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头看他一眼,又说了一句:“我没事,先回去吧。”
她低着头快步下楼,一到楼下,就看见曹书峻和谢娅在争吵,曹书峻及时停止,他咳了声:“祝星遥,你跟我过来一下。”
谢娅也把陆霁叫走了。
显然是分开谈话。
祝星遥跟在曹书峻后面走到长廊尽头,曹书峻却温和道:“站着被训了几个小时,挺累的吧?先去吃点东西再回教室。”
“谢谢曹老师……”
祝星遥没有去吃东西,她从小卖部绕过,漫无目的地在校园里晃荡。
嗡嗡嗡——
祝星遥放在书包里的手机在震动。
江途僵硬的身体一动,他转头看向她的书包。
半分钟后,他拿着她的手机走出教室,他在楼下碰见了曹书峻,曹书峻问他干嘛去。江途平静道:“祝星遥的手机一直在响,我怕有急事。”
当了两年班主任,曹书峻一直觉得江途冷静又清醒,知道自己要什么,他很放心地说:“我刚刚让她去吃点东西,应该在食堂或者小卖部那边。”
江途大步走了,很快,他跑起来。
他在小卖部和食堂都没有找到祝星遥,又跑到了田径场和球场……他第一次如此焦急,几乎跑了半个校园都没有找到她,直到跑到学校大礼堂四周绕了一圈,脚步才倏地顿住,喘息着望向某一处。
祝星遥抱着膝盖靠在台阶角落,下巴垫在膝盖上,缩成很小的一团,她眼睛睁得大大的,就那么看着江途。
江途走到她面前。
她便仰起脸,他低头看到她眼眶里的水光隐隐闪动,心中一痛。
他手里捏着她的手机,又嗡嗡嗡地震起来。
祝星遥看到了,她飞快低头眨了眨眼睛,声音很低:“你来给我送手机的吗?”
江途低低地嗯了声,把手机递到她面前。
电话是祝云平打来的,祝星遥犹豫了一下,才低头接通,她小声喊:“爸爸……”
“星星,爸爸接到刘主任的电话了。”祝云平听完刘主任的话有点难以置信,不过,听说女儿早恋对象是陆霁,突然又想明白了,他语气温和,“陆霁是个很好的男孩子,我上次也见过,而且他上次为了救你自己还住院,我还听说他弄了很大一片星星灯跟你表白,我知道你们这个年纪的小姑娘容易冲动……你之前都说了不会早恋的,有时候一时冲动不是真的喜欢,而且你明年就要出国了,异国恋很辛苦的,很难维持……”
祝云平语气温和,说了很多。
祝星遥却越听越委屈,眼泪哗啦啦地往下掉,她连忙低头用力抹眼睛。
江途在她身旁坐下,距离很近,祝云平的话他几乎都听见了,祝星遥眼睛通红的挂断电话,她转头看向他,那种难堪突然倍增,不知道为什么,她这个时候特别特别不想看见他,也怕看见他。
她飞快地低下头,小声祈求:“途哥……你回去吧……”
不要理她,不要看她,让她一个人呆着。
江途没动,他喉咙用力咽了一下,盯着她的侧脸,嘴唇微动。
如果说之前的举报信是一时疯魔和无法抑制的不甘,那此时此刻,他彻底后悔了。
他看着她哭,看着她委屈,看着她连教室都不想回,他就觉得自己内心无比自私和丑陋。
祝星遥不是属于他的,他却妄图把她框入自己的世界。
他这样做的意义是什么呢?星星他又摘不到,凭什么不让别人碰?他口口声声说舍不得,却在做着相反的事情,他妄想她不要跟陆霁在一起,也别谈恋爱,等着他哪天变得够好了再去找她。
但是,他能举报一次,能举报一辈子吗?
他像个自私丑陋的囚徒,困住的是他自己,而不应该困住她。
江途坐在旁边,很久都没动。
祝星遥情绪越来越复杂,难堪、不安、委屈、茫然……
安静了一会儿,她转头看他:“你怎么不走……”
月色照着她白净的脸,江途看到她睫毛都是湿的,他暗暗深吸了一口气,低声问:“你一个人呆在这里不好,你想回教室吗?或者去哪里?”
