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自身在登天阶上落败了。但毕竟是站在小祖师爷的前面。
而当他们退下时,小祖师爷仍在自己身后。
堂堂燕地十脉首座,与掌教同辈的一代弟子,乃是四代弟子的祖师爷,竟是比他们这些四代弟子,更显不如?
抱着这种复杂的想法,天阶峰上的弟子在努力登阶,但身后是自家小祖师爷,不免心觉古怪。而退下去的弟子,围在天阶峰下。看着山上努力登阶的众位师兄弟,目光多是落在小祖师爷的身上。更是复杂。
但这种想法,随着秦先羽一步一步登上去,便渐渐地改变了。
比如善仁善信等人。
他们在第七阶或第八阶落败,而那时,自家小祖师爷才只在第四阶,他们心中只觉无比荒谬。当返身退下时,踏在第四阶上,经过小祖师爷身旁,这种荒谬之感强盛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然而随着时候过去,小祖师爷已经越过了第七阶,越过了第八阶,越过了第九阶,踏上了第十阶。
虽然缓慢,但他并没有落败,甚至,即便是迈上更高的石阶,代表更为复杂的境界变化,可他抬脚迈步的间隔时间,也并未拖得更慢。
“虽是缓慢,却极为稳当。”
善柔低声道:“虽然不知为何,比我们慢了些,但却逐步逐步登阶,并未落败,不管怎么说……善言登上了第十阶,比我等站得更高了……”
善仁低声道:“他修为够高,本就胜过我们的……只是之前过于缓慢,像是不如于你我,因此才有这般错觉。”
……
秦先羽每一道石阶,都通过得十分艰难,十分勉强,而对于更高的石阶,似乎无望踏足。
但通过这一道石阶之后,他剑诀造诣有所精进,再去看下一道石阶,却也并非全无希望。
当他踏足下一道石阶,凭借着对于石阶各类构造的理解,占得地利,勉强抵御。然后过了许久,学得洞虚剑光的操纵手法,提高手段,与燕地圣祖打平,得以通过,踏足下一道石阶。
如此循环反复,到了如今的第十道石阶。
他从第一道石阶就显得勉强,踏足第二道石阶时心中惴惴,迈上第三道石阶亦是忐忑,登临第四道石阶仍觉不安……但如此勉强坚持下去,竟一步一步来到了第十阶。
燕地此行的善字辈四代弟子,数量着实不少,但此刻才仅十余人在天阶峰上。不过,这十余人都是颇有本事的弟子,修为均为龙虎,现如今都踏足了第十阶以上。
“第十阶,算是龙虎交汇的级数,约是五寸金汤玉液往上。”
秦先羽略微沉吟,“第十一阶堪称龙虎巅峰,而第十二阶就可说是龙虎大圆满巅峰的境界,但因为能够修成一十三寸金汤玉液的人极少,因此在十一阶就已是顶点,少数杰出之人能迈上第十二阶。各仙宗之内,能有一十三寸金汤玉液,修至龙虎大圆满巅峰的,除我之外,唯有道德仙宗的一众弟子了。”
“至于第十三道石阶,乃是堪比仙家境界。”
“若能跨过第十三道石阶,才能入得通明阁。”
“入了通明阁,能得什么机缘,便只看自身的运道了。”
秦先羽心中略有沉思。
他乃是一十三寸金汤玉液,龙虎大圆满巅峰,不求通过象征仙家境界的第十三道石阶,心中只求能够通过第十二阶。他若是能够从第十二阶之中,感悟透自身所在的龙虎大圆满巅峰境界,就已是极好的了。
要是秦先羽登上的是道德仙宗那一面天阶峰,论道辩学,谈论道法根底,或是静坐,或是体悟,面对此类的考验,秦先羽对于第十二道石阶是完全没有任何担忧的,甚至第十三道石阶也并非不能考虑。可这毕竟是燕地的天阶峰,考验的是剑诀造诣,而不是纯粹的道行根本。
天上云光悠悠,时候过了正午。
正午乃是烈阳鼎盛之时,但被**力的仙人,用云层遮挡去了。而此刻,时候过了正午,落了鼎盛之时,便如登山一样,登山到了顶部,再往前走,就是下山了。
凡事过犹不及,鼎盛之后便是衰落。
天色渐渐黯淡,气候也稍显清凉。
到了这个时候,天阶峰上各宗弟子的人数已经不多,都只剩下龙虎境界,且都踏在第十阶以上。
人数少了,那么众人关注得也便越是仔细。
秦先羽身为其中一人,又曾被众人提起,便不免引人注意。
各仙宗长老均是过了二重地境乃至过了三重地境的仙家,眼力阅历俱非俗类,不论他们把心神放在什么事物上面,只要有一点不同寻常的蛛丝马迹,都能被看出端倪。
比如太清符宗的一位长老,便看出了一些细微之处。
于是他目光一凝。
当仔细观看,察觉异处之后,这位长老眼睛一缩,不知是遗憾还是惊骇,终是叹了声。(未完待续。。)
四百六十三章 庖丁解牛
太青符宗属九大仙宗之一,门中弟子习练符法阵法,能够用以对敌,也用以自身修行。
仙宗掌控一州广袤土地,不拘是什么仙根道骨的绝佳资质,都不缺乏。但凡仙宗弟子,均是在三岁之前就入得仙宗门墙,鲜少例外。
而遥观往昔,太青符宗倒有一次令人津津乐道的破例之举。
那是收下了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
