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邦微微一笑,不计较他说着什么,依旧远远瞧着一众北军留下地烟尘,“盈儿此去,胜了朕固然欢喜,但他太子之位也就亦发稳固;若他败了,若他败了…………他毕竟是朕亲子,朕又真能忍心瞧他狼狈若斯么?”
午时三刻。刘盈抵达灞上,鼓吹齐响,胡笳长鸣,灞上军营营门洞开。舞阳侯樊哙率众将迎出,以军礼参拜太子。
“既是在军营中,”刘盈挥手朗声道,“便只论军职,不论储君。孤并无任何不同。”
樊哙笑着拱手道,“是,刘将军。”甲胄下抬起一张胡茬豪壮的脸,二人相视。共同而笑。
“陛下对太子还是不错的。”帅帐之中,樊哙指着案上地图道,“灞上军营有共有九千人马,将军又带来了一千北军。尚征调了诸侯军,又发尽全国死囚。淮南不过倾一国之力,虽英布善战。但汉军又岂是吃素的?定然是手到擒来。”
“太子信舞阳侯所言么?”舞阳侯辞去后。有一人从帐中幕后绕出,淡淡道。
他穿着一身白衣。束发为冠,腰上悬下一只小巧绿色锦囊,整个人干净而又舒爽。
刘盈并不吃惊,微微一笑,“许先生此话何意?舞阳侯是孤至亲姑父,绝无欺瞒之理。”
许襄哂笑道,“小子并不敢说舞阳侯有欺瞒太子之意,小子只是言,太子不可因了舞阳侯一席话而轻了此战。”
刘盈褪去戎装,交到长骝手中,尖锐问道,“先生此前不是说英布有四必败之理,如何此时又反口?”
许襄微微一笑,“此一时彼一时,英布他纵有千百条败理,也没有一条是汉军轻敌。当时太子不能肯定是否要战,小子自然要力劝;如今太子既然已经要上战场,谨慎对敌总是好的。小子既然是太子谋臣,自然会处处为太子谋划。”
“许先生懂战?”刘盈锐利审视。
“不懂。”许襄怡然道,“但此战胜负,大半非战之力。”
刘盈遽然而笑,“战而非战之力,岂非荒谬?”
“不荒谬。”许襄目光如炬,直直瞧着刘盈的眼睛,“太子可记得,商山四皓反对太子领军所说地理由?”
“先生不是一条条驳斥了么?”
“这世上很少有事情能分出绝对地是非对错。小子认为太子当战,这一点到现在还没有改变,但小子也必须让太子知道,此战由太子出战,比由陛下出战,要难的多。”
提到高皇帝,刘盈怔了一怔,温和道,“父皇身经百战,最后为帝,自然为人子不及。”
“不然。”许襄摇头,“陛下虽身经百战,却未必懂战。”
“许襄…………”刘盈拍案而起,“你大胆。”
少年地手指直指着额头,许襄眼睛不眨,淡淡道,“这话不是我说的,是淮阴侯说的。淮阴侯曾言,陛下不善将兵,而善将将。太子认为,你将将的手段,及的上陛下么?”
刘盈坐于案前,微微沮丧,“不能。”
“所以陛下领军,十停功夫有九停办放在战本身上,兵多将猛,自然容易取胜。太子领军,却要将五成功夫花在让众将领信服之上,甚至还要多。所以小子说,太子领军,比陛下要难上数分。”
烛火毕驳,刘盈在帐中呆坐良久,猛然抬头,许襄却早已离帐而去了。
第二日,在灞上军营祭蚩尤,佑汉军得讨叛军,旗开得胜。之后大军开拔奔赴淮南。
宣平侯府里,鲁元长公主牵着三岁的张偃在院中行走,不知不觉间间神游万里。
“阿母,阿母。”张嫣迭声叫唤。
“啊。”鲁元猛然回神。
于是答案揭晓,是包月。
关于这个结果,总之是几家欢乐几家愁。
晚上十一点左右再上一章。
五十九:重虑
“阿母,”张嫣忍笑道,“再走,你就要拉着弟弟走到河里去了。”
四周侍从皆偷偷抿唇,鲁元呀了一声,赧然道,“我适才想,你舅舅这时候大概已经到淮南了。”
侯府之中潋滟一池湖水,周有草地茵绿,小偃儿在草地上打滚,咕噜噜的笑,露出新长的牙齿,抬头瞧见姐姐,努力吭哧吭哧的向姐姐爬过去。
“我想也是。”张嫣笑笑道,弯腰抱起偃儿。
不知道为什么,她其实对这个弟弟并不是特别好,有时候心情好起来就抱着他发上一天疯,心情坏就偷偷掐上他一把,当然不会用很大的劲,直掐到小孩子皱着眉头委屈的望着她。就这样子,张偃还是最粘她,见到她的时候连阿父阿母都不要,一个劲的往自己怀里爬。
“你也很担心舅舅是不是?”她轻轻戳着弟弟的额头,嘟哝道。心里面,她比任何人都要担心那个少年,他到哪里了?可受得来行军的苦?可压的住那些个自恃功高的功臣?见没有见血?有没有人拿一把刀砍他……
她嘈嘈杂杂的想着,忽然,一根线在脑海中就那么一拉。
她怔了怔,伸手缓缓摸住额头,皱起眉来。
张偃瞧出她的不对,好奇的瞧着她,摇着她的手,口中连连喊着,“阿姐,阿姐。”
“怎么了?”鲁元走过来。
“好疼。”冷汗涔涔的从额头上流下来。
“小小年纪怎么就闹头疼?”鲁元皱眉,冰凉凉的手抚上她地额头,被吓了一跳。“哟,这么烫,阿嫣,进屋里躺着,阿母给你寻个大夫来。”
张偃吓的屏声静气。泪眼汪汪的坐在阿姐卧房之外的堂上,听见卧房内阿姐一声一声的喊。口中乱喊,“阿姐,阿姐。”死命想要站起来冲进房里去,陪在姐姐身边。却被男童紧紧地按住,五六岁的男孩严肃的叮嘱,“世子,你再急。也不能冲进去。你姐姐现在没空理会你,你也帮不了她,咱们就在这等着。”
只能在这里等着。
寝室中侍女进进出出,又是打水,又是拧巾子,鲁元接过湿热的巾帕,覆在女儿的额上,“头好疼。”张嫣抱着被子在床上打滚,一头头发散乱下来,汗水打透。连身上禅衣都打湿了。
“阿母,”她呜咽一声瞧着母亲,“我的头真的好疼。”眼睛里已经见了点点水光,缩在榻上。可怜兮兮的像是一只抱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