“我不想回去……班里肯定都在议论我。”祝星遥捂了捂脸,她很少哭的,现在眼睛肯定红的,这个样子回教室会被笑话的,“我也不知道去哪里,还没放学,又出不去……”
“你想出去?”江途忽然把她拉起来,“你想出去我就带你出去。”
祝星遥呆了呆,小声问:“怎、怎么出去?”
几分钟后,江途把祝星遥带到围墙边,她仰着脸看那高高的围墙,有些呆愣。
江途转头看她:“我先上去,你在下面等我一下。”
他跳起来就抓住围墙边沿,一个引体向下,长腿一攀,轻轻松松就上去了,祝星遥看得目瞪口呆,连委屈和难堪都冲淡了。江途坐在上面,低身朝她伸手:“来。”
祝星遥看着他宽大修长的手,犹豫了一下,慢慢伸手,手一下子被他握住。
“另一边。”
“好……”
很多人都说,高中的时候没喜欢过一个人没早恋过长大后会后悔,没旷过一次课,没爬过一次围墙,学生时代都不算完整。祝星遥的双手被江途握住用力往上一拽,她跟他面对面跨坐在围墙上,脑袋撞到他胸膛上,又闻到了他领口上淡淡的烟草味时,她忽然心跳如鼓。
作者有话要说:星星:我才17岁,为什么要让我陷入三角恋呜呜呜呜……
途哥和陆男神:问你妈。
我:……你们都不知道我有多难!掉了多少头发!
☆、等星星
夜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 月色摇曳着斑驳的剪影, 落在他们身上。
祝星遥仰头去看江途的脸, 他正低头看她, 镜框下的眼睛漆黑深沉,看不透情绪。
那一瞬间, 祝星遥心底生出许多迷茫, 当时有很多东西是她不知道的, 她不知道情书是江途写,不知道偷亲她的是江途, 不知道星星灯是江途送给她的十七岁生日礼物。
她因为这些不知道,跟陆霁早恋了,被刘主任叫去谈话。
可是, 有些感觉却没办法骗人, 比如现在她心跳好像更快了, 还有点难过和难堪。
她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她不是喜欢陆霁吗?
叮铃铃——
下课铃突然响了,她惊了一跳。
江途直接翻身从围墙上跳下,再朝她伸手:“下来吧。”
祝星遥扶着他的手臂跳下来,她上学的时候一直规规矩矩,之前不想在学校呆着, 真的出来了又不知道去哪里, 江途低头问:“你饿吗?”
她摇摇头,又点头:“有点儿。”
“那先去吃点东西。”江途转身走前面。
祝星遥跟在他身后,忽然啊了声:“我没带钱。”她手里只有一个手机。
江途回头看她:“我有,走吧。”
两人走进一家鸭血粉丝店, 江途给祝星遥拿了一瓶豆奶,祝星遥想了想,给黎西西发了一条短信,说她先回家了。
校园里上课铃响后,陆霁从办公室回来,先去1班后门看了一眼,看到祝星遥跟江途的座位空荡荡的,心底忽然一沉,他把许向阳叫出教室,教室里窃窃私语。
两人走到楼梯口,陆霁皱眉问:“祝星遥没回来过吗?”
许向阳说:“没有,刚刚黎西西收到她的短信,她说她先回家了。”
陆霁沉默了一下,他记得她没带手机,“那江途呢?”
“他啊,不知道什么时候走的,之前补课的时候他就经常旷自习课。”许向阳不太在意,他比较关心刘主任找他们谈话的事,“现在大家都在议论你跟祝星遥,刘主任没怎么为难你们吧?”
陆霁什么也没说,转身下楼,许向阳在上面喊:“哎你干嘛去?”
