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也没打算担起振兴家业的担子啊,而且他想担,梁家父子也不会舍得放手的,何必去讨嫌呢?“老夫人对广宁侯跟世子太苛责了,叫我说,您只管顾看自己,这辈不管那辈的事,如果您真觉得咱们投缘,愿意过来坐坐,就当多了门亲戚,过来让娇鸾陪您说说话也行,但什么认祖归宗的事千万莫要再提了。”
齐锐佯装生气,“这事若是叫我父亲知道了,凭他的性子,只怕要闹到顺天府靠梁家夺人子嗣的。”
薛老夫人没想到她等来的是这么一番话,偏她还真的无言以对,“你别误会,这事我没跟你母亲说,她那个人,唉,如果让她知道了,恐怕会疯了不可,至于你父亲,他也是一时没转过弯儿来,这事儿早晚捂不住的,而且你是他亲儿子,他怎么会真的不想认你?至于你齐家的父亲,咱们好好跟他说说,如果他同意了,梁沅君那里我们也愿意还认她为养女,她已经给简家生下嫡子,如今又有身孕在身,”
想到梁沅君,薛老夫人一口浊气堵在胸口,但考虑到齐秀才,她又不能不忍下来,“只要你齐家父亲肯放你回来,梁沅君的事我可以不追究,”但简家若是不肯,那就不是梁家可以管得了的了。
鲁嬷嬷在一旁已经听不下去了,“大公子,求您看在老夫人一片苦心的份上,就答应她吧,这些年老夫人什么指望也没有,如今身体也不成了,您就当让她能安度晚年……”
到底是原身的亲祖母,又是最真心认回自己这个亲孙子的,太绝情的话齐锐真的是说不出口,尤其是薛老夫人的身体,他也不敢说绝情的话,“老夫人,所谓的认祖归宗真的不要再提了,整个清水村齐氏族人都看着我长大的,这会儿我突然成了别人家的孩子,族人们都不能接受,而且我还是那句话,这种事无从查证,便是有田嬷嬷的口供,也做不得数的,”
证言是可以做伪的,又没有实证,打官司梁家也赢不了,“其实现在也挺好的,梁家就当没有这回事,依然可以保持先前的平静,至于老夫人您,愿意过来,随时可以过来,就当是出来散散心,这样行不?”
见薛老夫人颤抖着嘴唇老泪纵横,齐锐于心不忍,“其实您也可以回去好好想想,您到底是想要个孙子呢,还是想要个挽回家业的人,如果只是想要个孙子,便只当咱们私下认了干亲,我叫您祖母也成,咱们祖孙时常见上一面,若是觉得儿孙会把梁老侯爷的家业败了才想要我去,那还是别来了,所谓一山不容二虎,我要是真回去了,只怕梁家败的更快些。”
薛老夫人不说话了,齐锐的意思她听明白了,如果齐锐回去了,那梁锟就要让出嫡长子的位子,不是嫡长,又不如哥哥有出息,世子是绝不能再给他做了,梁锟的性子还不知道会干出什么事来。
想到他一早就知道了真相,却还帮着梁沅君隐瞒,薛老夫人心里发寒,她把一封信递给齐锐,“这是锟儿给梁沅君写的信,上头都是番文,我悄悄找人问了,居然没人看得懂,你在翰林院,可以问一问人,看谁能看的懂这里头写的什么?”
孙子说的或许是对的,现在没有万全的把握,硬把他认回去,没准儿就给孙子招祸了,“祖母听你的话,如果你父亲不同意,那祖母也不要你回去了,但你也要听祖母的,”
她看着一直站在一旁的李娇鸾,“我知道你们小两口都不怕过苦日子,而且现在的日子跟你们过去相比,应该是好了很多了,但锐儿,你是侯府公子,原就不该受这些苦,因为长辈的疏忽,以至于你流落在外,是梁家欠了你,”
她从鲁嬷嬷手里拿过一只匣子,“这些东西你收下,原就是你应得的,便是不为你自己,也要为娇鸾想想,娶了这么好的妻子,就该叫她过上好日子才是,先把房子换了,再给自己置办点儿产业,这样祖母也可以心安一些。”
齐锐正看那封描摹出来的信呢,什么番文啊,这明明是汉语拼音好不好,亏想的出来,也是,这会儿海外也偶有洋货进来,没准儿就能寻个懂外文的呢,但汉语拼音再不会有人知道了,而且比外文还好学。
齐锐拼了一遍,又在心里把上头的话顺了顺,算是看懂了梁锟的话,不过是叫梁沅君放心,好好养病,把自己交给他处置,这次定要让梁沅君没有后顾之忧。
齐锐合上信,“您想知道这信上写的是什么吗?”
