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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6)(2 / 2)

如果是真的,凤景南的信的确有几天未收到了。明湛揉揉眉心,莫非那对狐狸兄弟真出了意外?


明湛无端心烦,该死的凤景南,死都不选个好时候,起码等老子大权在手你死也不迟啊!没一回让老子顺心的!明湛已经有了决断,吩咐道,“拟令旨,召明淇回府。让林迟来见我。”


昆明城迅速戒严,明湛将一干近臣召至书房,示之公文,大家一并商量对策。


凤景南正值壮年,身体向来康健,大家普遍认为,王爷再坐二十年宝座不是什么困难的事。这封公文让所有人措手不及,所有的目光都转向明湛。


这是云贵未来的王。


幸好,明湛近些天的所为可圈可点,这又是一种庆幸。


范文周一瞬之间仿若老了十岁,他与凤景南君臣相得,多年感情,如今形容比明湛这做亲儿子还要伤感三分。他坐在椅中,轻声道,“如今王爷生死未定,臣相信王爷吉人自有天相,定不会有事的。殿下是镇南王府的世子,王爷临走时,已将云贵军政大事俱托殿下之手。眼下,也得殿下拿主意,臣等方有主心骨。”


冯山思朱子政等人自然附和,别说凤景南走时已让明湛监政,哪怕凤景南什么都没说就立码死了,镇南王府也是明湛做主。这一点,任何人不会有异议。


一干子大臣围着明湛嘘声叹气,如果凤景南死了,大家嚎哭一场;如果凤景南平安,大家庆祝一场;可如今,这叫什么事儿?生死不知,下落不明,谁敢哭?你是不是成心咒王爷呢?谁敢笑?王爷都这样儿了,你还敢笑?不要命了吧?


故此,一班人的表情十分怪异。


就是明湛自己,也说不上什么感觉。


晚上明湛跟卫王妃一念叨,卫王妃皱眉道,“这可是为难?”


凤景南死了,明湛立码上位,光鲜亮丽的亲王。凤景南活着,明湛就且这么混日子就成。可他娘的现在是,不死也不活。


明湛烦燥的直想给凤景南的魂魄托个梦问一声:你他娘的到底是死了还是活了?


卫王妃默默握着手中一块玉玦,忽然说了一句,“如果不是证据确凿,没人敢妄议帝尊。”


明湛的心跳忽然加快,呯呯呯呯呯……几乎破胸而出,“母亲,你是说……”


“我的看法,就是大多数人的看法。”


“我已经让明淇回府了。”明湛道。


卫王妃是历经过改朝换代的人,马上明白了明湛的用意,欣慰的点了点头,“不错,待明淇回来,你立马启程去帝都。”


“我带着明廉一道去。”


“你倒不必忌惮明廉。”明礼明义已在帝都,魏太后又是魏妃的亲侄子,二皇子的母亲是魏贵妃,明廉必竟与明礼等是同胞兄弟,三兄弟聚首,乱拳打死老师傅,蚂蚁咬死大象,卫王妃便有此顾虑。依她对王府的掌控,明廉翻不出天去。


“我一走,镇南王府只他一个男子。按理监政也应该是明廉监政,明淇则不好行事。”明湛露出一抹讽刺的笑,“母亲,魏妃还在府里,明礼他们不敢轻动。他们动一下,你只管活剥了魏妃的皮送去帝都给太后便皮袄,也算给我报了仇。”


卫王妃容颜依旧,温声道,“任何时候都是性命最重要,你勿必要小心。”卫王妃唇角微勾,注视着明湛,“帝王之尊,没这么容易就死的。没有见到尸体之前,不要相信任何推测。”


王府里,只有闻到信儿的魏妃哭的最伤心,简直是肝肠寸断,恨不能直接随了凤景南去。


当然,魏妃闹了一次自杀,要撞墙。可满屋子侍女又不是死人,哪儿能眼睁睁的看着侧妃娘娘去寻死,何况他们又没收到上边儿的啥啥暗示。


其他女人当然也难受,这马上就要成寡妇了。


除了卫王妃,她永远波澜不惊、宁静淡雅如同一潭深不可测的雪水。卫王妃对魏妃道,“王爷只是路上出了些差子,偏你们就传的有鼻子有眼,是不是在咒王爷?你今日寻了死,他日王爷平安归来,怕你在阴间也见不到人,岂不白死?”


