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儿子跟前根本不却要避讳,张嘴就把梁沅君从头到脚骂了一遍,骂完之后犹不足意,“既然孩子生过了,你带人过去,将人给赶出京城,我不想再听到她的一点儿消息!”
一场大火,即将出世的孩子夭折了,简宗颐心里也很难受,但更让他恼怒的是居然有人敢在梁沅君生产的时候放火,梁沅君是早产的,能在她生的当天放火,可见对方是一早就盯上她了。
……
孩子没了,月子还得坐,梁沅君还住在城南那所破败的宅子里,简宗颐由梁家来的门子带着,一重重迈过残垣断壁,“怎么不赶紧收拾收拾?”
梁家门子道,“是小姐不让收拾的,说是左右熬过一个月就搬走了,这宅子等闲了推倒重盖。”
这个时候还讲究这些,要叫简宗颐说,这会儿就应该另寻一处搬过去,住在这样的地方能舒服么?
等他看到面色苍白一脸死气的梁沅君,什么气都没有了,“你可好些了?”
梁沅君木然的看着简宗颐,半天才有气无力道,“劳世子下问,我挺好的。”
简宗颐这会儿也不去计较梁沅君的态度了,“这都是意外,你想开些,本来这个孩子也是个多病多灾的,兴许是菩萨不忍心她来这世上受苦,才将她叫了回去,你别太难过了……”
梁沅君扯了扯嘴角,笑的比哭还难看,“世子还真是会劝人,明明是有人趁着我生产的时候想一尸两命,可在世子嘴里,我倒应该谢谢她让我的女儿重回佛祖座下了?”
想到有人处心积虑的在害自己,并且成功了,梁沅君的火就不打一处来,她目光阴冷的盯着简宗颐,一字一顿道,“是不是以后镔哥儿有个什么闪失,你也会这么跟人说?”
简宗颐被女鬼一样的梁沅君盯的后背发凉,“不,不可能,我怎么会让镔哥儿出事呢?”他有些慌乱的站起身,“我已经问过广宁侯了,确实是有人故意纵的火,你放心,这个仇我一定会为你报的。”
为她报?梁沅君不屑的一笑,“被活活憋死在我肚子里的,是你的女儿,你的骨血,如果没有这场大火,我能顺利的将她生出来,那会是个多漂亮的孩子啊~”
想到自己的女儿,梁沅君的眼泪倒止不住落下,她哭了一会儿,才恨声道,“不管是谁,叫我抓住了,我一定会让他为孩子偿命!”
她抬头看着简宗颐,“原来咱们说好的,我生下孩子,便带着孩子离开京城,但现在我告诉你:抓不到凶手,我绝不会离开京城一步!”
“这件事不只是我,广宁侯也在查,只要抓到凶手,不管是谁,我都不会轻易饶过他,但你不能留在京城,如果叫人看到你会怎么想?”申夫人已经对外开始报梁沅君难产亡了,如果让人看到梁沅君,岂不成了护国公府在撒谎么?
梁沅君哼了一声,“那是你们的事了,我不再是侯府的小姐,护国公府的世子夫人,谁又会见得到我?”没了这两重身份,上层圈子她进不去了,那些夫人太太小姐们,谁会知道她还活着?
见简宗颐还要说话,梁沅君将眼一瞪,“怎么?你还要逼我么?我儿子被抢走,女儿被害死,我现在一无所有了,你是不是非要将我逼上绝路?”
简宗颐从来没见过梁沅君这么凶悍的样了,他忙道,“你躺下躺下,我知道你心里难过,便是我,这会儿也心如刀绞,可是,”他想了想,最终还是点了点头,“我在城西有处宅子,你搬过去吧。”
梁沅君摇摇头,“我不缺地方住,咱们既然已经和离了,以后还是桥归桥路归路的好。”她要的就是光明正大的留在京城,现在目的达到,她连多看简宗颐一眼都不想,“世子来的时候也不短了,我这儿简陋的很,就不多留世子了。”
……
对于梁沅君生产的时候遇到有人故意纵为,害的孩子生出来已经没气儿了的事,林夫人也就感叹了一句,便抛到了脑后,倒叫薛老夫人有些奇怪。
见婆婆问她,林夫人一副无所谓的神情,“媳妇是想到当年的事了,这算不算是报应?”自从知道儿子跟梁沅君之间不清不楚之后,林夫人对梁沅君再无一丝母女之情,“我看咱们的人留在她身边的时候也不短了,她又不是个没银子的,自己买人来就便是了,我现在啊,恨不得世上没这个人!”
