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并没有立刻开口，而是抚摸着懒洋洋趴在膝盖上的博美，思索了起来。
又过了两分钟，她才平静地开了口。
语气虽轻，却非常坚定。
“对不起，这款游戏，无法通过。”
秦远峰腾地抬起头，目光紧紧盯着大和抚子“为什么？”
对什么人用什么态度，对御前景虎这样没事挑刺的人，他不会有好脸色，但是大和抚子经过深思熟虑的话，他也不会不给对方面子。
面子都是互相给的，他的原则就是，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
他不是疯狗。
“有两个原因。”她逗弄着博美，淡淡地说“第一。你们的目的，应该是打开女性市场。以女人对于宠物的感情为依托。以为我带着宠物，就能打动我的心？”
“宠物，是实物，它能够和主人玩耍，和主人开心，和人互动。但是这是电子宠物，它没有实物，人对于宠物的依恋感，来源于长期的交流……”
“但是电子宠物，它总归是一款虚拟物品，虚拟物品能否使人产生精神依恋，我无法保证。”
秦远峰沉吟着点了点头，虚拟物品的范畴，属于电子娱乐第三纪元，现在的人想不明白并不奇怪。
“第二，这个东西，它的根本是‘玩具，’而‘玩具，’一直是世嘉对任天堂的戏称。”
她直视着秦远峰的眼睛“因为这两个字，你可知道要世嘉高层通过，会遇到多大的阻力？世嘉一直标榜自己不同于任天堂的地方就是高，精，尖，世嘉的电子技术是现在世界上顶尖的。”
她的目光转向宠物蛋“如果……世嘉都推出任天堂路线的东西，首先，这会引起投资商的不安。他们会怀疑，这是不是世嘉开始走别的路线了？是不是世嘉开始研究任天堂的套路？”
“投资方和被注资方，一点小小的嫌隙都可能扩大成不可弥补的裂痕。”她的声音没有太多感情，平静而坚决“一旦怀疑世嘉开始走任天堂的路线，他们会担心。担心世嘉如果走这条路线，市场会不会萎缩，在这个市场能不能斗得过任天堂。一旦斗不过，世嘉股票下降，缩水的是股东的资本。”
她静静看着秦远峰“秦君，我希望你记住，世嘉是纳斯达克上市公司，中山隼雄社长并不能一手遮天，这个公司的利益会受到多方股东的掣肘。”
秦远峰苦笑了一下“第二条才是重点吧？”
大和抚子点了点头“正是基于这个原因，你的作品几乎没有发布就可以宣判死亡。”
她郑重地说“没有一个股东希望看到世嘉抛弃自己擅长的领域和任天堂争夺低龄玩家市场，哪怕只是一点苗头。”
秦远峰没有开口，他的手托着自己的嘴唇，目光深邃，两道浓眉紧锁，右手的食指轻轻敲打着扶手，一句话都没有说。
大和抚子也没有再说话，屋里寂静得有点惊人。
“可是，你不觉得它很能吸引女性吗？”气氛有些压抑，钟晗忍不住插嘴。
大和抚子根本没有看他，冷冷地说“我说过，我在说话的时候，除了当事人，我不希望听到其他的声音，记住我的话，寄人篱下的男人。”
她转向秦远峰“对于这一点，你应该和秦君学习一下，他对于这方面显然比你精通得多。”
钟晗被刺得舌头都直了。
过了好一会儿，秦远峰才开口了，他的声音如同一汪湖泊，沉寂而深远。
“这是铃木老师教你的？”
大和抚子冷哼了一声，正要说，不要提起那个男人的名字，却不知道怎么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间接地给我上了一课。替我向铃木大师致谢。”秦远峰想了想“一点机会都没有？”
“我可以明确告诉你，即使我报上去，通过机会几乎为零。”大和抚子严肃地说“而且，我并不觉得它吸引我。”
再次沉寂，过了一会儿，秦远峰才开口“我这款游戏的审核期为三天。才第一天，大和小姐言之过早……不过，确实也无关紧要了。”
“送客。”秦远峰对钟晗挥了挥手。
第51章：迥然不同的态度
大和抚子微微点了点头，起身离开。
钟晗去送她了，回来之后，满脸笑容顿时收敛了，看着沉思的秦远峰问“学长，现在怎么办？”
他可是知道，公司现在只有两百多万美元，而一旦通过不了世嘉的审核，就必须等下一款游戏。
这个时间并没有关系，重要的是技嘉和微星的工作组，和世嘉合作，是他们最大的愿望，如果一拖再拖，他们的信誉将会降到谷底，而且会面临上百万美元的违约金！
“恋兄癖，不要慌。”秦远峰默默地敲着桌子“这并不等于死路。”
他心中也颇为复杂，自己的道行确实浅了，他是做过资深策划，但是那个公司虽然不小，比起纳斯达克上市的世嘉，却几乎等于不存在，而且他并没有涉及到整体管理层，很多事情，他都只能靠着日后的理解去做。