阖府的女人尽管有一千个担心,也不敢再流露出悲伤的气氛,只是更加卖力的诵经礼佛或者围在卫王妃身边奉承。


凤景南遇到意外,虽然是大事。


臣子间也有一瞬间的慌乱,只是很快就平息下来。虽然大家很担心王爷,不过都很平静,并无乱象。


当然更没有明湛想像中的权臣篡权之类的事,让明湛混身的本领无处使,顿觉十分遗憾。


这都要归功于凤景南数十年的安排,凤景南本就是个强势的存在,亲儿子都弹压着,何况臣属。再者,但凡稍微权重的,家里儿子都给弄到明湛身边儿当差。儿子的前程都有了,老子何苦去造那没把握的反来着。


初始几天的骚动过去后,人心渐平,一切竟和凤景南南巡时无二。


倒是明淇八百里加急的赶回王府,容颜憔悴,一双眼睛厉如闪电,见着明湛劈头就问,“父王到底怎么了?”


明湛正在吃早饭,嘴里刁着的三鲜馅儿包子啪的掉在了桌上,明湛顾不得去捡包子,忙问,“这么快就到了,吃早饭没?何玉,快去拿副碗筷,再跟母亲说一声,明淇回来了……”


明湛只顾啰嗦,明淇已跨步上前,揪起明湛问,“父王到底怎么了?”


明淇习武多年,力道奇大,其实她只用了三分力,已经把明湛勒的险些再吐个包子出来,张着嘴,如同离水的鱼,眼瞅着要翻白眼。明湛连忙放开明湛,“没注意。你快点儿说正事。”


明湛便照实说了,明淇伤心道,“也不知道父王现在怎么样了?”担心一阵,又咬牙切齿道,“那些侍卫,我一个都饶不了他们,非把他们剁成两截不成!”


明湛问,“你要不要先用早膳?”


明淇大怒,“就知道吃!我去给母亲请安!”


明湛追着明淇出去,嘟囔道,“这个时候,母亲肯定也是在用早膳。”


“父王一点信儿都没有么?”明淇压低声音问。


“有信儿,我就不叫你回来了。”明湛从袖子里摸出一块绫帕擦擦嘴角的香油,劝明淇,“你就宽些心吧,我觉得父王没事。”


“那你急惶惶的叫我回来做什么?”


“我得去帝都一趟。”明湛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这时候,得有万全之策。咱们云贵之地还太平,我虽然觉得皇伯父和父王不会有性命之危,不过,这只是一种感觉。帝都那里就不好说了,现在不是伤心的时候,咱们得先保住地位跟性命。”


明淇沉默片刻,叹道,“你果然比我更适合这个位子。”


明湛歪头看她。


“父王说的。”明淇的眉毛修长,不描而翠,下巴紧绷,仪态比明湛更具威严,“父王让我安心一隅,不要与你争。”


明湛笑一笑。


“以往我并不十分服气,”明淇看明湛一眼,“如今我才算服了。我一路换马不换人,三天三夜,吃不下喝不下,你竟然能安然的用早膳。听说帝都的公文是泼水节那天来的,来去时间一算,大概你接到公文便召我回来了?”