薛老夫人一叹,“你说的也是,左右咱们承当她的也都做到了,”至于梁沅君说通简宗颐,许她留在京城的事,薛老夫人可不觉得是一件小事,但就如林夫人说的那样,这个女人跟梁家再无半点关系了,她只当世上没有这个人便好,管她打什么主意呢?
见婆婆等同自己的想法,林夫人来了精神,把自己想给梁锟纳个妾回来的事跟薛老夫人说了,确切的说,她已经叫身边的嬷嬷去找官媒了,只要姑娘出色,聘礼上头她是绝对不会亏待对方的。
给梁锟纳一个良妾回来?薛老夫人似笑非笑的看着林夫人,“你觉得这个主意可行?”
林夫人是认真考虑过,“杜氏不肯回来,锟儿的院子里总不能没人张罗,而且,”她顿了顿,“我瞧着杜氏并不怎么得锟儿的意,便是她回来了,也未必能把锟儿的心拉回来,倒不如我从外头仔细挑一个家世清白的女孩子给锟儿做妾,这样锟儿身边也有人照顾,也不至于因为杜氏的缘故,把锟儿的子嗣也耽误了。”
薛老夫人是不赞成纳妾的,便是梁勇院子里的那些女人,有林夫人自己表示贤惠,给梁勇安排的,也有梁勇自己看上的,她是连个丫鬟也没往儿子了院子里塞过的。
但薛老夫人也知道杜氏根本无意跟梁锟继续过下去,薛老夫人觉得即便杜氏碍于两家的关系回到侯府继续做这个世子夫人,只怕也不会像之前那样,真心实意的跟梁锟过日子,如果是这样的话,与其两人相看两厌,倒不如杜氏继续呆在外头躲个清闲,“你看着办吧,但这人选一定要仔细挑挑,长相出身不重要,最重要的是性情要好,脑子也要清爽。”
林夫人没想到薛老夫人答应的这么爽快,忙起身应了,但她心里却不觉得性情跟头脑有什么重要的,纳妾么,自然美色是第一位的,若是人生的不美,怎么能把儿子给留住?
……
齐锐从方管事那里听说了梁沅君生产时家里走水的消息,他如今对方管事几个满意极了,方管事夫妻两个显然是薛老夫人精心为他们小夫妻准备的,里里外外一把抓,剩下的几房,也都各有本事,都不用他吩咐,门房车马采买居然各司其职,做起事来一板一眼。
连过来做客的苏栩跟梅氏夫妻,对他府上的这些人都连连肯定。
尤其是这个方管事,还会时不时的将外头的消息禀报给他,简直就是他的耳目。
“你可知道那火是谁放的?”齐锐有意考一考方管事,笑问。
方管事神情一凛,他只说了梁沅君那边走水,可没说这火是人为放的,“这个小的倒没想过,兴许是天干物燥,底下人做事不谨慎。”
梁沅君是什么样的人,怎么会允许这样的事发生,“走水之后呢?你可听说都有谁过去了么?”
