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齐锐举家搬走,甚至连搬去了哪里都没有告诉周围邻居,薛老夫人长叹一声,“罢了,他既然不想见咱们,咱们就先忍两天吧。”
林夫人的火气被激起来了,“那我就去翰林院外头等他!”难不成齐锐还敢不认她这个亲娘?“我是他娘,他要是不认我,我就寻他们掌院学士去。”
又来了,薛老夫人白了林夫人一眼,“你去寻了又如何?清官难断家务事,何况你有证据说齐锐是你生的么?没有证据,人家只会说你得了失心疯,乱认亲!”
林夫人没话了,“那就这么由着他?”
薛老夫人也是一筹莫展,如果能见到齐锐,她还可以动之以情,缓和跟孙子的关系,但现在根本见不到人,想劝也没有机会啊,就听林夫人道,“那就让侯爷寻他去!”
“算了,现在还不是把事情闹大的时候,”薛老夫人疲惫的摆摆手,“你叫个心腹去翰林院外头等着,锐哥儿总要回家的,咱们的人先去认认门儿。”
这倒是个办法,林夫人点点头,忙出去安排人去了。
……
梁沅君没想到薛老夫人居然没有答应她,“祖母真的只说了这些?”
娄妈妈点点头,“老夫人让夫人给小姐准备了补品,说小姐莫要着急,离您生产还有三个月呢,您只管安心在国公府养胎,她会跟侯爷仔细商量一个办法出来。”
三个月能发生的事太多了,梁沅君扶着淡云在屋里子缓缓踱着步子,她在护国公府度日如年,每天都活的战战兢兢的,身体也只会越来越差,加上月份大了,真有什么变故,恐怕逃的力气都没有,“我的条件你也跟老夫人说清楚了?”
娄妈妈面上闪过一抹尴尬,“说清楚了。”
梁沅君挥手让淡云出去,转身从卧房里拿出一对赤金绞丝镯来,“妈妈辛苦了,我记得你女儿定的是车马房李管事的儿子,那可是一门好亲事,这个就当是我给她添妆。”
绞丝镯上的红宝石足有指腹大小,娄妈妈目光里满是垂涎之色,有这么一对儿镯子压箱,便是碍着身份不能戴出来,也足够女儿在婆家压倒一众妯娌了,“奴婢谢大小姐的赏。”
终于肯叫自己大小姐了,梁沅君微微一笑,“都这会儿了,哪有还什么奴婢不奴婢的,妈妈也是看着我长大的,平素我的为人你也清楚,这一夜之间,我竟然不是母亲的女儿了,还被关在这小小的院子里,”
梁沅君说着红了眼眶,“不怕妈妈笑话,我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看见明天的太阳?”
梁沅君的话说的娄妈妈也跟着唏嘘起来,“都是那挨千刀的田家的,若不是她坏了良心,”娄妈妈不好往下说了,若不是田家人坏了良心,梁沅君也享不到这样的富贵,“唉,大小姐放宽心,夫人提起大小姐就流眼泪,您也知道咱们夫人有多疼您,她是绝不会看着您受委屈的。”
林夫人有什么用?梁沅君根本不指望她对自己的怜惜之心,“妈妈能不能跟我说句实话,你觉得老夫人愿不愿意帮我?”
娄妈妈捏着手里沉甸甸的镯子,斟酌道,“您是老夫人看着长大的,说不疼您是假的,老夫人跟夫人应该都舍不得您出事,只是吧……”
梁沅君从桌上的茶壶里倒了盏茶递给娄妈妈,“妈妈请坐,咱们坐下说。”
真是风水轮流转了,广宁侯府最尊贵的大小姐,也能亲手给她倒茶了,娄妈妈矜持的接过白瓷茶碗,在梁沅君身边坐了,“老夫人跟夫人都去见了大公子,就是那个齐翰林,”
娄妈妈叹了口气,“说是日子过的不像,老夫人心疼的跟什么似的,把这账都记在田家人身上了,”她偷觑了梁沅君一眼,“老夫人是觉得您享了大公子该享的福,而且世子也承认了,之前他跟您都知道大公子的事,可愣是不告诉家里,还觉得吧,”
她看着梁沅君越来越阴沉的脸,咬咬牙道,“老夫人还说世子也是您给教唆坏的。”
原来如此,梁沅君紧紧握住椅子扶手,才让自己没有崩溃,她太了解薛老夫人的性格了,虽然她年纪大了,看似待人挺和气的,但其实内里是个火爆的性子,这只要见一次齐锐,恐怕多恨自己一分,“没想到祖母居然误会我到这种地步,那妈妈可知道齐翰林是什么态度么?他是不是马上就要回府了?”