明淇轻叹,“换了我是你,怕没这个胸襟气魄。”


“明淇,我们有我们的情份,少年时代的事,我想我们都不会忘怀。哪怕如今有许多争执之处,对彼此有忌讳之心,可在我心里,你是我的同胞姐姐,你的本事也让我敬佩,虽然你的选择会让我为难,”明湛坦诚道,“不过,我仍视你为可敬之人。如果我现在故去,你是最合适的人。”


见明淇认真在听,明湛更添兴致,摸出扇子“刷”的展开,抖出一阵清风,继续道,“我好歹做了这么久的世子,纵使有差错,也会把镇南王府放在最合适的人手里,也算对得住这两地百姓。往私心讲,我真有个好歹,即便我不叫你回来,明礼他们并不是你的对手,哪怕日后来了哪个皇子,也比不得你军权独握,经营多年。你事事都好,只有一样,错投了女儿身。那些顽古不化的老臣必然要反对你,界时难免又是一场水火。”


“其实我又何必忌惮你,”明湛坏笑,凑近明淇给他扇了两扇子,“我若平安,你也争不过我。我若出事,你还能瞧着今日情份照拂那些跟着我的人。”


明淇虽自认争不过明湛,不过自己承认是一回事,被明湛这样自大的说了一遍又一遍是另一回事,正微怒间,明湛扇子掩唇,半边脸对着明淇嘿然一笑,赞叹道,“这都是老天爷在帮我哪。唉,如果当年母亲生下双胞胎,如果你也是儿子……依着那老家伙对你的宠爱,估计我连喝汤的份儿都没有。天意,天意哪,实在是……”天意哪。


最后三字,明湛没说出口,被明淇狠狠一拳揍回了肚子里。


明淇见过卫王妃。


母女二人将将两年未见,明湛脸色疲惫,卫王妃难免心疼,问了她路上的事,便留明淇用了早膳。


明湛也跟着吃,明淇见不得明湛这副贪吃的嘴脸,问道,“你不是吃过了?”


“我就吃了一半。”自觉坐下,双手捧起碗喝粥。


明淇被明湛气到没了力气再气,无奈道,“虽说是龙凤胎,不过你定比我活的长,说不定我早死了,你还千八百年的活着呢。”


“借你吉言吧。”


卫王妃轻声责怪道,“刚回来就死啊活的,也不忌讳。”


137、交接


用罢早膳,明湛明淇与母亲商议了片刻,便自母亲处出来。


明淇已经回来,明湛不愿在昆明耽搁太久,准备与明淇去书房交接。此时,天时尚早,天边一抹朝霞,明湛远见一人背着药箱,后面跟着两个小厮,唤了一声,“阿濯,你这样早就去医馆?”


杨濯停了脚,见是明湛,笑着一揖,“殿下早。”


明湛与明淇走了过去,与明淇道,“这是杨濯,云边杨路杨将军的长子。他医术很不错,现在善仁堂里他是最好的。”


明湛矜持的点了点头,“以往有幸曾见过杨将军,将军治军之策十分令人佩服,替我向杨将军问好。”


杨濯实诚的笑笑,“我现在也见不着父亲,问好的事得等以后了。小兄弟,瞧你面色晦暗,眼底发青,可是晚上没休息好。”说着就扣住明淇的手腕,仿佛见鬼一般,俩眼又盯着明淇的面孔瞧了又瞧,明湛心里一沉,生怕明淇身体有什么不妥,忙问,“可是有什么不对?”


杨濯惊问明淇,“你是女的?”


明湛心底偷笑,面色不改与杨濯介绍道,“瞧你这话说的,这是我姐姐,安国郡主。远道赶来,为了路上方便才换的男装。”


明淇只想一脚把这愣头青踢飞,沉着脸道,“瞧你也像念过书的,知不知道什么叫‘男女授授不亲’,你总捉着我的手腕是什么意思?”


