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意思是,你现在若马马虎虎的行事,往后我也可以钻空子来马马虎虎的行事。这卖买行当,今个识字一事你是内行,明个果酱一事风水轮着转内行就是他了。回头咱也可以来一句,你若相我……怎么怎么滴。
明明才刚见面,就拿相不相信这话当晃子,还真当他是个乡巴佬了。
苏锦明又是一怔,这会稍稍久了些,才反应过来,笑了,还笑出了声来。
有点儿意思啊这王小哥儿,瞧着面容有些软绵温吞,说起话来却锦里藏针,这般看着,真不像是个庄稼汉。
“王小哥儿这话说的在理,确实是苏某鲁莽了。”顿了顿,他又说。“要不,现在就到镇上找书生去。”
季安逸笑着应了,拉起旁边的王小二。“我刚过来时,瞧着东大街街口就有一个摆书信摊的老先生。”
三人出了从后院小门出去,直接到了东大街,走了一会,就看见了那摆书信摊的老先生,说清楚情况,把他请到了后院里,把这事给办好了。又想起,还有果酱和萝卜干一事,便给了一半的钱,让老先生先到前头坐着,一会再请他过来当公证人。
“听阿麽说这两斤果酱共60铜板?除掉十铜板的罐子钱,也就是说,每斤二十五铜板?”
这招开门见山使的可真利落。季安逸在心里默默的嘀咕。
他不知道苏老麽麽有个儿子开酒楼,更不知道,他儿子是个严重的表里不一,按每斤二十五铜板的价位给他,指不定他能挣多少。
刚刚已经见识到了他的狡诈,这果酱他在县城有铺子,肯定会拿到县城卖,消费水平要高些,挣的也多些。
这他倒是没什么好计较的,人家有条件有能力。
只是二十五铜板给他,还真有点不太甘心,他的院子还不知道要多少银两才能建的起来,就靠着一个月几百铜的菜钱,得攒到猴年马月啊。
两三个铜板一斤的杏,七铜板一斤的麦芽糖,加上人工费算五铜板,本价是十五铜板,怎么着也要翻一倍吧……
“苏公子是个利落的人,我也不拐什么弯,我刚在心里算了个帐,二十五铜板其实挣的不多,三十铜板一斤只卖苏公子一人。”说到这,季安逸笑了笑,接着说。“刚听苏老麽麽说,苏公子在县城还在铺子,比起咱这个小镇,县城不知道要大多少倍,达官贵人指不定有多少,刚刚苏公子也说了,你走遍了不少地方,从来没有见过果酱……”
话到这里,下面的季安逸不说,苏锦明自然也明白他的意思了。
看着季安逸眼底温温和和的笑,苏锦明笑了笑,这也是一块当商人的料,他刚刚太兴奋激动了,一碰着好吃的,他这脑子就有点痴呆,落了个把柄在他手上。
三十铜板一斤,只涨了五铜板,倒也不算太黑。
“行。就按王小哥儿说的,三十铜板一斤,果酱的事就这么定了,以后这果酱王小哥儿只能卖与我苏锦明。接下来,我们说说卤味萝卜干的事。”
“等等。”季安逸想到一个事,忙截了话。“装果酱的罐子得你准备好。”十铜板一个,他可出不起这钱。
苏锦明一听,笑了,很爽快的答。“这是必须的。”
萝卜便宜,一般是二铜板一斤,他家的向来卖三铜板一斤。萝卜干由萝卜切成萝卜条晒成,几乎是三斤萝卜才晒出一斤萝卜干,萝卜干浸泡会发胀,一斤萝卜干可以做成差不多两斤卤味萝卜干。
这粗略一算,就是六铜板,加人工费三铜板,卤味萝卜干比果酱要容易些,本价就是九铜板。
卖给苏老麽麽的价格是十三铜板,现在卖给苏锦明,照例往上涨五铜板,十八铜板一斤。
靠,这么一算,怎么觉的果酱有点亏了?果酱这玩意瞧着就比萝卜干要上档次多了,虽然,做起来其实没差多少功夫。
不对!卤味萝卜干,还得用芝麻油芝麻辣椒酱,他把这些忘算进去了,这几样怎么的也得四铜板啊,也就是说,卤味萝卜干至少得二十二铜板一斤!