陆霁摆摆手:“出去一会儿。”
他跟许向阳是保送生,就算不来上课学校也不会说太多,他大步穿进树林里,拿出手机准备给祝星遥打电话,又忽然顿住,打电话又如何,祝星遥现在大概不想见他,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两人都要避嫌。
陆霁站在树林里,一棵一棵树地绕,花了十几分钟才找到那个总控开关,他按亮那个开关,半空乍亮,没多久就听见刘主任的咆哮。
他像是没听见,仰头看了一眼。
一共二十六棵树,几千颗星星,把他做的那十七颗星星衬得渺小无比。
吃完晚饭已经八点多了,祝星遥跟江途站在店门口,前面就是公交车站牌,一辆通往市区的公交缓缓停下,江途低头问她:“想去玩吗?”
祝星遥啊了声,江途问她要不要去玩?
江途问:“去吗?”
去吗?旷课好像是要去玩才够疯狂。
祝星遥下意识点头,下一瞬,就被他拉住手往前跑,她惊慌失措地抬头看他。
两人在公交关上门的前一秒,跑上车。
一上车,江途便松开她的手,丢了两块硬币进去,他面色平静地看她:“后面有位置,我们去后面坐。”
他们坐在后排靠窗的位置,车开动起来,街边的流光溢彩掠过两人的脸,江途神色平静,祝星遥看了看他,低下头小声说:“途哥,你会笑话我吗?”
江途神色一顿,转头看她,他极尽平静道:“不会。”
他只会成倍的难受。
祝星遥忽然不知道说什么,抬头问:“我们去哪里玩?”
“你想去哪里?”
“可以去抓娃娃吗?上次我跟西西抓了大半天都没抓到那只兔子……”祝星遥忽然顿了顿,“算了,不去抓娃娃了,我们去广场玩小游戏吧。”
去抓娃娃很费钱的,上次她跟黎西西花了差点两百块只抓到了几只小丑娃。
江城市中心最大的电玩城,江途今天没有带多少钱,除去两人回去的路费,他买了15块币。他站在前台,沉默地看着摆放在最显眼的堵币机,那里聚集着几个成年玩家。
这辈子他最痛恨的东西就是赌博,他以为自己这辈子也不会碰。
挣扎犹豫过后。
最终,他抬脚走过去。
祝星遥不知道他要干嘛,心想15个币夹娃娃可能几分钟就结束了,她正往娃娃机那边走,他却忽然停下,拉住她。祝星遥回头一看,发现他正盯着别人赌币,她愣住了。
“等等我。”他说。
祝星遥瞬间明白他要做什么,她忙拉住他,慌张得不行:“不要……不要玩这个。”
江途平静地看她一眼:“很快就好,信我。”
他就那样站在边上观摩别人玩,算赌币机的吃放比例,那几个成年人旁边都放着一大筐的币,几千上万颗都有,对面叼着烟的男人抬头看他:“小子,想玩啊?不过你就那点币?”
江途看着他,说:“我帮你赢,你给我一半币。”
男人挑眉,来了点兴趣:“口气还挺大的啊,你就这么确定自己能赢?要是输了呢?”
江途把装着15颗币的封口袋丢进他的篮子里,冷静道:“赌三次,我保证不会让你亏,亏了我会还给你。”
男人目光转向祝星遥,看小姑娘脸色担忧,他笑了,站起来给江途让位置:“行,我就看看你怎么哄女朋友。”
祝星遥呆住了,江途一顿,平静地说:“不是女朋友。”
男人说:“妹妹?也不太像啊。”
江途嘴角扯了一下,没回答,目光看向对面几个玩家,“谁玩?”
他们还穿着校服,其他男人不太看得起一个高中生,第一局江途输了两千币,那边就有人嘲笑:“行不行啊?要是输了你怎么还?”又看向江途身后的男人,“我说老兄,他没个抵押你就随便让人乱玩啊,有钱也不是这么撒的吧?”