“我,我是看你面色不好,给你诊脉。”云南民风并不算保守,再说,看病当然要诊脉了,杨濯道,“脉象沉细,并没有多大毛病,好好休息就是了。饮食上稍微注意些,看你眼睛都有血丝,现在就去睡一觉吧。”


军中也有不少愣头青,像杨濯愣成这样的也不多见,明淇根本懒的朝理他,一拽明湛,“走了。”


杨濯追出几步,跟在明淇身边儿念叨,“你怎么不听大夫的话呢?这可怎么行?身子最要紧。王府的事我也听说了,你别太着急,王爷吉人自有天相。倒是你们女孩子家,娇娇嫩嫩的,可得好生保养……快回去歇息吧,你要是睡不着,我给你开副助睡的汤药,喝了保管你一盏茶就能入睡……”


明淇只觉得耳边像有一千只苍蝇在嗡嗡的飞,猛的止住脚,就要教训这小子。杨濯并不懂武功,他一门心思在明淇身后唠叨,也没留意,迎面便撞在明淇背后,鼻子一酸,眼泪哗哗的往下流。倒不是真撞的多疼,只是鼻子是个特殊部位,撞的狠了,直接牵动泪腺,眼泪就跟着冒出来,止都止不住。


明淇也明白这个道理,她正嫌这小子啰嗦,冷笑道,“娘儿们一般的啰嗦,竟还是个哭包。”看一眼明湛,“这就是你用的人?”


杨濯一边揉鼻子一边擦眼睛,“是撞到鼻子才流泪,没事儿,郡主不必担心小臣。”还劝明淇,“郡主,你别跟小臣生气,气大伤肝。”


明湛忍住笑,说道,“阿濯,我知道了,一会儿我会劝姐姐去休息的。姐姐刚回来,有些事急着处理。既然阿濯已经见过姐姐了,我要离开王府一段时日,姐姐的健康就交拜托你了。”


在杨濯心里,明湛已是一等一的大善人,闻言正色道,“我本就是大夫,这是份内之事。殿下放心,我会每日过去给郡主请脉,一定让郡主平平安安的。”


明淇没理会杨濯,倒是对明湛道,“这小子虽啰嗦,不过他既然学医,那就应该是师从柳大夫,你不如带了他去帝都,有这么个人,我与母亲也好放心。咱们府里多少大夫没有,也不缺他一个。”


“此去帝都,哪怕带上千军万马也不顶用的,我心里有数。”


杨濯听他们在说政事,他对这些向来不懂,便告退了,赶着去医馆开门。


明湛先带明淇到书房将印鉴公文对交,再就如今云贵的军政、臣子的形势大概说了一遍。


明淇以往便是养在凤景南身边,凤景南批公文时她跟着伺候笔墨,待大些就往军中跑……说来凤景南也是一奇人,当初最器重明礼时,也没这般对待过,也不知道安的什么心。


是以,明淇对这些真不陌生,明湛略一说,她一点便通,毫不费力。


倒是明湛去帝都,将政事托于明淇,一干大臣果真不乐意。


柳大人道,“帝都有公文至,如今又有王爷安危不明,殿下秉臣之忠、子之孝,理当前往帝都。只是殿下亲往,府中还有三公子在,公事托三公子便可,郡主乃贵女,何必让郡主为这些琐事伤神。”


柳大人是凤景南指给明湛的先生,最重尊卑、最讲规矩。在他心里,明淇虽是王爷爱女,身份尊贵,却有一点不好,牝鸡司晨。一个女儿家,不想着大婚生子、伺候公婆,却是舞马弄棒,掌了兵马。当初凤景南宠爱女儿,一意为之,诸人劝了半天无果,也只得看的明淇逍遥。


明淇远去掌军,很有一批人盼着她出个差错,赶紧灰头土脸的回来是正经,哪知明淇一去便扎了根。一干子老臣捉不住她的把柄,对她更加忌惮三分。柳大人在朝中多年,也不是聋子瞎子,因知道明淇的本事,没好说的太过难听,给彼此留了些脸面。