季安逸把其中原因挺仔细的说给了苏锦明听,末了,还说了句,如果他不愿意,这事可以搁下。
其实,果酱里头的酸卤水也得算个本价出来吧?虽然,那东西家家户户都有,一点也不值钱,可搁他手里头,这可是宝贝。
果然不是商人,这脑子想事到底有些不太全面。
算了,杏果酱也只有这段日子才有,过了季节就没了,后面再出什么好东西,他多琢磨琢磨,把价位算清楚了再来跟苏锦明合作。
这人虽有些狡诈,却胜在光明磊落挺坦荡的,倒是个可交之人。
价格涨了四铜板,苏锦明却没多犹豫,仍很爽快的应了这事,利落的拟好文书,让老先生读了一遍,然后,按印。
季安逸心里头知道,这两样东西在苏锦明手里,肯定可以翻一倍或多倍价格,只是,现在他能力有限,还是老实点当个出厂商吧,先攒点钱再说。
文书一式两份,瞧着时辰差不多了,季安逸怀里装着三份文书,拉着王小二赶紧往镇门口赶。
心理原因,他觉的胸口有些沉甸甸的,这可是大笔银子啊!
总觉的小院落离他又近了一步。
季安逸俩小口赶到的时候,人都到齐了,就差他了,见他们过来,大伙边说着话边挑起担子,大步往河溪村赶。
回到家时,已经午时了。
把背蒌先搁厨房里,王小二烧火,季安逸掌勺,做了顿丰富又美味的午饭,吃饱喝足后,这才开始收拾家里。
早上走时,鸡鸭就放出来了,还拌了食,这会个个都挺安分的。
昨个剩的草都被母羊吃干净了,应该是饿了,瞧着季安逸过来,绵绵长长的发出一声咩,眼睛汪汪的看着他。
季安逸先把粥倒狗碗里,两只小奶狗也就只能喝粥了,搭着给些灵泉水,倒是越长越壮实了。
这母羊就更不用说了,养了十来天,哪里还有半点当初那蔫蔫萎萎要死的模样,现在精神抖擞的紧,估摸着连它前主人过来了,也认不出它来。
开始产奶了,家里的杏仁不够,他在镇上买了些,价格可真贵,三十二铜板一斤,是去了壳的,贵虽贵还是有点量的。
“别咩了,呆子已经割草去了。”顿了顿,季安逸轻拍了一下母羊的背,嘀咕了句。“你可是头一个,吃着呆子亲自割的草,连我都没有尝口呆子亲手夹的菜什么的。”
“咩..”母亲噌了噌季安逸的腿。
季安逸把瓢里的灵泉水倒在了装水的碗里。“慢点喝,让两只小狗狗也喝点。”
闻着灵泉水的气息,两只狗狗也不喝粥了,赶紧噌了过来,吧哒吧哒的喝着灵泉水,喝的可欢快了。
想来是刚生了崽没几天就被分开了,母羊对这两只狗狗倒是挺爱护的,这灵泉水是个好东西,它也没独占,在最初几天,它反而有意无意让两只狗狗多喝点,现在两只狗狗瞧着壮实些了,它才断了这举动。
在屋后呆了会,季安逸把衣服给洗了,晾好。
这时,王小二也回来了,背着一箩筐的嫩草,放到了母羊的面前,搁了箩筐和收割刀,洗了脸洗了手,走到季安逸的身边,咧嘴冲着他笑啊笑。
“回来了。”季安逸拉着他往屋里走。
关上了屋门,坐在桌边,拿出一块木板,手里执着一截黑炭,开始美滋滋的算着。
蔬菜五天后苏锦明让小木每天过来拉运,他要处理一下以前送蔬菜上门的事,再者,这蔬菜刚清光,再长起来也得要几天时间。
至于果酱三天后他就过来,来人依旧是小木,以后每隔十天过来一趟。十罐果酱十罐卤味萝卜干,二十个罐子傍晚会有人送过来。
一罐果酱估摸着有两斤半,一斤三十铜板,一罐就是七十五铜板左右,十罐七百五十铜板左右。
卤味萝卜干一罐应是一斤半左右,一斤二十二铜板,一罐就是三十五铜板左右,十罐三百五十铜板左右。
再加上每天的蔬菜钱,也就是说,他们十天,差不多能挣一两银子!