这青年姓丁,庖厨出身,故称庖丁,善于宰杀牛羊。
他本是一个普通的青年,因为地处偏僻,修道人稀少,而祖辈穷困,无任何积累,故此无缘修道,甚至无缘习武。后来他入了酒楼,作了厨子。
而太青符宗一位长老,便是见得此人宰杀牛羊,惊为天人,破例收入门墙,作外门弟子,而庖丁入门之后,未足十年,又破一例,从外门弟子列入内门,此后未足百年,便即得道成仙。
时至今日,此人仍然在世,已是太青符宗的一位道祖,比掌教更高一辈,属太上长老之列。
而他之所以有这等能耐,便因为他宰杀牛羊的手段。
这种手段,唤作庖丁解牛。
太青符宗这位长老,属二代弟子,列在余字辈,名作余苍。他正是庖丁道祖的徒孙,故而看出了秦先羽身上的异处。
“这个燕地的弟子,似乎目光极为非凡,大有庖丁解牛的味道。”
余苍心中沉思,暗自道:“所谓庖丁解牛,非是一种手段。而是一种悟性。一种眼力。”
世上有一种人。看一件物事时,并非看见表面,而是看透了内里。
这种人多为天生的悟性,也有些是特意学成的本事,但这种人终究是极少的。
而庖丁算是一人。
若是牵一头牛来,落在庖丁眼中,那并不是一头牛,而是许多块骨头。血肉,筋腱,脉络。
常人杀牛,一月后就要换刀,但庖丁杀牛,数年之后,宰牛八千余头,刀刃如新,未有多少磨损,究其缘故。正因为他看透了这头牛的薄弱之处,避开坚硬骨骼。
一头活生生的牛。本就是血肉,筋腱,骨骼,脉络,以此组合而成。虽然知晓这些,但能够看得分明,也是一种本事。
同理,任何符咒,阵法,均是一道一道的纹路构建而成,符合天地轨迹,产生绝妙效用。但世人眼中,阵法就是阵法,符法就是符法。
然而这个燕地名为善言的弟子,却能从石阶上面看出端倪,从灰尘,从曲线,从轮廓,看出了构建阵法的纹路。
“一眼看透本质,庖丁解牛之法,正是如此。”
余苍心中万分遗憾。
太青符宗把控一州,要什么根骨奇佳的孩童都不难,什么仙根道骨又何曾缺少?但根骨是一回事,悟性是另外一回事,眼力则又是一回事。
根骨可以测得出来,但孩童年幼之时,尚未成长,谁又看得出他们的悟性如何?谁又测得出他们的眼力如何?
因此对于太青符宗而言,这类天赋的弟子,习练起符道来,实是天纵奇才。
“这个善言看见的不是石阶,而是石阶上的无数纹路,从而对石阶有所了解。他入了内中经受考验,因为对这一道石阶的构成有些了解,有许多熟悉之处,这便是占了地利,在内中考验时稍微有了些助力。”
“拥有这种看透一切本质的天赋,若是入我太青符宗,此人日后对于符纹阵纹的成就,势必非凡。”
余苍心中略有低沉,道:“即便不是下一个道祖,但有此天赋,在符法之上定然走得极远,应能得道成仙。”
倘如这个善言是个普通人,或许太青符宗就该再破一例,收入门墙。但可惜这是燕地的弟子,自幼在燕地成长,如今学艺在身,道行不低,即便入了太青符宗的门墙,但他心中依然是燕地弟子。
对于这类人,太青符宗定然是不能收入门墙的。
只是可惜了这么一个苗子。
“根骨超绝之人易寻,然而眼力悟性却是难测。”
余苍甚觉遗憾。
他并不知道,秦先羽曾习练过禁地的秘剑。
秘剑本就是从一次一次的挥剑,悟得真意,于是每一剑都能与天地间的轨迹相合,产生莫大威能。实际上论来,秘剑的轨迹,其实便如同符纹的痕迹。
秦先羽天生清净境,有道剑在身,习练剑法便得剑意,习练符法自有符道。但他终究将心思放在修道上面,放在道行根本上面。
……
道德仙宗谷逸长老手抚颚下白须,略有沉思。
其实在他心中,也有着类似于余苍的想法。
这个羽化入了中州燕地,颇有明珠暗投之状。
尽管习剑天赋卓绝,可终究不是根本。
他心中略有感叹。
……
玄冲一言不发,他大多时候都是沉默寡言,看似古板不堪,性子耿直,并非什么善于谋划之人。可实际上,他的思虑,比言辞锋利的玄京更为缜密。
比如此刻,他便想到了一些事情,这是心思机敏的玄京都未曾考虑到的。
“小师叔祖并非修炼本门剑典功法,因此道行高低与剑道造诣深浅并无相辅相成的作用,并非一体。他道行虽然亦是龙虎大圆满巅峰,然而精于修道,对剑诀不甚用功。”
玄冲传音过来,说道:“正因为如此,他在登天阶时,显得如此艰难。”
“你我此前未有想到这些,正是因为你我觉得,该考虑的事情,诸位长辈已经考虑到了。而刚才忽然发现小师叔在第一道阶梯上面都如此艰难,才惊觉其中不妥之处。”
“但实际上,这些所谓不妥之处,似掌教真人及诸脉首座,莫非看不出来?他们且不说修为极高,而平日里处理无数事务,眼力何等不凡,看得自当比你我更为透彻。”
“既然掌教真人让小师叔夺魁之后,才能获得五色烟罗,便是说掌教真人其实不乏信心。以掌教真人的修为,以他老人家的眼力,如何看不出其中不妥之处?”
玄冲沉思道:“或许,你我适才的担忧,实是多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