如今眼瞅着世子掌权,怎么倒把郡主叫了回来。这女人若是争起权来,更能要人命。满殿大臣,哪怕范文周也觉着,与其让明淇郡主掌政,还不如把三公子抬上来。


虽说明廉有些粗,有他们一帮臣子辅佐,撑到明湛回昆明是不成问题的。明淇一回来,可别请神容易送神难。


曹大人就没柳大人那般客气了,直接道,“如今三姑娘、四姑娘都嫁了人,郡主出身最为尊贵,殿下身为殿下同胞兄弟,也该为郡主操持终身大事。”意思是,求您老赶紧嫁人吧。


甭管底下人如何嚷嚷,明淇脸上没有半分动容,一双眼睛,冰雕雪凝,倒叫人瞧不出深浅。


明湛抬了抬手,臣子们便都安静了,叹一口气,明湛方道,“如今的情势,大家都知道。父王至今没信儿,我这心里每日如同油煎火烧一般。”


“三哥一样为人子,何尝不是如此。帝都的消息向来比我们这里快,大哥、二哥已在帝都,我与三哥过去,兄弟之间也有个帮衬。”明湛道,“姐姐虽是女流,不过自古巾帼不让须眉,姐姐自幼随侍父王身侧,各位大人想来也不陌生。前朝有端肃长公主辅政之典,就是在我朝武帝襁褓登基,也是孝端皇后掌权,史上并不乏杰出的女人。事急则从权,你们先暂且放下成见,以云贵二省安危为要,要知道如今帝都已是风云际会,我必然要过去的。你们若因男女成见,致使云贵动荡、百姓难安,界时有何脸面向父王交待,也愧对我的托付。”


最后一句话倒点醒了明眼人,明湛只是暂时去帝都,王爷如今虽生死不明,不过明湛是板上钉钉的继承人,又是他亲自请明淇回来,想来应该有几分把握,时间短,也不怕明淇就篡了位。


故此,虽然有些不大情愿,诸人皆领了明湛的令旨。


至于明湛是不是还有其他安排,这就不知道了。


倒是魏妃,先是听说凤景南出事,身边只有一个有廉还能说上几句话,如今明廉又要跟着明湛去帝都,这岂不是要了她的命,顾不得什么,从床上勉力起身,松松的挽了个素净的留月髻便到卫王妃面前哭诉,话里话外舍不得儿子。


卫王妃只看魏妃一眼,就清楚她肠子里在动哪根筋,道,“你与王爷恩爱的大半辈子,养下三个儿子。我只有明湛一个儿子,说起来,你还比我略强些。”


魏妃忙道,“妾身哪敢与王妃相比。”


“我倒是想不通你担心什么。”卫王妃端起茶来润喉,淡淡道,“太后娘娘是你嫡亲的姑母,贵妃娘娘是你嫡亲的姐姐,你娘家也是侯门显第,帝都又有明礼明义兄弟,你是什么地方不放心呢?”


魏妃嚅嚅,“王妃,妾身也不知怎么,这些天总是睡不好,阖眼就能瞧见王爷。有了明廉说说话,倒还能略安稳些。您是知道他的,明廉也没经过什么是非,从未办过差,就是去了,怕了帮不上世子。”


“帮不帮得上我不知道,”卫王妃满心腻歪,并不愿与魏妃多说,只道,“王爷若是平安,定是要先去帝都,界时四个儿子只有三个迎接他们父王,明廉这脸上可是好看?你若实在不愿意让明廉离了你,就让他在昆明呆着吧。”


魏妃小声道,“世子去帝都,阖府总要有个男人撑门立户,明廉也是王妃的儿子,有这么一个人,平日里虽不顶用,到底心里有根骨儿。”


“这你就不要想了。”卫王妃忍不住冷笑,“魏氏,你这一生也算荣华富贵,四样俱全。只是你且记着,人心不足蛇吞象,世事到头螳捕蝉。外头的事,不是你可以插手染指的。下去吧。”