方管事躬身道,“咱们侯爷过去了,小姐求他彻查,护国公世子也过去了,说要把小姐接到别处,被小姐拒绝了,如今小姐还在那边住着呢,但经过此事,小姐不会再被送走了。”
方管事继续道,“老夫人跟夫人都发话了,梁家以后跟她再没有任何关系了。”
一个女人,生产的时候被人蓄意放火,孩子也没有了,真的是没有最惨,只有更惨,齐锐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但凭他看时的认识,梁沅君绝不会这么轻易被打败的,这留在京城,恐怕就是她的第一招了,“呃,我知道了。”
齐锐已经大概猜到要置梁沅君于死地的人是谁了,薛老夫人不是个狠毒的人,便是林夫人,虽然糊涂了些,也不会轻易要人性命,简家么,齐锐对简家并不了解,但古人最重子嗣,简家子嗣又单薄的很,在梁沅君肚子里的孩子尚不知男女的情况下,他们是绝不会出些下策的。
那剩下的就只有郑老夫人了,梁沅君只要活着,便是薛新桐如愿嫁给了简宗颐,对她也是个威胁,何况她还要再给简宗颐生个孩子呢?
如果生产的时候遇到了火灾,那只能说是时运不济,郑老夫人可以彻底的帮孙女清除了隐患。
……
梁沅君一出月子便搬到自己名下另一处不大的宅子里去了,虽然没了女儿,但生活仍要继续,她不能让自己沉浸在丧女的悲痛之中,对她来说,以后的路才是最重要的。
梁沅君的衣料跟首饰在那场大火里损失殆尽,万幸地契银票这些她是从不离身的,她一搬到新宅子里,便将所有的掌柜跟庄头都叫到家里开了个会,这些人都是她提拔上来的,一早就被她做生意的手段所折服,倒没有因为她不再是国公府世子夫人就弃她而去,反而认真的听她后头的计划,就如梁沅君告诉他们的那样,银子没了可以再挣,只要有头脑有本事,这个京城便是个聚宝盆,机会银两,俯拾皆是。
汇百味给了梁家,梁沅君但准备再开新的酒楼,她知道自己不能跟广宁侯府抢生意,这次干脆走中端路线,那些吃不起汇百味,却对汇百味的菜品充满好奇跟向望的百姓,就是她的新客户。
梁沅君自问有得是耐心,她可以一边调理身子,一边把新饭庄的生意做起来,等到梁锟从南边回来了,海运的路子一通,她可以通过梁锟,也参股到海运上头,只要手里有了银子,再做事就容易的多了。
……
齐锐等了一个多月,静王终于有动作了,但齐锐没想到的是,他没有像安王敏王那样,有什么事都会叫底下人出面,自己稳坐钓鱼台,而是亲自写了一份折子,建议朝廷开海禁,建市舶司。
这也叫齐锐对静王刮目相看,他知道云有道是静王的人,这种事只需要云有道随便发话,找几个门生出面就可以了,没想到静王居然亲自上阵,打响了第一炮。
有了静王这个先锋,齐锐也紧随其后,上了自己的折子,不但如此,他在上折子之前,还通过苏栩,跟梅氏还有梅家的掌柜见了一面,做了一次调查,虽然梅家人对海运生意颇为保守,但齐锐还是从这些话里得到了他想要的东西。
齐锐的折子没有那么多引经据典,而是直接数据说话,把这些年沿海地区海运生意的现状,以及其中的利润仔细的摆了出来,这天下谁不爱银子呢?他不信看到这么丰厚的利润,永元帝会不动心,尤其是在国库空虚的情况下。
……
安王没想到梁锟还没有回来呢,静王居然釜底抽薪上了这么一道折子,他气的在书桌跳脚大骂,更叫他气恼的是,大同军报,说是鞑子那边有异动。这份军报递不递上去,让安王左右为难起来。
递上去,无异就是告诉永元帝,边关或有纷争,欠饷的事便会被再次提起,静王便更有劝永元帝开海禁的理由了,但若是不报,真出了事,他就这个听政也要跟着吃瓜落。
简宗颐也没有想到好好的一个生财之道,居然会出师不利,但对于安王想将军报摁下去的做法,简宗颐还是不赞同的,这军报一路送来,经了多少人的手,是安王说没有就没有的?何况即便是多拖延几日,于开海禁又有什么用处?
