两坛酒,登时显露垂涎三尺的容貌来,招呼道:“林兄弟,别傻站着啊一坛老酒喜相逢,共忆当年患难情不我受够了你的窝囊气,这便要好好算算这笔账,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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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七十一章 钩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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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一先是招来天劫毁了鳌湖，后杀了公冶干，接着又扰了论道大会，真的是好一番折腾。提供当一切人为之震惊，并以为着要等来神州门的怒火雷霆之时，一切又如鳌湖的湖水普通，波涛坎坷之后，却又于转眼间风平浪静。
三个月后，鳌山论道大会到了序幕。
神鳌峰上的又一处洞府之中，静坐中的林一睁开了双眼，嘴角显露一抹无法的愁容，渐渐站起身来。自从见到了出云子之后，他便没下过山。一是不想再惊扰了鳌湖之上的斗法，另一个嘛……
摇摇头，林一走出了洞府，循着门前的石阶往上走去。一炷香之后，他来至那处石亭，见一男一女正临风远眺。一来二去的，其早已认得这对师兄妹。气度不凡的女子，正是宁远；而那身着一系粉黄长裙的貌美女子，乃是前者的师妹文心。
未待林一走近，对方已转身应酬起来。宁远笑道：“林道友，见到师伯的时分，还请代为问候一声！”
出云子整日里不出门，其所在乃是一处禁地，唯有文玄子可以随意出入。而如今有了不同，又多了一人可以于此处来去自若。而这个人，便是林一。
“两位的敬意，我一定代为转达……”与宁远与文心拱拱手，林一缓步往上走去，身影渐渐没入云雾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