“娘娘,您可冤枉妾身了。”


卫王妃已经起身,魏妃唤了一句冤,也没好跟上去接着喊,只是想着自己到底把儿子留下了,便心满意足的回了丽人轩。


自己满心的筹谋,哪知明廉并不愿意。


魏妃苦口婆心的教诲明廉,“你是不是傻了?现在帝都不定乱成什么样?你们小孩儿家,经过什么事?当年先帝末年,何等危机重重,那是先帝还在呢。如今帝都是个什么情形!”魏妃也算经历过先帝末年夺嫡事件的人,只是她对这些事并不大通,只是难忘那时气氛紧张,天天提着心胆过日子,如今只有明廉一个在身边,哪里舍得儿子去帝都,她又有些自己的小心眼,慢慢说与明廉听,“世子这一去帝都,时间不能短的,你既是世子的亲兄弟,帝都那里有你大哥二哥在,你在昆明,外头有事也能帮衬些。”


“母亲,四弟都把明淇叫回来了,外头哪里有事能用到我?”明廉道,“四弟重情份,素来没事亏待我。明淇我可是檚了她的。”说起来,镇南王府虽以武功起家,像他们兄弟四人,自幼也有师傅教习弓马骑射。只是世家子弟难免娇贵,真正也没哪个学成武林高手,明淇除外,这丫头是真下苦功,别看明廉年长一岁,自从习武开始就打不过明淇。说起来,有一年,他随明淇去缫匪,明淇提马上阵,杀人如同砍瓜切菜一般,明廉瞧一眼明淇那罗刹般的杀伐模样,连做三天恶梦,小病一场,回来还去庙里给自己点了香油灯保平安。如今叫他留在昆明跟明淇争高下,这不是老寿星吃砒霜,找死么。


明廉是万不敢留下来碍明淇的眼的,何况明湛早跟他提过去帝都的事,哪里料到母亲又有别的打算,想一想舅舅的叮嘱,明廉一根筋道,“母亲,你就在家好生念佛吧,我跟着世子也不会有事。还有,千万别去招惹明淇。”


魏妃忙活一声,哪知儿子不肯应承,真真是瞎子点灯——白费蜡,遂又是一场好气。


138、坑爹


明湛到帝都已是五月初,天气微热。


凤明祥凤明瑞带着礼部官员前来相迎,往时,哪怕明湛被封世子,要迎他也用不着皇子出马,只是今日不比往时,人家亲爹是接了你老子的圣旨随驾,这一随就随去了西天,镇南王府难免要有微辞,问个究竟。


故此,迎接明湛的排场也比往日要铺派些。


堂兄弟相见,都是老爹不知下落的时候,也难以笑脸相迎,这气氛就有些紧张,凤明祥先道,“湛弟路上辛苦了。”


“劳二位皇兄相迎,折煞明湛了。”


明湛吩咐大部队回帝都镇南王府,小部侍从随他与明廉进宫给魏太后请安。


路上,明湛轻声问御驾可有消息。


魏太后宫里一如往昔,只是老太太两子皆失音讯,精神不比往昔,看着苍老许多。不过宫中保养得道,身子瞧着还硬朗。如今见着明湛明廉,又想起自己苦命的儿子,忍不住痛哭起来。


明湛明廉忙好生劝了一回,魏太后不独为儿子伤心,如今儿子没了影儿,朝中未立太子,太后的重要性就格外的显露出来,每日七八帮子的人来她这里说话帮情。若是换个人,有弄权之心,怕早就乐了。


魏太后却并非这种性情,她虽然有些私心,不过是帮衬自己娘家,其余家国大事半分不通,忆及先帝末年那种风霜刀剑,老太太倒不为自己担心,不论哪个孙子上位,她都是太皇太后,只有更尊贵。可是,先帝末年,十子只存三子,是何等惨烈。每虑到此处,魏太后一颗心肝就如同放到了油锅中翻来覆去的炸个透,遂不论谁来说,老太太对太子人选绝不肯松口。