“孤不是想着鹏举正在那边收货呢,开海禁晚一日是一日啊,”这要是真开了海禁,海商们蜂拥而至,他们这些人想再赚钱怕是难了。
简宗颐也派了府里的管事跟着梁锟一起南下的,图的就是也赚一笔厚利,没想到却是这么个结果,“咱们不争一时长短,而且海禁是太/祖时的国策,岂能说改就改?只怕朝廷上那些老臣们,都会好好跟静王说道说道呢!”
“对,一个‘拖’字,”安王顿时又看到了光明,“你给鹏举写封信,让他不要在那边逗留的太久,赶紧回来。”
说到梁锟,安王又想起齐锐来,“梁家那个大儿子是怎么搞得,跟在老大后头瞎起什么哄呢?”
齐锐的折子安王也看了,他还是头一次看到像齐锐那样写的折子呢,那是折子么?简直就是户部的账本,“我倒不知道,梁侯还生了个账房儿子!”
简宗颐也没想到齐锐会摆明车马站在静王背后,他那个折子虽然是四不像,但一条条账目算下来,叫人不由不心动,尤其是上头还说了能收多少税,这些税又能让朝廷做多少事,养活多少百姓,便是简宗颐,也不得不佩服齐锐的细致,“他后头只怕也是有人的,那些数字,可不是他一个寒门秀才能拿到的。”
安王神情一冷,林家?“来人,去请广宁侯。”
……
梁勇被安王叫过去训斥了一通,回到府里便直奔林夫人的院子,等他把所有的火气都发完之后,林夫人一头雾水的看着在屋里团团转的丈夫,“你说什么呢?我什么时候告诉锐哥儿这些了?”
梁勇一滞,“你没跟锐哥儿说过这些?那他怎么对海运的事知道的这么清楚?”
林夫人撇撇嘴,“我倒是想跟他说,锐哥儿也得愿意见我这个娘啊,倒是锟儿,走之前把他舅舅在南边的生意问了个遍,我也没瞒着他,知道的都跟他讲了。”
梁勇这下不发火了,“你也是的,自己的亲儿子,怎么不知道多走动走动?”如果林氏跟齐锐关系好,齐锐做什么之前,他也好提前有个准备,像这次的事,他就能拦一拦。
林夫人一脸不高兴,“你当我没去么?可人家眼里根本没有我这个亲娘,”想到自己但凡过去,李娇鸾对自己总是客气的不像一家人,林夫人就气闷不已,“前阵子母亲给他们置办宅子,我也没少往里头添东西,可怎么就暖不热他的心呢?”
提起齐锐,梁勇也是头疼,“罢了,我去见见他。”
林夫人也有自己的打算,“我有件事想跟你先商量商量,”她知道薛老夫人对妾室姨娘的态度,也知道薛老夫人很喜欢李娇鸾,但有些事不是光凭喜好就可以的,李娇鸾嫁给齐锐几年了,居然连个喜信儿都没有传出来,而且待人接物上头也差着些火候,“我想从林氏族里挑一个女孩儿过来,给锐哥儿抬个贵妾。”
“啊?”梁勇没想到妻子居然在考虑这个,但男人嘛,谁没有个三妻四妾的,“这事你看着安排吧,不用跟我商量。”
……
齐锐没想到自己一道折子,倒把亲爹跟招来了,但他对这个父亲实在是无感,好不容易耐着性子听完他的絮叨,才道,“侯爷的意思我明白了,但圣上既把我派到了静王府上,那我便要以静王殿下为先,而且开海禁之事,静王殿下并无私心,便是我,也是以朝廷的利益为先,咱们做为朝廷官员,总不能因少数人的私利而断了百姓的生机呀?”
齐锐不等梁勇再开口,便给他了一大串数字出来,梁勇来做说客,他也可以借机给梁勇洗个脑,有用没用的,比坐着听梁勇说话强。
梁勇从来没知道齐锐口才居然这般好,他只知道那边有许多奇珍异宝,可以让海商们发财,却不知道原来海外有那么多的夺闻异事,更不知道原来这天下不只有大汉,鞑靼,倭国,在更远的海外,还有许多国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