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看秦莞允婚的时候豪气干云, 上了马车就后悔了——梁家可是要造反的!有必要冒这么大风险吗?
她该以什么样的态度面对这件事?阻止梁桢造反?还是在他造反之前赚够银钱及时抽身?
现在跑回去告诉他自己反悔了、不想嫁了还来得及吗?
正纠结, 车窗突然被扣响。
“咚咚咚”三下, 短促而有节奏。
秦莞打开窗扇,便见一只修长的手伸了过来, 手中拿着一个油纸包, 一角露出金黄的羊肉酥饼, 咸香的气味顿时充满整个车厢。
秦莞咽了咽口水, 肚子不合时宜地叫了起来。
她一大早从后门溜出来, 饭都没来得及吃,方才在庆云楼时肚子就饿了, 没想到梁桢竟看出来了。
梁桢骑在马上,歪头看着她,眼中含着浓浓的笑意:“刚买的, 吃吧。”
吃就吃!
秦莞毫不客气地接到手里,并赌气似的关上车窗, 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热腾腾的酥饼吃到嘴里,仿佛整颗心都温暖起来。等到她想起要跟梁桢说自己后悔了的时候,梁桢已经走远了。
彩练得了一个酥饼, 边吃边说:“姑娘,一想到梁小将军以后就是您的继子了, 奴婢也就没那么讨厌他了。”
秦莞:……
无法用语言来形容她此刻的心情。
***
一路上秦莞都在盘算回家后怎么说服伯父和长兄。
没想到,刚一进门就听到一个“好”消息——秦昌在花小娘的撺掇下,上赶着把秦莞的庚帖送到了将军府。
定远侯下了朝才知道这件事,朝服都没脱便把秦昌提到主院, 抄起家法就往他身上招呼。
彩练带着一帮小丫鬟颠颠地跑过去,兴冲冲地给秦莞做现场直播。
“侯爷在用军杖打主君!”
“我的天,那么老粗的军杖居然被侯爷打折了,现在换成铁棍了!”
“刚打了一下主君就熬不住了,正抱着侯爷的大腿哭呢!”
“侯爷说‘你哭死也没用’,奴婢回来的时候还在打!”
“啊,主君现在已经开始哭老国公和国公夫人了,好多人围在祠堂,奴婢没挤进去,就在外边听了听……”
“姑娘!主君被打没气儿了——啊,不是,还剩一口,被抬回风雅轩了!”
清风到底稳重些,忧心忡忡地劝道:“姑娘,到底是主君,您要不要过去看看?”
秦莞吃完一碟炸散子,又喝了两盅雨后新茶,这才不紧不慢地换了衣裳,晃晃悠悠地出了门。
不过,她没去风雅轩,而是去了主院。
定远侯和秦耀正坐在堂屋,两张如出一辙的面瘫脸上皆带着愧疚之色,仿佛做了亏心事的是他们。
秦耀生怕秦莞心里不舒坦,有些着急地劝道:“莞莞别怕,就算换了庚帖,你若不想嫁我也定不会让你嫁出去!”
秦莞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滋味,今天她已经听到两个人对她说“别怕”了。
她想说,有他们在,她一点都不怕。
“伯父,大哥哥,方才我去见了梁将军——先别急,梁将军很谨慎,没让别人看见,更没把我怎么样。他只是对我说了梁家的情况,并告诉我……定会善待于我。”
秦莞顿了顿,又道:“梁大将军还说,倘若我嫁过去,他一不纳妾,二不收通房,也不会阻止我出门查庄子、管铺面。”
——这话不是秦莞编的,只不过说这话的不是梁大将军,而是梁桢。
秦耀皱眉,“你怎知他说的是真的?万一是骗你的怎么办?”
秦莞挺了挺身子,笑道:“我这不还有伯父、有兄长么?若是他苛待于我,我就回家告状,大哥哥一定会帮我打上门去,不是吗?”
定远侯摇摇头,“梁晦不是那样的人。他若是说了好好待你,定不会食言。”——虽然两家祖上有怨,定远侯却不会否定梁晦这个人。
秦莞松了口气,“既然伯父都这么说,我就更放心了。再不济还能和离,只要伯父和兄长不嫌我给秦家丢脸,我便没什么可怕的。”
话说到这份上,定远侯和秦耀都知道,秦莞这是打定了主意,不会再改了。
再说秦昌。
他暗地里和梁家交换了庚帖,还收了人家的小定礼,原本做好了秦莞会大闹一场的准备。没承想,秦莞不仅没闹,还老老实实地待在一方居,半点动静都没有。
秦昌不放心,差人到一方居打探消息。没想到,得到的回复不是秦莞在绣喜被,就是在缝嫁衣。
秦昌死也不信。
他担心秦莞在憋坏水,比如找机会离家出走——这话还是花小娘提醒他的。
于是,秦昌愣是拖着半残的身子亲自来了一方居。
来就来吧,却不肯走正门,反而鬼鬼粜粜躲在芦苇丛里。结果,被飞云一盆淘米水浇成了落汤鸡。
秦昌气极败坏地跳出来,指着飞云大骂。
秦莞一脸惊讶,“哎呀,爹爹,您这是想下湖摸鱼给女儿添妆么?”
——其实她早就看到秦昌了,她是故意让飞云把淘米水泼过去的。
飞云是真不知情,吓得愣在那里,盆子都掉了。
小丫鬟们手拉手地跑出来,躲在廊下盯着秦昌看。
秦昌衣衫半湿,头上滴着水,还有蝇虫飞来飞去,被一双双圆溜溜的眼睛盯着,气得直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