后来,还是魏宁建议魏太后,“请明湛来帝都。”


“他?”魏太后一时间真没想起明湛,她顶不喜欢的孙子非明湛莫属。


“姑母,明湛是经朝廷册封的世子,王府继承人,二表哥毕竟是随驾出的事,论情理,也要跟他说一声。”魏宁道,“如今朝中乱糟糟的,许多事争执不下,再拖下去,恐酿大祸。姑母可记得当年,二表哥得世子之位在先,皇上得太子之位在后……”


魏太后猛的抓住侄子的手腕,惊迟道,“明湛那小子,我可是降伏不住他,叫了他来,咱们可别被反咬一口。”


“妈母,我暂且不论,您可是他嫡亲祖母。”魏宁温声道,“朝中已有人提议要请世子来朝,明礼他们兄弟,到底不是嫡子。”


一个“嫡”字,倒戳了魏太后的心病,魏太后唇角下垂,半晌方道,“明礼也只差一步。”


魏宁吓出一身冷汗,急忙劝道,“姑母,万万不可作此想。永宁侯府也是功勋之后,明湛刚刚联姻西藏公主,还有北威侯府,敬敏大公主府,这些都是明湛的岳家,您略动一动他,这些人不得问一个原由么?再者,卫王妃还在昆明城,她就这么一个儿子,咱们动了明湛,二姐是断无活路的。”


“她敢!”


“她如何不敢,”魏宁冷声道,“姑妈,虽说虎毒尚且不食子,可当年戾太子就死于方皇后之手。卫王妃是方皇后的嫡亲外甥女,自幼在宫里长大,她什么没见过,把她逼急了,又有什么做不出来!还有明淇,手掌兵权,盘踞一方,您动了她的同胞弟弟,她岂能善罢干休,哪怕明礼坐上王位,您放心他回昆明吗?界时国中动乱,追根究根,哪怕是姑母您,也得遭受朝臣质疑。您贤德一世,何必因一明湛坏了您多年声名。”


魏太后还有一桩心病,她虽尊荣了这些年,可每每想及方皇后仍是不寒而栗。当初她不过坤宁宫一个宫人,方皇后却是一朝国母,尊贵雍容,不言而喻。如果魏太后不是方皇后的心腹宫人,也伺候不了先帝,她真是看够了方皇后弹笑间布局杀人的本事。


卫王妃,却是方皇后手把手教过的,记得当时二皇子初露峥嵘,几番惹得先太子不悦。卫王妃陪着方皇后下棋,魏太后伺候茶水,方皇后叹道,“蜀道难,难于上青天。李大人要去蜀中任巡抚,倒叫人牵挂。”


卫王妃捏着几粒云子,漫不经心道,“上有天堂下有苏杭,前儿听姨母说,浙江巡抚出缺,李大人到底是二皇子的亲舅舅,派去深山老林,也有些委屈了。”


“你倒是敢分派。”方皇后浅笑,“蜀中人物俊秀,风景别致,也算不得荒野僻地。”不过,老永宁侯曾连任三任江浙总督,在江南根深蒂固,自不必提。


魏太后那时连苏杭蜀中是哪儿都不知道,她只记挂着皇后娘娘喜欢香片、卫家小姐独爱铁观音……直到约摸一年后,二皇子给舅舅求情,被先帝训斥。还是方皇后出面,保住了李大人的性命……后面的事,魏太后就不知道了。只是宫里再没有二皇子好才学的传言,取而代之的是二皇子喜欢上了花鸟儿,听夫子讲课竟带了笼子鹦哥儿,夫子念一句,那鹦哥儿学一句,把夫子们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先帝如何责罚二皇子云云。


当年的二皇子也是先帝硕要仅存的皇子之一,如今的福亲王。


就是自打那时起,魏太后对卫王妃多了几分小心翼翼。那会儿,魏太后与几个相好的小宫女会偷偷嘀咕,说卫家小姐将来必要配给太子的。


可是卫王妃足小太子七八岁,年纪上绝不相配。而后,方皇后为太子选了靖国公家的小姐为嫡妻。


如今,魏太后世事历练,方察觉,莫非打一开始,方皇后有意让卫王妃接触政事,便是为了当时还没影的镇南王世子布的一步棋?