只是，想是一回事，做是一回事，刚决定和世嘉并肩站到一起，在主机大战上发出自己的声音，世嘉却立刻给了他一段难忘的经验。
他看到钟晗的目光，闪烁着担忧，不由得笑了笑“你是怀疑这款作品市场选择有问题？”
钟晗想了想，点了点头。
“不要怀疑它……”秦远峰静静地说“任何年代，依恋感都不可取代，我们瞄准的就是女人市场，从而带动男性市场，方针并没有错。”
“错的是我。”他的目光沉默地看着自己的手“我没有考虑周全，不过，这种错误，一次足够，下一次，我会做万全的准备。”
“那现在怎么办？”
“别以为世嘉不发行就没办法了。”秦远峰振作了一下精神，看着窗外明媚的阳光，半晌才莫名其妙地说“钟晗，咱们都是搞电子的，对于世嘉的动向，你应该很清楚才是。”
“比如，八月份的时候，世嘉宣布今年十一月推出新一代主机。segamastersyste。”
“这才是我为什么一定要找世嘉发行的原因！”
现在恐怕除了中山隼雄，只有他才知道，世嘉的新主机sms，合作发行商居然不是自己，而是一家全球有名的玩具公司tonkatoys。
东卡玩具！
他报告给世嘉，要的从来都不是世嘉的渠道，而是争取东卡的渠道！
只要过了审核，他就能顺理成章地提出要求，让东卡玩具代为发行！
明修栈道，暗渡陈仓。
“世嘉不发行，我们直接申请东卡玩具的渠道！”他沉吟着说“你立刻去搜索一下东卡玩具的地址，准备去日本。”
钟晗点了点头，正要离开，却听到秦远峰再次开口了。
“恋兄癖，你知不知道为什么这次世嘉拒绝我们？”
钟晗苦笑“不是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吗？”
秦远峰摇了摇头“不对……真正的原因，是我们太弱了。”
“如果我们是世嘉至关重要的首位质量序列，什么狗屁董事会，我就敢拍桌子让他们发行！”
“你不清楚任天堂带给世嘉的压力有多大……”他喃喃地说“去吧，电子宠物一定要发行！他们敢拒绝这款大作，我会让他们看着销售业绩流口水！后悔拒绝掉电子宠物！”
他目光冷厉起来“他们给我上了一课，我也会给他们上一课，那就是……”
“秦皇朝的作品，最好每一部都给我认认真真地研究！而不是一个审核员就可以拒绝！”
就在他们讨论的同时，屋外，大和抚子已经和御前景虎会面了。
“大和小姐，我慎重地提醒你。有些东西，是不能提交上去的。”御前景虎看着大和抚子的表情，淡淡地说“如果让这样任天堂路线的垃圾出现在我们的审核小组，申报上去就会贻笑大方。”
“难道你觉得你贻笑大方的时候还少？”大和抚子一听就嗤笑了起来“你提交上去又有什么区别？”
“大和姬！这就是你对前辈的态度？！”
“抱歉，我只喜欢有能力的男人。”大和抚子冷哼了一声，扫了他一眼“而不是做了七八年还是‘员工’的‘前辈！’”
就在御前景虎面红耳赤，准备爆发的时候，大和抚子冷笑道“行了，你怕被排挤的更厉害，我报就行。担当还不如一个女人，真不知说你什么好。”
“顺便再提醒你一下，世嘉永远走在求新求变的最前列，不管宠物蛋红不红，它的创意非常棒，于情于理，这都应该上报世嘉。你担心上报之后继续被耻笑，不过我敢保证，如果你不上报，事后会更加被羞辱。”
“不行！”御前景虎嘴唇都哆嗦起来“大和姬，现在你和我是一个审核小组！你上报，就等于我也上报！我决不允许！”
大和抚子倏然停住脚步，冷冷地看着御前景虎“你不签字？”
“它不配我签字！”
“你真要逃避责任到这种地步？男人？”
“随你怎么说！这是让世嘉蒙羞的作品！我不仅不会签字，而且我还要报告给一组组长！这次的事情完全是你！是你大和抚子一意孤行！我御前景虎拒绝签字！”
大和抚子看着他，忽然嘴角翘了起来，露出一个比冰还冷的笑容。
“废物。”
“比你你来，秦君有意思太多了。”
御前景虎脸色铁青，看到大和抚子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才稍微舒缓了一点“晚上七点的飞机，记得准时。”
二人不欢而散。
看着御前景虎离开的身影，大和抚子无声地叹了口气。
她欣赏有骨气的男人，不介意帮秦远峰一下，虽然结果肯定通不过，但是她仍然可以报上去。
只是没想到，御前景虎居然如此懦弱，一个从未出现过的创意出现在面前，第一个想法不是报告上级，而是逃避！
“我还是把你看的得太高了……你这样的人，能在开发一组混到现在，真是个奇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