祝星遥摸着手腕上的手表,她17岁生日祝云平送的。
她把手表摘下来,放进篮子里,“那这个抵押。”
男人很意外:“这个手表浪琴的吧,好几万块,拿出来抵押亏的是你们。”
江途皱眉,祝星遥很快说:“途哥加油,我相信你。”
这个世界上有一种人,可以让人无条件信任,无论他做什么,江途就是这种人,祝星遥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相信他,他说三局,就肯定三局能赢回来。
第二局,祝星遥看到江途绷紧的下颚线,他目光专注地盯着赌币机里的游戏币被推动掉落,他其实也在紧张。他们今晚很幸运,赢回三千颗币。
第三局,江途让别人先玩,过了几局才开始,再次赢回三千颗币。
对面几个男人都有些目瞪口呆,让位给他的男人倒是挑挑眉,笑了。
江途一言不发地起身,拿起祝星遥的手表,递给她。又拿了个篮子抓了几把游戏币,也没数过,大概抓了几百颗,他把篮子塞到她怀里,垂眼问她:“够了吗?”
祝星遥抱着沉甸甸的篮子,高兴地点头:“够了够了,够我和西西玩好几次。”
“那哪儿够,说了拿一半。”那男人又抓了好几把放进去,把祝星遥的篮子都塞得满满当当,上千颗肯定有了,他又看了一眼一脸冷酷的江途,“还要不要来一把?”
“不了。”
江途冷淡说,带着祝星遥去夹娃娃了。
如果下次还有机会带她来,他希望不再用这种方式换游戏币。
上千颗游戏币,还是赢来的,那种感觉跟祝星遥以前来电玩城玩的感觉不一样,她夹了娃娃又去玩别的,她还发现,江途虽然话少,平时也毫无娱乐,但他太聪明了,游戏几乎一看就会,什么都会玩。
祝星遥站在娃娃机旁边,看着神色冷静地控制摇杆的江途,忽然说:“途哥,你平时话少,人又冷淡,我以为……”她以为他肯定不会哄女孩,像黎西西说的那样,跟江途谈恋爱那得受得了他的冷淡和少话。
那只兔子晃悠悠地掉进框里,祝星遥抿唇,小声说:“你要是有女朋友,一定很会哄人。”
江途弯腰,拿出那只兔子递给她。
他垂着眼看她,低声说:“是吗?那很遥远。”
晚上十一点半,祝星遥回到家,祝云平和丁瑜还在客厅等着她,她高中第一次旷课,还玩到这么晚,她还被教导主任叫去谈话了。
她怀里抱着一大串的娃娃,还有剩下的一大半游戏币。
她今天很不乖,爸爸妈妈要骂她了。
祝星遥把一堆娃娃放在沙发上,站在他们面前,仰着下巴说:“妈妈,你想骂我吗?”
丁瑜一愣,心情复杂地看了看祝云平,祝云平站起来,帮她抱起那堆娃娃,夸她:“真厉害,这次夹了这么多。”
祝星遥:“……”
不是她夹的,她只夹到三个。
丁瑜也站了起来,不过她看到那一袋子的游戏币,又看看女儿,问道:“陆霁带你去夹的娃娃?这么多游戏币也是他买的吗?”
不是的。
祝星遥垂着眼,没说话。
丁瑜以为她默认了,轻轻叹气:“爸爸妈妈不是想骂你,只是你年纪还小,而且现在还是高三,马上10月要办演奏会,录演奏视频寄给给学校,11月要考testdaf,明年就要出国了,不管怎么说现在都不适合早恋,对你对对方都不负责……”
祝云平打断她的话:“好了,暂时就别说这些了。”
他看向祝星遥,温和道:“先上楼睡觉吧。”
凌晨,祝星遥穿着粉色睡裙坐在桌前,陆霁送的十七颗星星就放在桌上,她按亮开关,十七颗星星亮了起来,她拿起手机,看到陆霁给她发了短信。
陆霁:“祝星遥,别因此远离我。”
学校的流言蜚语无法阻止,祝星遥让自己冷静地对待,当做没听见,至于陆霁……不知道刘主任给两个班主任说了什么,两人在学校基本属于被隔离的状态。
他们在学校已经很少能在一起吃饭了,偶尔陆霁来找她,两人都会被围观,她总是尴尬地拉着黎西西,避开他。每次陆霁都有点烦躁,周原自从知道他们被举报后,就一直在说:“到底谁举报的啊?我咒他一辈子单身!”