一个月就是三两银子了。
季安逸仿佛看见一条光明大道……
他边算着边对着王小二念着,也不管他能不能听懂,他已经习惯了,自己有点什么想法都跟呆子念叨念叨,听多了,说不准就开窍了,每天的灵泉水他都没有断啊。
念到最后,一个月有三两银子进帐时,他明显的激动了,惊喜了。
“呆子,咱们的好日子不远了。”扔了手里的木炭,季安逸一把紧紧的抱住王小二,别提有多开心了。
他的院子啊,他的美好生活舒心日子啊,就好像伸手可触一般。
暂且不论王小二听没听懂,看见媳妇抱着自个,笑的那么开心,他也咧嘴乐滋滋的笑,双手紧紧的搂住着媳妇,嘴里直喊着。“媳妇,媳妇。”
两个人跟个傻子似的,关起门在屋里乐了大半个时辰才缓下情绪,小小的破落屋子里,空气里溢满了他们满满的欢喜和小小幸福感。
☆、第三十一
睡个午觉醒来,已经是未时过半。
日头依旧毒辣,这个时候哥儿一般管着晒谷子的事,阿哥依旧在田里,忙着犁田。
家里有牛的会轻松不少,没牛的,就只能用人力了,相对的也会很累很累。
季家有头牛,犁田这事会轻松不少,也就等于王哥儿多少能缓歇会,不至于太累。
想起王哥儿,季安逸有些微微的心疼。
他俩日子还有些盼头,只要肯努力,好好经营着,就能一日好过一日。
可王哥儿的日子,上面有个季伯麽在,就不可能舒心顺意的过着,除非……
季家只有季阿强一个儿子,不管怎么样,都不可能分家的。
他该想个什么法子,好歹也让王哥儿日子好过些。当初若没有他,他重生在季安逸身上,可以说就是一个寸步难行的死局。
孝字大于天,一个孝字可以压死人。
季山夫夫死了,季谷夫夫收养了他,不管情况怎么样,事实是季谷夫夫是他的直系长辈,他要孝敬的两位亲人。
有些事季安逸不愿意深想,想的多了,他心里会不太好受。
他不是一个纯粹的老好人,可别人对他的好,他都会记着,待有机会就还回去。
王哥儿不管怎么说,于他而言,是有恩的。
较于王家的环境,季家的环境更为恶劣些,他在王家虽难却自由,在季家却是什么也没有。
好好努力。王家起来的,王哥儿在季家的日子也能跟着水涨船高。
有了实力,旁人的目光自然会有所改变,态度亦然。
做了个深呼吸,季安逸收起自己的情绪。
想太多,不如整点实际行动出来。
家里还留了点果酱,是准备拿着给村长和刘大麽尝尝的,他再做点卤味萝卜干,在镇上的时候,本来想买点酒,又不知道村长喜欢喝哪种,其实,他压根就不知道村长爱不爱喝酒。
想了想,还是提两样吃食比较妥当,到时候说话的时候,提一句就是了。
卤味萝卜干挺好当下酒菜的,若喜欢喝酒的,应该会忍不住喝两口。
把东西整好了,季安逸和王小二关好屋门,朝着村长家走。
梧桐树下,村长躺藤椅上,蒲扇盖在脸上,看样子是在打嗑睡,两个孩子不见人,可能在屋里学习,刘大麽靠着椅子,慢悠悠的纳着鞋子,时不时的打着蒲扇扇两下。
知了不知疲惫的一直叫着,阳光从树叶缝隙流泻落下,形成斑驳的光影,明明暗暗,落满两人一身,有种别样的温馨。
被这画面一衬,连知了的叫声,都不觉的吵闹了。
前后两回来这院子里,季安逸都会觉的,心里特别的静,他很喜欢这种气氛。
刘大麽的气质真的很娴静,虽然,这词用在男人身上不太合适,可他想不出更合适的词来。
他娴静却不带半分娘气,更多的偏向于,像一个书生,大约跟持家有关,又多了一股娴雅温然,他的娴静便是这么个感觉。
到了院门口,季安逸没有停下脚步,继续往梧桐树下走。
快靠近时,刘大麽感应到了,他抬头,看见来人,露出一个笑,细细的说。“来了。”将鞋子搁石桌旁,提壶倒了两杯水,杯子递给王小二时,他眼底的笑更显慈爱。
王小二感觉到他的善意,接过杯子,咧嘴笑的开心。
“刘大麽这是我自个做的两样吃食,你尝尝可欢喜这个味道。”季安逸将篮子放到了石桌上,打开遮在上面的布,把里面的碟子端了出来。
咳,这碟子是他特意在镇上卖的,白色,边上有朵简单的花。用家里的碗装着,他总觉的有点别扭,到底不太妥当。
刘大麽乐呵呵的笑。“闻着这味道怪香,还没尝,就欢喜上了。”顿了顿,他目光欢喜的看着季安逸。“自个琢磨的?”