薛老夫人正絮絮说着对齐锐的安排呢,一愣,“难道你看的懂这上头的番文?”
“嗯,在书院跟一个同窗学过一些,大概还看得懂,”齐锐又祭出了莫须有的同窗。
薛老夫人紧紧握住拐杖,“上头写的什么?”
“梁世子会帮梁沅君解决我这个后顾之忧,”齐锐微微一笑,回到书房提笔在拼音下头注上文字,回来递还给薛老夫人,“想来老夫人也不愿意看到锐横遭不测吧?所以此事还是算了,就当您从来不知道这件事,就算是为了锐的安危,此事休要再提了。”
他把薛老夫人硬塞到李娇鸾怀里的匣子拿过来递给鲁嬷嬷,“这些东西原就不该是我的,我们不能收下,寒舍简陋,但足够我们小夫妻生活了。”
他冲薛老夫人深深一揖,“老夫人,之前的事别多想了,保重自个儿的身子要紧。”
……
薛老夫人被鲁嬷嬷扶到马车上,待车轮一动,“去把你男人叫来,当年跟着老侯爷的人但凡能动的,都给我叫回来,我要再用用那些老东西。”
鲁嬷嬷神情一肃,恭声道,“是。”
她看了一眼神情疲惫的薛老夫人,没把自己登车前齐锐小声告诉她的话告诉薛老夫人,那信上梁锟不但要对付齐锐,还要处理掉田家人,想到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竟然长成心狠手辣之辈,鲁嬷嬷一阵儿心寒,有个像梁锟那样的主子,怎么比得上齐锐这种天性纯善的孩子?
……
李娇鸾看着准备出门的齐锐,“相公,你要去哪儿?”她可是听见了梁锟要对付他,这时候出去,万一有个什么好歹来,“要不我陪你去?明日你到衙门里请个假行不行?咱们先别出门了。”
齐锐捏了捏李娇鸾的脸颊,“别害怕,光天化日的,梁锟还不敢对我做什么呢,放心,既知道了有人要害我,我怎么着也得防一防吧,我找维宽兄去,看看能不能先从苏家借个护卫过来,父亲母亲过来之前,你没事就先到隔壁找蔡太太玩去,等我回来了,你再回来。”
小人行事不可捉摸,齐锐不怕梁锟对付自己,就怕他一个狠心对付李娇鸾。
听说齐锐要去苏家借人,李娇鸾放下心来,“我知道了,叫金娃跟着你。”
“他一个小孩子能干什么?行了,时候不早了,我走后你把院门关好了,我回来喊门你再开,”齐锐看了一下自己家这小院儿,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自己只防守不出击是不行的,“我走了,你关好门户,我办完事就回来。”
……
苏栩听完齐锐的话,接过他递过来的信,打开看了看,“你居然还懂这些?”
齐锐一笑,“略懂一些,这也是赶巧了,没想到还能救自己一命。”
苏栩点点头,“你做的对,像梁锟那样的人,便是你在他跟前发誓绝不踏进梁家一步,他也不会真的放心的,”毕竟世子只有一个,没了广宁侯的爵位,梁锟便什么也不是了,“你信得过那位薛老夫人?”
想到薛老夫人,齐锐叹了口气,“老夫人的身子实在是叫人担心,我也是想着给她找点儿事做,兴许还能让她有个奔头儿,毕竟她对我的关怀是真心实意的。”
这就是世家跟寒门的区别了,像齐锐这样的寒门子,能吃饱读书出人头地已经是天大的造化了,但苏栩这样的人,从成年身边便有了自己的人手,想做什么一声吩咐下去,就有人帮着实现,他扬声叫了自己的长随过来,将两封信递给他,嘱咐了几句,才转头向齐锐道,“成了,你等着听消息吧,至于你说借个护卫的事,也是小事,一会儿走时我叫长岭跟你走,不过我说,你不如换个宅子,再添几个人,总不能两口子事事自己操劳,你嫂子都跟我嘀咕几回了,说要送两个粗使婆子给你们,我怕你不肯要,给拦住了。”
这才到京城没一年,净搬家了,他们现在住的院子,其实只是半个院子,后半部分被左邻跟右舍分了去,也是这个缘故,才会出手的如此便宜,“嗯,我回去托牙行再帮着寻了处院子吧,有了合适的,直接把父母也接过来,”他跟梁锟梁沅君已经到了图穷匕首见的一步,家人还是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更放心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