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贺沉。
现实世界里的贺沉。
深邃而又坚硬的轮廓，看起来格外疲惫。
像是很累很累，长出了些许青色的胡茬。
睡梦之中，依然紧紧地握着他的手。
方才在梦境之中，所有的思绪都在这一刻收拢，季白瞳孔颤了颤，深呼吸一口气。
“哥——”
很轻的一声。
贺沉几乎是瞬间，就醒了过来。
下意识望向季白所在的方向，看到他正半靠在床上看着自己。
贺沉太阳穴处的青筋控制不住的跳了跳，胸口处涨得生疼，来不及想其他的，几乎是瞬间起身，将面前的人，狠狠地拥入怀里。
“终于醒了，你终于醒了。”
贺沉几乎是咬牙切齿，带着近乎于后怕的庆幸：“你知不知道你昏迷了多久，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害怕——”
剩下的话，贺沉没有说下去。
那天，季白睡着之后就发了烧。
昏昏沉沉，无论用什么方法都叫不醒。
怕季白的父母担心，于是隐瞒了他们。
将贺沉送进医院，将所有该做的检查全都做了个遍。
发烧很快就退了，季白也没有其他病症。
但就是无论如何都苏醒不了。
天知道，贺沉有多害怕，多恐慌。
当他看着季白这样一天一天躺在床上动也不动的样子，他控制不住的想起前世。
他差一点以为，季白要像前世那样昏迷不醒了。
幸亏…幸亏…
贺沉深呼吸一口气，抬起手来按了按眉心，迅速恢复了平日了镇静强势的样子。
起身就要去按床头的呼叫铃让医生过来给季白重新检查身体。
刚刚抬起手来准备按下去，季白终于回过神来，一把抓住贺沉的手：“别叫医生，哥，别叫医生。”
季白顿了顿，抬眸望向面前的人，冲着他笑了笑，然后眼眶就红了：“你…你先听我说。”
贺沉原本只以为季白不清楚自己昏睡了多少天。
下意识想安抚他，可话还没说出口，就看到少年坐在病床上望着自己，一瞬间就红了眼眶。
他心里蓦地一颤。
坐在季白身边，将他揽进怀里，轻轻拍了拍季白的肩膀。
“怎么了，别哭啊。”
抬起手来摸了摸季白的额头，“不烧啊，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是不是哪儿疼？”
“宝贝儿，你告诉哥哥，你别不说话啊。”
贺沉环抱着季白，温柔的亲吻他头顶的发旋。
季白摇了摇头，抿了抿唇之后在自己脸上抹了一把，望向贺沉轻声问道：“哥，你刚才说，我昏睡了几天？”
“三天。”
贺沉深呼吸一口气，确认了面前的小朋友的确没有其他异常和不舒服之后，眸色微微松了些，抬起手来在他头上轻轻揉了一把，“我差点以为，你又要一睡十年了。”
方才在梦境里看到的那些画面再一次涌上心头。
季白停顿了两秒钟，冲着贺沉笑了笑，“…这么久吗，我还以为，我只是睡了一觉。”
“哥，我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季白抬眸望着贺沉的眼睛，小声将自己从睡着，到苏醒之间见到发生的所有事情都讲给贺沉听。
“很神奇，对不对？”季白顿了顿，轻轻笑了笑，望着贺沉的时候，眼眶却控制不住红了起来，“哥，你说你从不信鬼神，却从来没跟我说过，前世你一个人走遍了全世界的教堂和庙宇。”
贺沉猛地一滞。
他深呼吸一口气，漆黑的眸子里翻涌着晦暗的情绪。
是。
前世季白昏迷不醒，他利用贺家的权势，几乎找遍了所有的医生教授。
可每一个人，都告诉他，没用了。
所以到后来，他只能把希望寄托于那些虚无缥缈的祈望。
祈求神明能唤醒季白，祈求他能恢复，祈求他能好起来。
他原本以为，永远都不会有人知道。
可是，他的小朋友竟然以这样一种，近乎于神奇的方式看过了他前世的人生？
贺沉的胸口微微起伏。
伸出手来用指腹轻轻的擦掉季白脸上的眼泪，然后将面前的人紧紧地拥进怀里。
贺沉低低的笑了笑。
带着些许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发自内心的感慨，沉声道：“宝贝儿，你觉不觉得，我们真的是命中注定？”
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季白抬起头来望向贺沉，犹豫了一下，小声问道：“哥，我看到的那些，都是真的，对不对？”
“那如果这个梦是真的，前世我变成猫，是不是因为你许的愿？”
贺沉笑了笑，低头用鼻子蹭了蹭季白的鼻尖，“可是我当初并没有在福利院里遇到这样一个神仙。”
季白明显有些失望。
在贺沉胸口蹭了蹭，闷声闷气的开口道：“那究竟是为什么呢？”
贺沉垂眸，看着小朋友在灯光下干净柔和的轮廓，没说什么，只将人重新拥入怀里，低头在他眼睑上，轻轻印下一吻。
为什么很重要么？
或许人生是一个闭环的轮回。
重要的是，无论何时何地，他的小朋友，都一直待在他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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