“嗯。”想了想,季安逸把上午的事说了说。
也没讲太仔细,只是说,这两样吃食,被一个小酒楼看上了。当然,他还提了不识字这事。末了,红着脸说。“刘大麽你可识字?我想……我想跟着学点儿。”
“这想法好,识字,我倒也会些,还是当初老伴教的。”顿了顿,他又说。“识些字,人也显的机灵些,不过,咱季哥儿就算不识字,也是个机灵通透的。”
说完,他拿起筷子尝了尝卤味萝卜干,慢悠悠的嚼着,脆脆的,有些微辣满口芝麻香,很爽口,还带了些萝卜原本的甜味儿。
“这味好。”搁了筷子,他对季安逸笑了笑。“就是人老了,牙不太好,不耐烦嚼物儿,老伴大约更欢喜它,用来下酒最好不过了。”
他的目光落在果酱上,眼睛微微的亮了亮,拿起搁碟旁的小勺子,舀了点,尝了尝。“我倒更欢喜这个……”他想了想,笑了。“是果酱吧?这名取的也贴实。”说着,他又吃了点,看来是真心欢喜了。
“后面小山头也栽了几株杏,以前闹着玩的,回头有空你去摘了它,旁的不必了,过来识字的时候,带点果酱就成了。”搁了勺子,他喝了点水。
季安逸笑的一脸欢喜,眼睛亮晶晶的,如同头顶的太阳,甚是耀眼炫目。“那就叨扰刘大麽了。我瞧着就这个时辰过来可成?”
“成的,我整日都没甚事忙,下午最清闲了,你过来给我做个伴,也是好事。”说到着,他停了下,看着季安逸,目光柔柔的。“我家那两小子也不知怎的,生的全是阿哥,孙子都七个了,就没个孙哥儿,老二前段时间带消息回来,二哥儿怀上了,有三个月了,胎稳当,不知是不是个小哥儿。”
他边细细的叨着些家常,边拿着鞋子继续纳着。
了知在不知疲惫的叫唤着,伴着刘大麽柔柔细细的声音,季安逸和王小二坐在石桌旁,看着他纳鞋子,时不时的听他讲上两句要理,有风轻轻吹着,稍些炙热,情绪却不躁动,有股莫名的宁静。
一只鞋子瞧着快纳好了,看看日头,估摸着申初了。
惬意悠闲躺睡在藤椅上的村长,这会也醒过来了,刚睁眼,他就喊。“老伴,渴了。”
“醒了。”刘大麽搁了鞋子,倒了杯水,递到他面前。“季哥儿和王小哥来了,坐了有一会,季哥儿做了两样吃食,味好,我瞧着那萝卜干你会欢喜,那果酱我倒是爱吃。”
村长喝了水,接话说。“难怪我闻着一股子香味,就是怎么都找不着,原来不是在梦里,是季哥儿送吃食过来。”
“刘阿爷。”季安逸拉着王小二起了身,走了两步,对着村长笑着喊。
然后,将自己在镇上的事,简短的提了两句,又说了说以后午后过来识字的事。
“不错,老伴肚子的那点墨水教你足够了。”顿了顿,他看着王小二又说。“我瞧着以后早上,让他过来跟我练两拳,反正,你俩也没甚事要忙。”
王家两亩水田耕地翻田的事被刘家包了,季家两亩水田三亩旱地被季家包了,他俩确实比一般庄稼汉要清闲些。
“谢谢刘阿爷。”季安逸心里头是真高兴,脸的笑都显的有几分傻气了。
他家的呆子啊,会越来越好的,他坚信!
