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句话她没跟秦莞说。今日她之所以下定决心把这些好东西都给了她,是因为这些时日以来,她发现秦莞和从前不大一样了。
倒不是说秦莞从前不礼貌、不孝敬,只是身上总有种脱不掉的高门贵女常有的傲气,说难听点就是瞧不起人。
这是纪氏最厌恶的。
不过,自从及笄后,秦莞仿佛一下子长大了,身上那些好的更好了,不好的也改好了,越来越像当年的韩琼了。
纪氏这才下定决心和她深交。
纪氏的心思秦莞多少能看出一些。
要说傲气,她这个婶子身上也有,大抵就是“你越是高门显贵,我越不卖你面子”。对待这种人,只要表现最真实的自己就好。
秦莞歪在她身上,撒娇道:“就算今日婶娘不来,我也要求到您门上。”
纪氏失笑:“你有什么可求我的?”
“我想跟您学管家,学打理铺子,学查验田产,学做生意。”
纪氏笑道:“你将来是要嫁进高门做大娘子的,把那些个点茶、插花、烧香、挂画的雅事学好了就成,管铺子、做生意哪用得着你?”
秦莞摇摇头,正色道:“那些都是讨好男人的手段,我要学的是安身立命的本事,就像婶娘一样。”
纪氏被她的话惊住了。
要知道,她羡慕了小半辈子高门贵女的风雅,更是恼恨了无数次自己的商户出身,因为这个,秦三叔甚至没去求功名。
她没想到,此时此刻,秦莞这个侯门娇女竟说想像她一样。
“你……当真要学?”
秦莞重重点头,“别人不清楚,我却知道,阖府上下最有本事的就是婶娘你,若不是你费心打理着这个家,三位哥哥求学、拜师,大伯和父亲做官、打点,偌大的侯府每日开销、年节花费,哪里会有这般阔绰?”
这满京城里不知有多少人家表面看着光鲜,内里捉襟见肘。
这些事秦莞也是重生之后慢慢明白过来的,是以她更想好好地打点生意,赚取银钱,用自己的手过上踏实富足的日子。
“好、好!”纪氏别开脸,压下眼底的湿意,“只要你想学,我必倾囊相授。”
秦莞面上一喜,扬声道:“明月,上茶!”
“来啦!”丫鬟们在外面听了许久,茶水早就备好了。
秦莞恭恭敬敬地给纪氏敬了“拜师茶”,纪氏笑呵呵地接了。
于是,秦莞的“求学生涯”就这么开始了——或者叫“婚前培训”也可以。
定远侯夫人早逝,侯府如今的家事由二房的萧氏和三房的纪氏一起管着。
萧氏是个软性子,做不了得罪人的事,也不愿做,因此只管发发月银、裁裁衣裳这样的小事。
余下的采买用度、人情往来、仆从赏罚,加之郎君们的茶食宴饮、外面的庄子铺面全由纪氏一个人打理。
秦莞要学东西,看着纪氏理家是最直接的法子。
秦莞活了两辈子,从来没这么勤奋过。
寅正二刻就要起床,卯初一刻到纪氏的院子,听着管事婆子们回话、领差事,秦莞要负责记录下来,还要找出她们话里的漏洞。
早饭也是在纪氏院里吃的,接下来整个上午的时间都是看帐本,学纪家独有的记账手法,听纪氏讲一些经年往事,从中学习经商做人的道理。
大半个月下来,秦莞足足瘦了两大圈。
是什么支撑着她如此拼命?是仇恨。
她的仇人很有可能是高高在上的公主,秦莞一天都没敢忘记。
事到如今,就算她想放下仇恨安安稳稳地过自己的小日子,恐怕也不成了。
棋局已经开了,刘司膳也盯上她了,由不得她中途退场。
她必须让自己强大,更强大,才有可能逆天改命,求得生机。
***
转眼到了六月六,秦莞终于可以松口气了。
依着汴京的风俗,这一天订了亲的人家要互赠节礼。男主给女主送酒送肉,女主给男主送点心茶饼。
若男方送的酒肉使得岳家满意,家里便会允许未来女婿将女儿带出去赏花游玩。
因此,这一天汴京城的大街小巷处处可以看到结伴而行的郎君娘子。郎君们个个神采奕奕,姿容潇洒,娘子打扮得花枝招展,巧笑倩兮。
一对对佳人你来我往,温情脉脉,这景致比六月里的桃花酒还醉人。
前一世,秦莞也曾跟着魏如安郊游赏花、登高望远,听他高谈阔论,看他小意温情。如今换成了梁大将军,秦莞很难想象他和她能有什么话说、能有什么事做。
她甚至怀疑,梁大将军会不会来侯府接自己,毕竟他们只是假成亲。
没等她想出个子丑寅卯,梁家的马车便到了。
车厢似乎精心打理过,四角系着成串的丁香花,帷幔也换成了秦莞喜欢的淡蓝色,车轮裹了减震的牛皮,车身也重新涂了漆,处处透着清新雅致。
秦莞很难想象英武不凡的梁大将军如何坐着这样的马车去衙门。
此时,他就站在车边,看着秦莞缓缓走来,深黑的瞳仁仿佛闪着小星星。
秦莞上车的时候,他自然而然地伸出了手。
秦莞眨眨眼,有些惊奇——不是假成亲么?需要这么敬业吗?
作者有话要说: 嗷~~感谢各位不离不弃,作者菌定当勤奋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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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更尽量在下午两点之前,么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