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动,”木苒轻声说道:“你累了一天,等会儿好好休息。”
赵钰果然不转脑袋了,但他伸手快速抓住木苒的手,趁其不备,在她手背上亲了一口。
木苒的手僵了一下,半晌后,她沉默地抽回手,重新揉捏着赵钰的肩膀,赵钰也没再放肆。
因为无事可做,又各自劳累了一天,吃过晚饭后,张潇樯铺开仅有的一床睡袋,把自己严严实实裹进去,安安稳稳地睡觉,罗左爬到一棵树上,在树弯里伸了个懒腰,静静地蜷缩而眠。
季芳背靠大树坐着,闭目养神。
木苒和赵钰并肩坐在另一棵大树前,两个人都望着暗沉沉的林子,没有言语。
赵钰忽然抓过木苒的手,将她掌心朝上,用自己的手指在上头一笔一划地写着字。
木苒猜不出那字,便仰头看他。
林子里太暗,尽管近在咫尺,赵钰也看不清木苒的表情,他微微笑,用自己的掌心包起木苒的手,轻轻放在身前。
木苒的手微微发烫,她伸出另外一只手,轻轻摸上赵钰的眼,示意他赶紧闭眼睡觉。
赵钰轻笑,乖乖闭上眼,一只胳膊却固执地从背后揽住木苒,让她靠在自己怀里。
木苒不和他计较,只是睁大眼,警惕地望向黑沉的树林。
不知道自己睁了多久的眼,木苒的腿有些麻,身后的赵钰早已发出平稳的鼻息,木苒微微往前离开他的怀抱,扶着他的胸膛,小心翼翼地让他躺倒在地上。
熟睡的赵钰并没有被惊醒,他动了动脖子,显然找到更舒适的睡姿,继续陷入沉睡。
木苒站起身,动了动有些僵硬的脚腕,先看向前头的张潇樯,后看向头顶上的罗左,最后,看向身边大树底下的季芳。
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想起了钱荟明,那个被英招割断脖子的老好人。
木苒伸出双手,钱荟明血液的温度早已不复存在,即使是那晚将他尸体溶解时所承受的热度也消失了,剩下的,只有记忆里那个男人老实耿直的模样。
木苒站在林地中间,有些怅惘,有些迷茫,也有些疑惑。
她想不出答案。
木苒转身,正要重新走回赵钰身边时,原本冰冷静谧的深夜树林里,忽然传来一阵若有似无的声响。
那声音像极了鼻息间的呻0 0吟,厚重的,带着将醒未醒的朦胧,像一个身患重症的老人在某一个清晨孤独醒来时所发出的喟叹。
木苒怔在原地。
原本黑暗的林子里忽然亮起几点幽蓝的灯光,那光芒飘荡在半空中,似流动的水,又像蹿动的火。
眨眼之间,越来越多的蓝火亮起在林子周围,几乎照亮整片树林。
树头上的罗左探出脑袋,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惊恐的咕噜声,但他立即捂住了自己的嘴。
树底下的季芳也睁开了眼,她静静地看着周围的蓝光,迅速屏住呼吸,重新闭上眼。
木苒立即想起赵钰,她几步扑到赵钰身边,一手捂住他的嘴,一手轻轻拍打他的脸。
赵钰很快便醒了,他懵懵懂懂地看着木苒。
木苒死死地捂着他的嘴。
赵钰很快便发现了周围不同寻常的亮光,他的眼神清醒起来,与木苒一同趴在草地上,一动不敢动。
夜间的林地本来就冷,可当这些幽蓝的火焰燃烧起来的时候,林地的温度竟然又往下降了数度。
赵钰瞥见脸侧的一株野草竟然生生冻起了寒霜,心里一凛,抱着木苒的手不自觉用力。
木苒趴在赵钰胸口上,脸颊相贴,鼻息相闻,她的一只手犹然捂着赵钰的口鼻。
林子的空地上,一只透蓝色的脚落在草地上,紧接着,更多的脚出现在这片林地上,这些脚全都□着,瘦瘦的脚踝骨骼凸起,有男人的,有女人的,还有小孩的。
赵钰瞪大眼,看着这些脚从自己面前静悄悄地踩过,一种可怕的阴寒之气笼罩住他的全身,让他动弹不得。
这种感觉赵钰记得。
在他最叛逆不羁的年纪里,他曾被警察们领到医院的太平间,在一柜又一柜的尸体包绕间,认出铁床上早已面目全非的父亲。
那个房间里森寒的冷气,还有白布下父亲露出的一截手腕,他都清清楚楚记得。
林地上的透蓝色的脚一步一步踩过赵钰和木苒的面前,一粒冷汗从木苒下巴滑落,滴在赵钰的脸颊上,汗滴转瞬结霜,凉得赵钰心惊胆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