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大婶儿说:“这个活儿太累了,还是等你大哥回来吧。他在救护队成天价也没啥事,吃得粗胳膊粗腿的,该他给家里出点力了。”
宋长玉说:“越是经常不干活的人,猛一下干这种活儿越受不了。我干活儿干惯了,这样的活儿对我来说不算什么。”
“那可是太劳动你了!”
宋长玉说干就干。他用架子车拉来了黄土,把煤倒腾到院子外面,在一块空地上摆开了战场。他一上来就干得很紧张,既要速度,又要质量。汗水湿透了衣衫,脸上和衣服上都溅了不少煤点子,他全然不顾,好像把自己豁出去了。脱煤必须先远后近,留够距离和面积,蜂窝煤才摆得下。为了抢时间,他在煤泥与蜂窝煤之间大步走都嫌慢,索性来回小跑。明大婶儿让他慢点儿,不要着急,今天打不完还有明天。他嘴上哎哎着,答应了明大婶儿,腿上却跑得更快了,简直像织布的梭子一样。他打定主意,今天要在明家好好表现一下自己,让明家的人知道,别看他看似文弱,其实他是很要强的,很有力气的,也是很能干的。他不仅有力气,还有志气,不仅气力大,耐力也大。明守福夸过他了,说他有一股子不怕吃苦的劲头。对了,他要把不怕吃苦的劲头进一步发挥出来,发挥到极致,最好能吓明大叔一家伙。他心里已经认可了明金凤,这一切都是冲着明金凤来的,都是为了能得到明金凤。他完全改变了在乔集矿使用的策略,他不给明金凤写信,也不主动和明金凤接近,除了暗暗给明金凤递一点秋波,就那么把明金凤抻着。他必须从外围开始,先做明金凤父母的工作,得到了明金凤父母的好感,才有可能得到明金凤父母惟一的宝贝女儿。不然的话,哪怕明金凤一百个想跟他好,明金凤的父母不同意也是枉然。好比明金凤是一株樱桃树,树周围却埋有地雷,要走近樱桃树,并把樱桃摘下来,他必须先起出地雷。而明守福明大婶儿就是保护明金凤的地雷,他现在所做的就是排雷的工作。你别说,蜂窝煤的样子还真像地雷,他把“地雷”起了一个又一个,已把“地雷”整整齐齐摆了一大片,“地雷”还远远没有起完。“地雷”之一的明大婶儿把一大茶缸子茶端过来了,另一只手还拿着擦汗的毛巾,让宋长玉擦擦汗,喝点茶。宋长玉接过毛巾擦擦汗,又接过茶缸子,一口气喝下去上半茶缸子茶水。明大婶儿问他累不累。他说没事儿。明大婶儿说:“你真的怪能干呢!”宋长玉笑了笑,接着“排雷”。他在心里大声说:“我当然能干了,把你的闺女嫁给我吧,我保证让你们的闺女有吃有喝有钱花,不会让你们的闺女吃亏!不要抓着你们的闺女不放手,错过这个机会,你们的闺女就找不到像我这样能干的小伙子了。连矿长的闺女都愿意跟我谈,找你们的闺女,我已经是退而求其次,你们还有什么不乐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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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雷”没有爆炸,宋长玉没遇到什么危险,不过他的确有些累了。他觉得腿上的肌肉在抖,好像腿筋也在抖,双腿有些发软。他还是在心里对自己说:“不许抖,再抖我抽你!”他把腿踢了踢,并使劲往地上跺了一下,腿果然不抖了。
只用了一个上午,宋长玉就把一车煤全部打制成了蜂窝煤。一大片蜂窝煤横成排,竖成行,在秋阳的照耀下闪着乌油油的油光,很是漂亮。
明金凤不干了,宋长玉正在食堂吃饭,她气哼哼地跑回家里,质问妈妈:“你们家是地主吗?宋长玉是你们家的长工吗?哪有你们这样用人不当人的!”
妈妈正在灶屋做饭,见闺女气得脸都黄了,问:“你这闺女怎么了?谁惹你了?你怎么跟吃了五斗枪药一样?”
“谁惹我了?就是你惹我了。我问你,人家给咱家干了一上午的活儿,你为啥不留人家在咱家吃饭?”
“谁说我没留!我一说让他在咱家吃饭,他就跑了。”
“我看你还是耍虚招子,不是诚心诚意留人家吃饭!你买菜了吗?你准备让人家吃啥饭?”
“我准备给他杀鸡吃。”
“鸡杀了吗?”
“杀鸡还不容易嘛,逮住就杀了。”
“容易为啥不杀!要杀就该早点杀,我看你根本就没打算杀。你们这是欺负人家,看人家是个外地人,看人家的父母没在跟前,就欺负人家!” 明金凤的眼泪流了下来。
“金凤儿,你咋能这样说话!你妈是欺负人的人吗?你妈啥时候欺负过人!”
这时明金凤的爸爸从外面回来了,问:“怎么回事儿?你们娘俩怎么了?”
“怎么了?问你闺女吧。小宋帮咱家打了煤,就因为小宋没在咱家吃饭,你闺女生气了,厉害得像是要吃了我。”
“谁要吃了你了!你光让人家干活儿,不让人家吃饭,就是说不过去,天底下没有这样的道理!”明金凤的眼泪流得更汹涌,几乎哭出了声。
当爸爸 的明白了怎么回事,他也认为,小宋出了这么大的力,不留人家吃饭是不合适。
明大婶儿还是强调她确实说过让小宋在他家吃饭,而且说过不止一次,可小宋非要走,她总不能去拽小宋的胳膊吧。
明守福说:“我看这样吧,哪天我专门请小宋到咱家吃顿饭,喝点酒。我看宋长玉这孩子不错,很懂事儿。”又说:“我看煤都打好了,还以为是志刚回来了呢!”
明守福一提大儿子明志刚,明大婶儿像是总算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