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无衣看着她孱弱却挺秀的背影,微不可闻地叹口气。
头也不回地吩咐。
“龙五。”
“属下在。”
“帮我备车,我要回岛。”
————————开往冬天的马车——————
寒无衣靠着马车,默默看着另一角紧紧抱着重千里的重穿。
从那一刻起,除了解决内需,她再也没有放下过二师兄。
即使是吃饭,也是寒无衣喂,她只负责张嘴。
累了,就抱着人眯一会。醒了,就絮絮叨叨跟重千里说些有的没的。
寒无衣不敢叫醒她。
重穿显然,是进入了一种精神恍惚的幻境。
贸然打断,恐怕会落下心里更深的毛病。
只能就着她。
眼看她憔悴,眼看她流泪,眼看她抱着别的男人,柔情心碎;
却不能多说什么,不能多想什么,就这样帮她擦去眼泪,替她寻找安慰。
只是自己的心里,也开了一个大洞,不知道可以找谁帮忙补上。
自己的怀里,一样冰冷的空虚,不知道可以找谁寻求温暖。
重穿在梦里,跟二师兄在岛上吃点心看月亮,跟二师兄在江南品酒游玩,明明很快活的事,为什么每每,都胸口发闷,难过得随时想掉下眼泪。
抱着二师兄,抱得很紧。
倜傥无双的二师兄,春山朗月的二师兄,温柔无敌的二师兄。
总是让人那么舒服,觉得安心可靠的二师兄,现在,只能依靠她了。
可是她,是不是值得依靠。
重穿很心虚,很心虚,但不能让二师兄瞧出来。
然后她还总感觉到,背后有个人,一直默默地看着她。
“嘘……”她对那个人使个眼色,“不要告诉二师兄,其实我没办法。”
那个人没有回答,只是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这口气仿佛叹到她心底深处,吹起一阵无边凉意。
重穿在迷糊中,仿佛听到那个人说:“我在想,如果中毒的是我,就好了。”
“只是不知道,如果我中了毒,你是不是也会这样抱我。”
重穿听了,只觉心被人攒紧了,扔到泡菜缸里那样酸涩。
光是听这个人说这句话,她就想紧紧抱着他了。
可是,低头看看,自己怀里抱着二师兄呢。
二师兄是被她传染得这么贪睡,怎么能摆低他不管呢?
那就,不管那个人了吗?
对不起,对不起。她对着一片虚空说。
我只有一双手,我现在抱着我的二师兄。
对不起,对不起。
———————我是上岛咖啡厅——————————
一踏上莫非岛,重穿就仿佛回过神一样,抱着重千里,往陶陶居走去。
差不多四年前的那一日,也是二师兄领着她到这岛上,带她去了陶陶居,介绍她认识了师傅和十八,给她如此美好的三年。
现如今,她和二师兄又结伴来到岛上,只是这次,二师兄是被她抱着来的。
在陶陶居门口,重穿拉了下院门口的麻绳。
低头温柔地对怀里的人说:“二师兄,我们回岛上啦。”
记忆里,十八踏着轻快的步伐跑出来,惊喜交集地说:“千里公子,是你呀!”
现在,院子里只余清风阵阵。
重穿狐疑,又拉一下麻绳。
远处丁玲作响,连她都听见了。
十八,你也会偷懒了吗?
重穿抱起重千里,慢慢步向后院。
“二师兄,我们一起去嘲笑这个懒家伙,好不好?”
后院里,她终于看到了十八。
晾衣绳上,是十八洗的衣服。
绳子不知道被谁弄断了,洗得雪白的衣服掉下来,沾了尘土,落在下面躺着的人身上。
躺着的那个,是十八。
重穿呆呆地看着:“十八总是这么勤快,怎么晾着晾着衣服,也会睡着的?”
身后的寒无衣已经几步上前,抓起十八的手腕。
浓眉依旧,对眼不再。
十八的白麻衣服上,不光是尘土,尚有点点血迹。
十八的脉搏,应该在几个时辰前已经停止。
寒无衣一脸黯然,对着重穿摇摇头。
重穿只是不敢相信。
当你以为一个伤口不可能再痛时,总有人再给你往上加块石头。
“那这样呢,会不会更痛一点?”
“我就没见过比你更懒的人!”
“我就没见过比你脸皮更厚的人!”
十八是最赞赏她的人。
“这衣服你真的洗过了吗?”
“你长得那么难看,一点不像个姑娘!”
十八是最了解她的人。
“把我画得那么丑!”他气愤地说,然后偷偷地用心地擦拭自己给他画的像。
“衣服鞋袜都带齐整了吗?”
“丸药地图啥的都带上了吗?”
十八的嘱咐言犹在耳。
“行走江湖一定要小心,如果有啥不高兴,就回来吧……”
十八,小师妹我回来了,可是你呢?你去了哪里?
我还带了你最喜欢的千里公子一起来,你快起来,正好也叫醒他。
寒无衣抱起十八,哑着嗓子道:“小重,十八需要入土为安,但是现在,我们首先要找到师傅!”
重穿一个激灵。对!师傅!
十八和二师兄都这样了,师傅可不能出事!
两个绕着陶陶居转了一大圈,确定无人,就又上船去了东篱岛。
归园里除了灵枢、素问的尸体,一样没有人,也没有混乱的形迹。
寒无衣急得满头大汗。
自从认识他以来,重穿还没见过这样狼狈的寒无衣。
她走过去,叫了他一声。“无衣。”
寒无衣一路心力交瘁,本已经累到极限,现在又记挂着师傅的安慰,突然听到这久违的一声“无衣”,温柔的声音,几乎掉下泪来。
“你别急,”重穿说,“我想我知道他们在哪里。”
寒无衣把十八放下,重穿看看怀里的人,还是不想放手。
两人前脚后脚进了归园后院的林子。
“跟着我。”重穿说。
这个时候,脑子突然从未有过的清明。
就是一直向右走么。
向右,向右,再向右。
果然,那神秘的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