村长摆了摆手,坐到了石桌旁,拿起筷子尝了两口卤味萝卜干,眼睛眯了起来,一脸的享受。
刘大麽在旁边看着,对着季安逸笑,转身朝着屋里走,没一会,他出来了,手里捧着一小坛子酒,搁到了石桌上,倒了一杯,酒香扑鼻而来,饶是不喝酒的人,都忍不住为这香味沉醉。
这酒光闻着就不简单。季安逸在心里头嘀咕。不知道是什么样的酒。
“你刘阿爷有事没事就喜欢喝两口,这嘴也叼的很,一般的下酒菜他看不上,一般的酒他也不欢喜张嘴,闹的我家那两小子啊,为了给他寻好酒,都费了老多心思了,有一回啊,我家老大寻了一种叫什么千什么酒来着,时日有些久远了,这人老了,记不住事,老大尝着味好,挺新鲜的一个味道,就欢欢喜喜的让人稍带回来,结果,你刘阿爷一闻气味,顿时不高兴了,跟个孩子似的,还跟自己的儿子发起脾气来,最后啊,还是老大另寻了一种酒,亲自送过来,这才了了这事儿。”
说起一些好笑的往事,刘大麽眼睛亮亮的,嘴角的笑也显的格外鲜明些。
村长依旧有滋有味的喝着酒吃着菜,很是享受,像是完全不知道自家老伴在揭他的短似的。
季安逸和王小二呆到申末,才离开村长家回了自己的屋。
有些感激的话他没说出口,但是,他想,村长和刘大麽心里头是清楚的,说出来反而欠妥当了,就这样刚刚好,彼此明白就成。
刚到家没多久,一辆马车停在屋门口,小木跳下马车,看着季安逸笑,利落的说。“王小哥儿,这是二十个罐子,麻烦你帮着搬运一下。”
搬完罐子,小木没多停留就走了,走之前,季安逸装了些卤味萝卜干给他,又摘了点能吃的蔬菜。
视线里没了马车的影儿,他才和王小二进了屋。收衣服,准备做晚饭了。
吃过晚饭,太阳已经落山,天却光亮的紧,应是申时过半,有哥儿匆匆忙忙的往回赶,这时,大约是不那么忙了,时间没前几天紧,也有哥儿挑着水桶陆续过来担水,看到季安逸时,都会停下脚步,笑着跟他说两句话。
刘阿麽今个也是这个时辰过来的,身后跟他家的小哥儿。
“刘阿麽刘小哥儿,进来坐会。”季安逸笑着出声。
刘阿麽笑着点头应了,挑着空桶进了厨房,把空桶和扁担搁一旁放着,坐到了凳子上。
“刘阿麽刘小哥儿,尝尝我琢磨出来的吃物。”季安逸把果酱端了些出来,还有那卤味萝卜干。
刘阿麽乐呵呵的笑。“瞧着好看,闻着也香,这味道啊,自然是没话说了。”
“刘阿麽我有个事想跟你商量商量。”等着两人尝了两口,瞧着眼里露出的欢喜,季安逸笑着说了句。
“甚事儿?”刘阿麽搁了筷子,问道。
季安逸指了指那果酱。“也没什么事儿,就是这果酱,需要麦芽糖,我想问刘阿麽会不会。”说着,他把上午在镇上的事,简单的说了说。
意思挺明白的,就是果酱能挣钱了,具体数目自然没透露,缺了味麦芽糖,他不会做,若刘阿麽会,他想在他手里头买。
刘阿麽愣了愣。
季哥儿琢磨了好吃物,在镇上卖了钱的事儿,他自然也听说了。
河溪村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有点屁大的事,没一两天全村都被传遍了。
他却是没想到,这挣钱的事儿,还能有他一份子。
这麦芽糖谁家不会,都多少会点,只有有着一定的分别,有些做的精细些味也好点,有些就粗糙马虎点,自家用的都不会太精贵了。
“季哥儿你……”
话未说完,季安逸就笑着截了话。“刘阿麽咱关系亲,这是一回事,可这事吧,我觉的,还是得理清些好,不能因为咱俩关系好,我就占你便宜,这可不是一日二日的事,这日子长久着。”