梁沅君轻叹一声,“如果能回去,我愿意跪在他的跟前,替田家人跟他赔罪,便是我现在的一切,只要他点头,我都可以双手奉上,以赎田家人的罪愆。”
娄妈妈呷着茶,心里并不十分相信梁沅君的话,“咱们大公子居然脾气也像极了老侯爷,是个宁折不弯的,愣是不肯跟老夫人跟夫人回来,说是只认齐家父亲,没有梁家这门亲!”
“啪!”梁沅君指间尖生疼,低头看时,才发现自己蓄的长长的指甲居然齐根断了,她把手指摁在帕子上,不让娄妈妈发现指尖的血迹,这个齐锐真够狠的,如果他乖乖的认祖归宗,那么梁家人对她的恨就会少上许多,说不定念着养恩,会将自己认做义女,现在好了,齐锐不肯回来,思孙心切的薛老夫人只会更恨自己,那所谓的叫自己静心养着,只怕都是敷衍之语,梁家人借刀杀人才是真的。
梁沅君垂眸想了片刻,“妈妈等一下。”
她从拔步床头的柜子里将所有的钥匙跟账册拿了出来,装在一只描金匣子里锁了,捧出来放到娄妈妈跟前,“还请妈妈再走一趟,这里头是我的嫁妆,母亲哪天得闲,可以先去把那些田产跟店铺都过回去,至于其他的东西,都锁在后院的库房里,钥匙我也一并交给母亲,她们来抬嫁妆的时候,自去清点便是了。”
娄妈妈被梁沅君的举动吓了一跳,“大小姐,你这是……”之前也只是叫自己传个话,怎么转眼就真的把东西都拿出来了?十数万的银子啊!
梁沅君垂眸轻笑,“原本就不是我的东西,我留着也是一场笑话,妈妈跟祖母说一声,”梁沅君拍了拍描金匣子,“这里头还有汇百味的契书跟伙计们的身契。”
娄妈妈骇的嘴都合不住了,“是,奴婢这就回去。”
她没想到梁沅君居然什么也不给自己留,全都拿了出来。
梁沅君看着抱着匣子匆匆出屋的娄妈妈,回屋躺在拔步床上躺下,汇百味虽然写在嫁妆单子上了,但梁家长辈们都知道,那是她拿着自己的积蓄开起来的,并不是梁家的产业,之所以写在嫁妆单子上,也是因为过了明路的产业,简家才不会觊觎。
梁沅君将这八间生意最兴隆的酒楼拿出去,就是为了向薛老夫人买命,她伸手摸了摸身上自制的胸衣,在那上头,她缝了暗袋,里头全是银票,首饰匣子的夹层里,则是这些年她存下的金钢钻,她腕上的金镯,其实是她去汇通钱庄提银子的凭证。
梁沅君暗自庆幸自己警惕性强,不论过的如何风光,时刻都会给自己准备一条后路,便是在简宗颐跟前,也从来没让他发现自己真实的实力,也幸亏如此,她才有了足够保命的资本,靠着这些私藏,便是简家跟梁家将她所有的产业都搜了去,她脱身之后,照样可以东山再起。
……
薛老夫人心情正不好呢,见娄妈妈才走又回来了,“你将东西留下,跟她说,我说了叫她等着,她便不必着急,”这位是真的害怕了啊,想到梁沅君有多焦灼,薛老夫人心里舒服了一些,她把匣子打开一样样拿出来给林夫人看,“这丫头真是个搂钱的好手,若是田家当年没有换了咱们锐哥儿,将她给铬儿当媳妇也是极好的。”
梁沅君虽然不出身好,但有心机有能力,给庶孙当媳妇,分了家也照样可以顶门立户。
这些也就是说说罢了,若真的这么做了,婆婆说不定还会怪自己苛待了庶出的儿子呢,林夫人一样样看着匣子里的东西,眼泪又下来了,当初她是用了多少心血给女儿准备嫁妆啊,既要好看,又要实惠,生怕有哪里疏忽了,让梁沅君到夫家被人嫌弃,“当初我给她准备这些,她心里是怎么想的呢?明明不是梁家的女儿……”
林夫人一句话把薛老夫人那点儿惜才之心也冲淡了,再有本事又如何,心思不正的人,对她好就是祸害自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