是了,现在想来,先镇南王无嗣,先帝提及过继之事,先镇南王却几番难定心意,因此事,先帝没少与方皇后抱怨。


在二十几年后,魏太后幡然醒悟,难怪,难怪卫氏会入主镇南王府!


思及往事,魏太后恼恨不已,叹道,“可恨我当年无能,让你二表哥受了多年委屈。”


饶是以魏宁的玲珑心肝,也猜不透姑妈这句话为的是哪端。


方皇后二十多年前的一招布局,魏太后今日得以想透,只是此事,当初她做不得主,到如今,卫王妃早以入主镇南王府多年,育有一子一女,嫡子得封世子。魏太后就是想算前帐,也不知从哪里算起,只得叹一声,“日后可不能让这种毒妇进门了。”


魏宁更接不上话,魏太后已道,“叫二皇子、三皇子、四皇子过来,五皇子年纪小,让他安心念书吧。”


如此,方有明湛入帝都一节。


魏太后见了明湛,也有自己的小心眼儿。魏宁一句话给魏太后提了醒,对于魏太后,骤失二子,已经让她伤心的找不着北。可是,对于明湛,亲爹是去伴驾伴没了。


镇南王府的厉害,魏太后也知道一些皮毛,自个儿先痛哭一阵,想着倚老卖老,明湛总不好冲着她这亲奶奶来要亲爹。


其实,真是魏太后想多了。


祖孙抱头一场痛哭后,明湛只问了问如今的消息,劝慰了魏太后几句,也没找魏太后要人。


哭了半晌,明湛又喝了半盏茶,见凤明澜等人都在,红着眼睛道,“皇祖母成日在宫里,与外头的事并不多知道。如今几位皇兄都在,想当初,我幼时来帝都便住在宫里,皇伯父待我比诸位皇兄们还要亲切三分。我敬皇伯父也如同敬重我父王一般无二,只是谁承想,天有不测风云,竟发生这样的事。自从接到帝都公文,我的心里没有半刻安宁,只将镇南王府诸事草草交待一般,便与三哥来了帝都。只是如今到底如何,还得请皇兄们给我们准信儿。”


未等人开口,明湛已起身道,“皇祖母镇日忧心,我们做孙子不能分忧已是不孝,也不便以前朝事扰了皇祖母的清净。二皇兄,不如我们去前面说吧。”再客气的问一句,“还得请皇祖母允准?”


所以说,魏太后根本是白担心,明湛如何会与他歪缠,弄不清个是非原委,反倒容易落下口舌。


如今,许多朝臣亲眷的都是拿了事找魏太后拿主意,种种赞誉让魏太后有些晕头,想着自己也有几分才干,故此,对于明湛要避开自己的行为,心里就不大舒坦,暗道,这哑巴开了口倒比常人的口齿还伶俐三分,到底不便相拦,任明湛等去了。


明湛的脾气,大多是只听说过没见识过。


凤明澜兄弟却是见识过的,明湛要单独说话,兄弟几人难免暗自叫苦,生怕他哪根筋不对,闹将起来。如果明湛躺地上打滚儿要爹,谁拿他也没辙。


“不瞒几位皇兄,我那边也有人送信,说是四月初三,皇伯父与父王双双失踪。”明湛叹道,“这也是件稀奇事,就是真的,说出去怎样取信于民。咱们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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