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无忧阖眼睡着,因为发烧而高热的身子随着呼吸轻轻起伏。
褪开衣物而袒露出的苍白胸口上,难以被忽略的可怖疤痕也随之伏动。
那道疤痕呈炸裂形,由胸口心脏附近开始,向外延伸扩散,几乎遍布他的整片胸口。
照理说,修士身上不该会出现这样的伤疤的。
仙界修士,像寄无忧这样闲来无事,四处带徒弟逛的毕竟还是少数,他们大都出去跑任务,替人解决一些麻烦困难事,随着任务难度的提升,也难免会造成些难以消去的伤口。
好在它们身怀的灵气仙术,只需稍稍施展,便能轻易将疤痕去除,不留一点痕迹。
楚九渊不可控地去在意这片伤疤。
这是师父从未告诉过他的,在过去所留下的痕迹。
楚九渊用沾水的帕巾轻轻擦拭早已不疼的疤痕处,动作小心,生怕自己的触碰会动疼他。
就算师父朝夕都伴在他身边,却也有他不知道的过去。
而他,甚至连自己的过去都握不住,关于这条真魔血脉,关于自己的一切,都是如此那样缥缈遥远,难以触及。
他也许,连自己是谁都不明白。
少年的背后冒出一阵清脆的响动声。
他回过头,斜眼睨向那捆竹简,将其牢牢捆缚的金丝红绳,映着莫名的光。
就像是在诱人解开。
……
静谧无声的夜,山林间荧光初现,从窗口远远眺望过去,如一缕剪不断的金线,悄悄照亮了星光所无法顾及的黑暗角落。
山林边的楼宇中幽暗无光,室内并未燃灯,乍看无人,只有凑近了,才会在四楼的一间雅室中隐隐约约瞧见半截人影。
楚九渊斜倚在窗边,脸上的神色平若镜湖,眼眸低低垂下,像是睡着似的,只有手上擦拭剑锋剑身的细致动作,专注又小心。
剑与道,是他最初的信仰所在。
只有握上剑身,抚摸那锐利无比的刃口时,他才能比任何时候都要理智,清晰。
一旁,床上睡卧的人轻不可察地动了动。
寄无忧颈后的肌肤上布满细密的汗丝,紧闭的眼帘轻颤时,飘远的意识也逐渐拉回。
偌大一间静室,他喉间无意识地漏出了些细弱如丝的□□,立刻被屋内另一端的少年所发现。
“师父?”
脚步声由远及近,少年站定在床前,一双微凉的手掌忽然覆到他不断发热的额上,又滑到脸颊一侧,试探温度。
好凉。
但又很舒服。
那双手凉丝丝的,好像在荒漠中的旅人寻到的一处甘泉,珍贵,舒服得令人留恋。
楚九渊注视着他微垂无神的眸子,放轻声音,低沉问道:“还有哪儿难受吗?”
“……头晕。”
寄无忧口里模糊地喃喃,他意识渐拢后,试着撑起身子,但眉心那儿好像被人灌了一缸泥浆,又胀又酸,连最基本的睁眼都会觉得疲惫落难。
“先躺下吧,我再去拿湿帕来。”
寄无忧迷迷糊糊地点了点头,伸手想要将袍子脱下,却发觉身上衣料的触感多少有些微妙。
内衫的松紧,捆束带的方式,和身上这难以忽视的,怎么都不像是因为发烧而引起的干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