林佳语抬头,哼了声:“本来早恋就不对。”
周原骂她:“哎林佳语同学,陆霁天天给你补习功课,你怎么老是胳膊肘往外拐呢?不盼着他好呢?”
陆霁转头看了一眼林佳语,“是啊,你怎么不盼着我点好呢?我哪里比不上……我哪里不好?”哪里配不上祝星遥呢?哪里比不上江途?
林佳语问过江途是不是他举报的。
江途没否认,也没承认。
她看了陆霁一眼,低头说:“我没说你不好。”
每天大课间,许向阳都会放一瓶豆奶在祝星遥桌上,说是陆霁带的。
全校都知道,他们是被刘主任重点隔离的对象。
j同学的周五情书又恢复了,她莫名觉得安心,每周五的信大概成了维系她跟陆霁的重要桥梁。
难过委屈了几天,祝星遥就习惯了,她太忙了,时间安排得满满当当,她要练琴准备10月中旬的演奏会,这场演奏会只是小型的,只卖两三百张票,其他观众都是亲友。
陈蓝会来指导她,因为这是要寄给柏林艺术学院的视频。
10月月考,1班还是没考过2班,老曹跟谢老师的约会又泡汤了。
祝星遥成绩跌到了班级第九了,她有点愧疚,上次缺考,这次没考好,她总觉得老曹没能追上谢老师她有很大责任。于是,她把演奏会门票送给了两位老师。
包括关系好的同学朋友,都收到了赠票。
10月19日晚,小型演奏厅里,观众慢慢入座,江途没要祝星遥给的贵宾票,选了一个后排的位置,他坐下静等,过了一会儿,身旁的人被陆霁拍拍肩膀;“我想跟你换个票可以吗?我的票在贵宾席。”
票是祝星遥给的,当初她承诺过。
陆霁在江途身旁坐下,江途转头看他,神情冷漠。
陆霁自嘲地笑了一下:“怕被他爸妈看见,不能坐前面。”
江途脸上还是没什么情绪,他转回头,正视前方。
舞台上,少女穿着定制礼服,穿着高跟鞋,一手提裙摆,一手提着大提琴,从后台走出来,舞台的灯光笼在她身上,在她周身洒下淡淡的柔光,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漂亮得不得了。
作者有话要说:途哥是硬核男朋友,星星灯自己做,币赌赢来的。
高中收尾中,谢谢大家~
☆、等星星
祝星遥往贵宾席扫了一眼, 没看到陆霁, 她恍惚了一下, 他去哪儿了?灯光暗下, 容不得她多想,她迅速调整状态, 转身坐下, 冲观众席一笑, 抬起琴弓。
有人形容大提琴的声音像“生死相许”。
法国作曲家柏辽兹曾说:没有任何一件乐器比大提琴更适合表现精致与充满渴望的旋律。
这是江途第一次真正看到在舞台上演奏的祝星遥,她演奏的曲目是他在mp3里听过无数遍的, 连旋律都记得一清二楚,他目光专注地看着舞台,陆霁偏头看了他一眼, 冷不丁说:“我希望能公平竞争, 你这样暗戳戳的有什么意思?”
公平竞争?
江途要不起这公平, 他看着前方,冷淡反问:“你觉得怎么样才算公平竞争?”
