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明,远处晨曦从薄霉之中连了出来,有点点金光散在厚厚的云层之上如金玉散落美不盛收。
可我只觉前路黯然,走到窄狭的山道之上,却如临近深渊,稍不留意,就要从山道上滚落于下,耶么,我便再也看不到夏侯烨了。
这一路我只觉路上荆棘遍布,绿草丛丛,时有尖剌刺穿鞋底,直至她说了一声:“到了……”
我才发现,我们站在了那一个青石保垒面前,这一处,就是囚禁浅眉的所在她为何带我来这里?
带了异香的香包被塞进我的手里,门声依呀,以前见过的那老妪从半开的红门处闪了出来向君辗玉恭敬行礼:“主人您来了?”
她的答话,使我大失所望,如此说来,夏侯烨进来这里么?
君辗玉的回答却使我略升起了希望,她望着沉沉的屋脊之处,道:“后山之处可有什么异样?”
耶老妪抬起混浊的眼眸,思索了半晌才道:“前日夜里,虫鸣之声颇为热闹以后就没什么异样了。”
君辗玉脸上又现了忧急之色:“看来他已然来了。”
我看得清楚,说这话的时候,她的手握住裙裾丝带一角,却已握得发白,脸色虽是正常端严,耳垂明珠悬丝而挂,却在微微地颤抖,她当既调头,沿长廊往前奔,只听见踩在木廊之上的脚步声如聚雨弦急,风声萧杀。
我跟着她往前,疏条韧枝不停地弹划于脸上,却也仿然不觉,只觉前面的路遥远而漫长,仿佛永远也走不到尽头,终于,花木扶疏之处,现出一座黑色岩山,突勿地青山翠叶之中显现,凭添了几分阴冷之气,君辗玉这时才停了脚步,回过头来望我:“小心一点。”
走得近了,我看得清楚,那巨大的黑色山石处处孔洞,有风化的痕迹,我听到有嘶嘶之声从孔洞之中传了过来,那声音竟如狂风吹过岩孔,啸叫不停。
第二百四十四章 吞噬
山石形成的狭小入口如一张巨口般等着将人吞噬,走得近了,我才看得清楚,那黑石岩石却并非黑色,是铁青色的,如未开刃的兵器一般,发着淡淡的幽光。
君辗玉忽然扬声大叫:“商,烨儿……你们在哪儿?”
四周围响起了回音,山体同时共鸣,将她的声音传出老远,我以为不会有人回答的,可没有想到,隔了不多一会儿,有声音从山石之间传了过来:“阿玉,快来……”
听到这声音,她身形陡地加快,竟然不再理我,身影在交错的黑色岩石之中晃了两晃,不见了踪影。
我忙叫了两声:“母后,母后……”
没有人回答,从四面望过去,四处都是狼牙犬错的黑色山石,仿佛张开了大嘴,要从四面八方向我冲了过来,我又听到了嘶嘶之声,这一次,那声音是那么的熟悉,等我看清楚了,才发现那有一个三角形的黑色头颅从孔洞之中伸了出来,那是我最害怕之物,我听到了自己尖利的叫声,可那物从洞中缓缓的爬出却只剩下半截了,是铁线蛇,用普通兵刃都没有办法斩断的长虫,可如今,它却呈现奇特的撕裂之状,仿佛有人用双手用力的撕扯,使它断成了两截,它往我这边爬了两步,终于不支而亡。
又有两三条蛇从各处孔洞之中爬出,却全都是残破身躯,有的只剩了半截,有的被斩断了尾巴。
我强抑住恐惧一直往前,时有蛇身从树干岩石之处跌下,滚落我的面前,越往里走,却是蛇身越多,有的尚在缓缓蠕动,这样的景象,终使我忍不住尖声呼叫出声,仿佛又到了那一年,我和浅眉躲在太子哥哥养蛇的屋子里,暗夜之中,到处都是浅绿色的瞳子,忽地,有人拍了拍我的肩膀,竟是我吓得大叫出声,来人冷冷的声音却如一桶冰水,使我瞬间清醒:“别叫了,跟我来,烨儿要见你。”
“皇上,他在哪儿?”我道。
“来了,你就看得见了。”
她语气中又增添了几分不耐烦,眉眼处更是罩上了一层黯然,如暮色沉沉照如山岭,使我的心不由下沉了几分。
我跟着她转出那片黑色山石,面前豁然开朗,面前是一片空地,可空地之上,却到处都是斩成两截的蛇身,显然,这里有人经过了激烈的交战。
在岩石遮掩之处,我看到了织锦玄袍的一角,我的心扑扑的跳着,这是怎么啦?怎么会这样?
我几乎迈不开脚步,只觉得每移动一步,脚下都如坠了千金般地重,此一刻,我只希望,他会从黑色岩石处转了出来,向我微微而笑:“锦儿,你来了?”
可这不过我的期望而已,那织锦玄袍贴于地面,上面有玉佩黄穗垂落,我看清了那玉佩上的龙形纹饰,反射着出生的阳光,莹光多彩,却是一动不动。
只要转过那岩石,只要转过那岩石……可为什么,我迈不动自己的脚步,仿佛双脚被铸于地面一样?
“锦儿,来了么?”
我听到了熟悉的声音,看到了那龙形纹饰微微一动,狂喜充斥我的胸间,那堵横斥于我面前的的山岩终被抛却于后,转过山岩,我的心却渐渐沉了下去,我看清了他苍白的脸,被夏侯商怀抱于膝前软弱的身躯。
他抬眼向我望来,虚弱地向我微笑,乌紫的嘴唇,如纸般的脸,将漆样的秀发衬得黑如墨染:“锦儿,你来了?终于赶得及。”
第二百四十五 深秋
他的眼睫缓缓地眨着,如深秋之时,被寒风吹损的蝶翅,虽是寒冻伤人时,却勿自保持强作抵抗。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
端木华的毒刃都伤不了他,不过转瞬,他便恢复了元气,可为什么,今日,他却成了这幅模样?
他半边身子倚着黑色岩石,玄色的箭袖染了血迹,翠绿巴的小草从岩边升了头出来,在他鬓边随风而舞,将他的脸衬得更白,使他整个人如晨早薄雾,阳光一出来,便要渐渐淡去,消失干晨光之中。
怎么会如此?为何会如此?
他的笑容为什么虚弱得掌心薄冰,正渐渐融化,他原无论何时都是坚定如磐石一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