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院中, 亲朋好友们正热热闹闹地吃着饭, 突然有一个小丫鬟慌慌张张地跑进来。
那丫头一见屋内的阵仗, 顿时吓傻了,呆呆地抓住一只缎面的衣袖哭求道:“好姐姐, 帮忙跟大姑娘捎个信, 就说喜嬷嬷和彩练姐姐叫人扣住了, 等她去救!”
赶巧了, 她抓住的人是纪氏的大丫鬟芳草, 芳草站的位置就在主席旁边,小丫鬟这么哭哭涕涕地一声喊, 席上的人都听见了。
秦莞第一个反应过来,笑盈盈地抓住小丫鬟的手,“打叶子牌还是丢色子, 又给输光叫人扣下了?”
“不,不是……”小丫鬟正要解释, 秦莞轻轻地拧了她一把,小丫鬟顿时吓住了,后面的话悉数吞了回去。
秦莞笑意更深, “得了,少不得我亲自去一趟, 将那两个没脸的赎出来!”
纪氏觉出不对,想要起身跟她一同去,秦莞却压住她的手,隐晦地朝着萧氏那边使了个眼色。
纪氏会意, 当即笑道:“莞姐儿快些,回来还有好酒等着你。”
“婶娘且慢饮,多留些给我!”秦莞笑嘻嘻地说完,朝席上的客人告了个罪,便拉着小丫鬟走了。
萧氏起身,温温和和地说:“莞姐儿心思直正,怕是对下人太过严厉,我也跟去看看。”
纪氏连拉住她,笑道:“二嫂,你要走了,这满席的贵客我一个人可应付不来!且叫她自己去罢,怎么说也是当家的大娘子了,大事小情的总该自个儿学着应对。”
话说到这份上,萧氏若硬是离开便显得太刻意了。况且安国长公主等贵客皆在含着笑意看着她,她只得勉强笑笑,重新落座。
男客那边,秦耀也匆匆离席,刚好经过花厅,叫人瞧见了。
女客们面上不显,心下却暗暗纳闷,这定远侯府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宋丹青拿帕子压了压嘴角,笑道:“莞妹妹这段数越来越高了,怕是这一屋子的人都叫她哄了去——哪里是嬷嬷有事,分明是她自己安排好的,故意躲酒呢!”
纪氏恍然道:“怪不得不叫我跟,原来是怕露馅。还是耀哥儿心疼妹子,怕她又掉进湖里去,这不,一看苗头不对就巴巴地跟上去了!”
一说这个,众人不由想到了秦莞在笄礼上闹出的笑话,自是一番暗笑,心内的疑虑反倒消了大半。
赵攸宁顿了一顿才反应过来,耿直道:“原来是这样!不成,我得把她捉回来,我还没见过她醉酒的样子呢!”
宋丹青连忙拉住她,朝秦茉那边瞅了一眼,笑道:“毕竟是三妹妹的大日子,怎么好叫她搅和了?回头咱们私下里摆上一桌,罚她个大的。”
赵攸宁认真地想了一下,“也行。”
安国长公主暗暗地叹了口气。
——自家孩子呆呆笨笨,跟别人家的差了一大截,真叫人愁得慌。
——这宋家小娘子当真心思灵巧,难得的是还讲义气,倒是个好的。定远侯府得了这么个能干的嫡长媳,何愁家业不兴?
——好在三个小娘子关系好,她这傻侄女也不怕被欺负了去,还算欣慰。
纪氏也觉得宋丹青是个心聪眼亮的,将来大可以安安心心地把管家权交给她,自己也能卸了这个重担。这样想着,便客客气气地给宋家大娘子斟了杯酒。
当然,她还是觉得赵攸宁更好,心思敞亮,性子直率,婆媳夫妻间不用拐来拐去地耍心眼,更叫她喜欢。于是,又欢欢喜喜地敬了安国长公主一杯。
众人举杯,席上一派和气。
另一边,秦莞匆匆往后院走。小丫鬟抹着眼泪对她说了事情的原委。
喜嬷嬷一早用了饭,在一方居歇午觉。彩练身上来了月事,也没出门。另外还有几个小丫鬟窝在廊下打盹儿。
外面突然来了个婆子,说是叫她们去主院领赏,喜嬷嬷没多想,便带着大伙去了。谁知刚离了一方居便被人扣下了。
彩练意识到不对劲儿,趁乱跑了——她不知道秦莞一早安排了人——在半路上慌慌张张地揪了个小丫鬟去主院报信,然后就被捉回去了。
报信的小丫鬟原是秦昌院子里做粗活的,先前受过彩练的恩惠,这才舍了命帮她。
秦耀从后面跟上来,秦莞一五一十地跟他说了一遍。
他们提前布置好了,并不担心喜嬷嬷等人的安危,只怕已经打草惊蛇,找不出幕后黑手。
“不怕,只要捉住一个,后面的一串都能扯出来。”秦耀沉声道。
看着他笃定的神情,秦莞急躁的心渐渐安稳下来。
秦耀早就接到消息,直接带着秦莞去了西院旁边一处荒废的小院子。这里是秦昌的一位妾室住过的,后来那个妾室得瘟病死了,便没人再敢住。
喜嬷嬷和彩练已经被秦耀安排的人救下了,都没事,秦莞松了口气,叫她们回去休息。
翠柏从屋里出来,冷着脸禀报:“问出来了,说是听了三姑娘的吩咐,叫他们把人引开,再混入一方居打砸一番。”
秦耀皱眉:“三妹妹指使的?”
翠柏点头,“是。这伙人起初不肯招,打了一顿才说了实话。”
“不对。”秦莞摇摇头,因着上一世的记忆,她断定对方在说谎,他们不可能只是“打砸一番”。至于是不是秦茉指使的,她暂时不好下定论。
她径直推开门,一脚跨入屋内。
秦耀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屋内,三个身强体壮的汉子被五花大绑按在地上,衣裳扯烂了,头发散着,身上有板子打过的痕迹,显然是受了刑。
秦耀遮住她的眼,不让她看。
秦莞吸了口气,强自镇定地说:“搜他们的身!还有这处院子,务必细细地翻捡一遍!”
“是!”众人领命。
三个汉子心虚地缩了缩脖子。
眨眼的工夫,翠柏等人便从水缸里、柴堆中发现了十几桶豆油,还从三个人的裤.裆里搜出了好几个火折子。
翠柏骂了句脏话,一脚把人踹翻:“藏得够深呀,也不怕断子绝孙!”
秦耀黑着脸,冷声道:“重新审问!”
“是!”翠柏连忙应下,再不敢大意。
兄妹二人出了门,屋内随即传来阵阵惨叫。
秦耀担心秦莞受不住,道:“莞莞且回去吃酒,我必会调查清楚。”
虽然有些怕,秦莞还是摇了摇头,说:“我同哥哥一起等着。”——她要亲手把真凶找出来,替喜嬷嬷,替一方居报仇!
屋内传来一声凄厉的叫声,继而是鞭子抽打皮肉发出的闷响声。
秦莞捏着帕子,白了脸。
秦耀到底担心她吓着,试图转移她的注意力,“莞莞近来可好?”
秦莞道:“挺好的,正月里没什么正事,就是吃吃酒席、喝喝茶。”
屋内再次传来一声惨叫。
秦耀又问:“大将军对你可好?”
想到“梁大将军”的隐疾,秦莞略显忧虑,“也……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