陆霁一顿,他忽然说不出怎么才算公平,他年少轻狂无所畏惧,江途不一样, 他家庭复杂烂事缠身, 祝星遥还因此受伤住院,他沉默了几秒,冷声说:“好,我会好好替你保守秘密的, 保证祝星遥这辈子都不知道。”
江途咬着牙,腮帮绷紧微颤,隐忍到了极点,才压抑道:“话别说的太早。”
两人都不再说话,盯着舞台上的少女。
整场演奏会就一个半小时,八点到九点半就结束了,一群人上去跟祝星遥合影,高三(1)班的几乎都来了,有些没收到赠票的,比如张晟和曹铭,他们是自己买票入场的。
张晟厚着脸皮跟祝星遥蹭了一张合影,说到底他对祝星遥执念不改。
黎西西喊了声:“星星,来中间,我们大家照一张。”
他们几个人站在钢琴架旁边,祝星遥被黎西西拉到最中间,江途高高瘦瘦地站在最边上,目光清冷地看着镜头。最后,林佳语忽然过来把他推出去,笑眯眯地说:“我们都单独合影了,江途还没呢。”
江途皱眉,低头瞪她。
祝星遥抿了一下唇,目光盈盈地看江途,笑道:“好啊。”
她刚要走过去,也不知道谁踩到了她的裙摆,她今天穿的是抹胸款式礼服,这一脚踩下去铁定曝光,她吓得飞快捂住胸口,惊叫一声,江途迅速走过去把人揽进怀里,用身体遮得严严实实,他就那么低头看了一眼,他看到她戴着一条星星吊坠的项链,锁骨精致白皙,还有少女白皙柔软的曲线……
他很快抬头,喉结轻滚了滚。
周原忙摆手:“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啊……”
陆霁从舞台下翻上去,踹了周原一眼,祝星遥红着脸把裙子拉好,他走过去,不动声色地把祝星遥拉到一边,嘴角翘了一下:“合影是吗?我也一起吧。”祝云平和丁瑜去送朋友了,他趁机跑上来的。
江途面无表情地跟陆霁对视一眼,站在了祝星遥左边。
摄影师喊:“女主角抬头啊!”
祝星遥:“……”
她抬头,照片定格,她被两个少年夹在中间,留下一张神情迷茫无辜的合影。
演奏会结束没多久就到了11月份,祝星遥11月初要去北京考testdaf了,临行前一晚,她忽然兴致一起,跟江途说了一句德语:“同学,我要验收一下我的教学成果了。”
江途正在写物理卷子,他闻言转头看她,用德语轻声说:“你想怎么验收?”
祝星遥愣了愣,惊喜地瞪大眼:“哇,你竟然听懂了?”
江途淡笑:“嗯,听懂了。”
祝星遥又飞快地说了几句,江途基本能对答起来,她非常意外又惊喜,眼底甚至不自觉带上一丝崇拜:“你怎么都会?我好像没教你这么多的。”
“平时听到你念,就记住了。”
不全是,私底下他也很用心学了。
祝星遥恍悟,小声说:“那你记性也太好了。”
半晌,江途看着她,用德语说:“考试加油。”
祝星遥呼吸一窒,目光又落在他的卷子上,垂着眼说:“好。”
祝星遥的testdaf4级考试很顺利,从北京回来正好是期中考试,1班和2班还在为平均分较劲儿,因为这事关着老曹能不能追到谢老师,可惜这次期中考试平均分一出来,他们还是差了一分,每个班52个人,他们要再多考53分才能超过1班。
许向阳一身轻的保送生敲着桌子喊:“我说大家,下次考试加把劲儿,起码得在毕业前帮老曹把终身大事给解决了,对不对?”
大家乐了,哈哈大笑。
有人调侃:“班长,你这终身大事倒是解决了。”
黎西西脸色微红,抬头就说:“你们可别胡说啊。”
也不知道谁开了口:“就是,别乱说啊,举报警告!刘主任亲自隔离你们!”
话音一落,气氛就僵了。
大家纷纷看向祝星遥,祝星遥神色清冷:“你们看我做什么?不如多多复习。”
高三课业繁重,大家已经没有太多心思去关心那些八卦了,偶尔那片星星灯被人按亮的时候,大家才会调侃一番,不知道今晚又是哪个狗胆包天的借景表白呢?
到了十一月低,落叶纷飞,那片树林的叶子都快掉光了,那些密密麻麻的细线和星星灯暴露在日光下,一按开光,比夏日还亮堂。
到了十二月底,正沉迷学习的高三生突然发现,那片星星灯,已经一个多星期没亮了。
很快,就有人说:“好像是电路烧坏了,毕竟没遮挡,刮风下雨的,能坚持几个月已经不错了。”
黎西西心疼地说:“可惜了,学校应该把那些当景点保护起来才是!”