说着,他又不太好意思的笑了笑,眼睛微微垂着,有些尴尬的意味。“我跟刘阿麽讲实话吧,当日跟你亲近,我是存着些小心思的,你也知,我俩处境难,跟你亲近了,处好了,有个什么事,你也能帮把手。这想法不好,你真心待我,我却存了这心思,想想我都臊的慌,现在,这事吧,你若不应下,我这心里头挺不自在的。我就觉的,咱们亲人般的相待,坦然坦荡的,有事说事关系就更自然了。”
刘阿麽听着,看着眼前的季哥儿,眼里头有着欣慰。
这孩子更加圆滑了,也更坦荡了。
那日听着他的想法,他没有说出村长的性子,也没指点,就是想着,这孩子的性子,还有些微微的欠妥,得让他再经历点什么,自个琢磨透了,才是真正的好。
这人心呐,一念成魔一念成佛。
季哥儿是个聪明的人,可他聪明归聪明,却仍缺了些,他这心呐,该怎么说……
日后若遇了些什么难事,他没害人心,却会下意识的做出些事情来,他的想法是保护自己,却没想过他人,到底是缺了些。
刘阿麽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季安逸的头发,心里头有些微微的酸。“好孩子,麦芽糖我还是会做的,你什么时候需要就过来说一声,我直接过来做。”
才十一岁,就比他家的哥儿大了两岁,却有着完全不同的经历,他家的哥儿还是养在手心里的宝,季哥儿却是外面的草,在风雨中成长着。
“好。市面上麦芽糖是七铜板一斤,咱们就按这个价。”顿了顿,季安逸又说了句。“我当时就是按这个价算的成本价。”嗯,也就是说,这钱不算他出,是苏锦明出的。
刘阿麽这会倒是没多说什么,点头笑着应了。
季安逸又跟她说了说,下午在村长家说的事。“当时我还真有些尴尬,就想着,回头定要识点字。”
“四叔哥学问不错,我当初就是跟着他学的。”说到这,刘阿麽停了会,又说。“过来时,也是你这般年纪,好好学着,识字不难,正好,紧张的抢收也完了,我让阿秀跟你一块过去,让他也识点字,我是没空教他的。”
“我也是这么想的,识点字,到底要方便些。”四叔哥这关系可就近了,季安逸虽好奇刘阿麽为什么会过来这边,但却没有问出来,没见他说,这事大约是个不好的回忆,他还是不问了。
这会儿,王宝儿挑着桶过来了。
季安逸站起身迎到了门口。“王哥儿。”瞧着比前段时间要黑点,人也清瘦些了,精神看着还好,就是眉宇间带着疲惫,怕是累的够呛了。
“哥哥。”一旁的王小二,咧嘴乐滋滋的笑,眼睛亮晶晶的闪着光芒,好欢喜的模样。
“家里事一堆,我就先忙事去了。”刘阿麽提起空桶和扁担,笑着说道。
季安逸笑着点头应了,看着他挑了水往菜地里走,刘小哥儿还回头扬了个笑。“季哥儿我明个下午来找你。”
“好的。”季安逸认真的应了这事。
然后,他看见刘小哥儿笑的更开心了。
“说着甚事呢?瞧那孩子笑的可真欢喜。”王宝儿喝了两杯水才停下来,还是家里的井水味道好。
季安逸把刚刚的事,一并都说了,还说了自己的想法,他说的仔细,王宝儿听的认真。
说完,就过去半柱香的时间了。
嘴里有些干,季安逸喝了口杯子里的水。
王宝儿听完,沉默了会,消化好这一窜话,紧接着,他笑着拍了拍季安逸的手。“这事办的妥当,你做事比我妥当多了,想的也周全。”
说完,他又看向自己的弟弟,真真心心的笑了。
他很庆幸自己当初赌了一把,风险虽大,可是,他赌赢了!