大家看向祝星遥。
祝星遥闻言,抬头望向窗外。
那片树林黑漆漆的,不会再亮了。
她突然有点伤感,她的几千颗星星,没了啊……
随着那片星星的消失,好像连青春年华都短暂了,或许只有江途跟大家的想法不一样,他非常迫切地想要缩短这种无可奈何的少年时期。
周五。
祝星遥收到j同学的信。
不要伤心,以后你想要多少颗星星,我都做给你。
——2009年1月1日。
落款j。
祝星遥看到那封信,不知道为什么却没觉得高兴,她觉得有些时期的东西是以后成倍的给予也比不了的,也可能是因她跟陆霁被隔离太久,两人本就不稳固的感情,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或许,有些东西,一辈子拥有一次就足够惊艳了。
元旦过后,荷西巷异常热闹喜悦,因为拆迁文件终于要下来了,因为地处中心区,低价贵,荷西巷居民争取多年,拿到了最优的拆迁补偿,按人头算,每个人46万。
这件事上了报纸新闻,荷西巷09年要拆迁了,准备建一个体育场,10月底,荷西巷的住户要全部搬离。
中午,一群人在外面吃饭,只有这种时候祝星遥才会跟陆霁同桌,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每次这种时候江途也会在。
林佳语说起这件事,吐槽道:“你们不知道,大家一听说是按人头算的,大家都疯了似的,本来单身的迅速有了男朋友,很快领证。最夸张的是有几个还在念大学呢,就被父母催着结婚领证了……”
大家哈哈笑了几声。
陆霁笑:“你爸妈催你了?”
林佳语撇嘴:“我还没满十八!他们倒是后悔当初没多生一个……”
江途坐在祝星遥对面,她抬头看他,其实她偷偷问过林佳语,林佳语也不清楚具体欠了多少,只知道没超过一百万,周原直接问了出来:“那拆迁了江途是不是就可以还完债了?”
江途抬眼,寡淡道:“嗯。”
前提是江锦辉不再偷偷欠赌债的话,近两百万还了欠款还剩下一部分,江途并没有觉得多高兴,因为赌徒是没有办法让人信任的,他只想自己掌控自己的人生。
气氛有点僵。
许向阳连忙打圆场:“我说陆霁,期末考试你们班放放水不行?别让我们毕业了老曹和谢老师还打光棍。”
黎西西说:“就是,我觉得谢老师就是死要面子,就等我们考过呢。”
陆霁忽然转头问祝星遥:“你也这么想?”
他就坐在她旁边,祝星遥转头看他,说:“嗯,谢老师很爱面子,之前都当着大家的面说了我们班要考过你们班才会答应,她可能就想要个台阶下。”
期末考试成绩出来那天,1班平均分比2班多0.05分。
黎西西从走廊外跑进来,凑到祝星遥耳边说:“陆霁语文考试作文偏题偏得妈都不认,只拿了5分卷面分,现在2班的同学正在征讨他,说他故意放水,不认!”
祝星遥愣住了,呐呐地说:“我还以为是我们班考过的……”
走廊上忽然吵闹起来,是两个班的同学在争执——
“陆霁肯定是放水了!他就是故意让的,哄祝星遥开心呢吧!我们2班不认这个成绩!”
“管他是不是放水,反正我们1班赢了,你们要点脸!”
“别提祝星遥,等会儿刘主任来了啊……”
“让你们谢老师单身对你们有什么好处?你们干嘛不认这成绩!”
……
走廊上闹哄哄的。
正好1班是物理课,2班是数学课,上课铃一响,曹书峻跟谢娅一起上楼,他们一哄而散,跑进教室。曹书峻走进教室喊了起立,大家站起来,有人喊:“老曹,2班不认成绩怎么办?”
曹书峻咳了声:“先上课,别想这些有的没的。”
底下还是有些闹哄,有人说我们是怕我们毕业了您还光棍!被曹书峻笑骂了几句:“用不着你们瞎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