☆、第三十二
“王哥儿喝了这汤再走。”天热,一时半会的汤还凉不下来,季安逸本来想着明个早上喝,见过来的只有王哥儿一人,又瞧着他清瘦了不少,便想着把汤给他喝。
把汤端了出来,有一大碗,里头有骨头还有些冬瓜。“还是温热,这会喝正适合。”
说着,季安逸把碗递到了呆愣住的王宝儿面前,又拿了筷子给他,催了句。“一会就凉了。”
“哥哥,喝。”王小二咧嘴乐滋滋的笑,也跟着说了句。
王宝儿眨了眨眼睛,脑袋微微的侧了侧,手抹了一把脸,过了会,才垂眼接过汤,埋头喝着。
自从阿麽阿爹死后,有谁这么关心过他,就连阿强都没有把他这般放心上。
“天色也不早了,我先忙事去了。”喝了汤,连骨头和冬瓜都没有吃,搁了碗,王宝儿挑起木桶匆匆的去了屋后,打了两桶水大步稳当当的走了。
季安逸站在原地,默默的看着王哥儿的身影,消失在视线内,再也看不见了,他才收了目光,看着王小二说。“呆子该洗澡了。”
两人洗了澡,天色未完全暗透,季安逸把衣服也洗了,没晾在屋后,夜里露水重不太好,他把衣服晾杂物间,等明天再移到屋后晾晒。
鸡鸭都很自觉的进了笼子,王小二把笼子关好,提到屋檐下搁着,又把两只小狗狗挪进了灶台堆放柴禾的地方,母羊依旧拴树下倒也没什么。
“两只小狗渐渐大了,这篮子有些显小,明个我们来整个大点的窝。”倒了盆水,季安逸拉着王小二边洗手边缓声说叨。“母羊栓树下也不是个办法,也得整个住处出来。都两个月了,家里的鸡鸭,不久就能下蛋了吧,这可是正宗的土鸡蛋,有十二只鸡鸭,养着咱三张嘴倒也绰绰有余。”
将盆里的水直接浇灌到屋前的菜地,这可是井水,夹了些灵泉水的,不能便宜了土地。
拴好厨房门,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了。季安逸和王小二进了屋里。
说起来,这屋子真的很破落,小小的三间。一间厨房一间睡觉,那杂物间本来是王宝儿睡觉的,后来他嫁人了,就用来放杂物了,以前杂物都直接搁厨房里。
连个堂屋都没有,来了人,直接往厨房里坐。
就算暂时没法攒够钱,建一个小院落,怎么着,也要建个青砖屋出来,两间正房一间堂屋一间厨房一个杂物间,这才像个样啊。
在这个时代也呆了两个月,他对这里的物价有个较为清晰的概念。
他估摸着,建个小院落,怎么着也得上百银两,每月挣三两银子,也得挣上四年才成,多出的二十两是这四年里的生活费。
下午算的时候,觉的一月三两还挺多的,有种小小的激动,这算是踏进小康之家的水平了。
现在一想,他觉的自己很穷。
一月挣三两好少,恨不得一月挣三十两,冬日里正好是农闲时,最好找人做工了,小院落搭建起来,还不是分分钟的事情。
说不定过年就能住新屋子了。
哎哟,想想都美好的不行,只可惜,就现在这境况,也只能在心里想一想。
“呆子,我发现我有点急切了。”季安逸小声感叹着。“这样不好不好。”
树大招风。这道理他还是懂的。
短短半年内就建起小院落,这完完全全是在招劫。
还是踏实点好,稳稳当当的前进,一步一个脚印,先把青砖屋建起来,好歹住的也舒服些。
据说,古代的冬天比现代的冬天冷多了,以前听他爸还念叨过,小时候寒冬可冷了,屋檐都能结冰棱,池塘被冻住了,人在上面走动完全没问题。
若真是这样,就这破破落落的屋子,他光想着就觉的寒的慌。
青砖屋倒是便宜不少,有个十几两银子就能开工了,又不用建的很宽敞,人多力量大,半个月就能搞定。
嗯,这目标可行,好好努力!
“呆子今年咱们也要住上舒服的青砖屋。”整个河溪村,仍住泥砖屋的,一个手指都数的过来,他们家也是其中之一了。
并不是说,河溪村日子过的多好,只是,建了青砖屋,娶哥儿时就容易些。这道理搁哪个时空都是同样的。
王小二乐滋滋的笑,噌了噌媳妇的脸,嘴里欢喜的喊。“媳妇,媳妇。”
就算天完全暗透,也不过才戌时过半,大概是八点左右。
没累死累活的忙着,精神尚好,季安逸还不太想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