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不过是最简单的声东击西的花招,却被她的动作骗到了。
这倒是个很新奇的体验。
本来想替扶摇直接杀了她了事,现在看来倒可以留下慢慢折磨,直到他满意为止。
血契
沈小灯一击得手, 也不贪多, 握着纯钧向后一跃,贴在高楼上,警惕的望着殷慈。
而殷慈隔空一抓将自己的断掌捏在手里, 鸦青色的长发飞舞,大大的瞳仁迎着沈小灯视线,像是做给她看一般,手指一用力竟然把自己的那只断掌给捏成了碎块, 随意的撒在地上。
他的断掌处还在滴滴答答的流血, 殷慈却像感觉不到痛,无光的眼睛里看不出什么情绪。
虽然早就知道,但沈小灯心里还是忍不住暗骂一句, 变态!
低哑的声音响起, “沈小灯,你不会以为你有纯钧巨剑, 就能杀了我?”
他嘴角高高的扯起,突然张开双臂,一股微风吹过沈小灯的耳后,月望瞳仁一缩,空气中像是有什么暗流在涌动,殷慈的脚尖慢慢离开地面, 而长乐阁的风越来越强劲,沈小灯不得不抓紧背后的栏杆。
殷慈如同风暴中心,四周疾风转动, 他的红色衣袍如一片红云落在地上,露出削瘦单薄的身体,他们看到一股股黑气从死人堆里流了出来,被风卷着汇入他的体内。
地上的那些人,死了的双眼暴突,眼睛里尽是不甘和仇怨。
而未死之人被吓破了胆,神态里只有深深的恐惧,只要能活下来他们愿意出卖一切。
在生与死之间人性暴露无疑。
他们背后冒出一股浓浓的黑雾宛如魔兽一般扭曲咆哮,一时之间,分不清楚是他们更可怕还是殷慈。
这些黑暗就是殷慈的魔气来源,这些东西鼓起他的衣物,带来不详,他的双眼越发死气沉沉,没有一点人气。
终于,殷慈闷哼一声,他被斩断的左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新长好。
惨白的手指在火光下如一截血玉。
他看了一眼自己新长出来的手,手指僵硬的转动一圈后握成拳状,‘砰!’的一声巨响,他双脚踏碎了地面,如一支雷箭向沈小灯的面门炸来。
沈小灯闭上眼睛,元婴道君轻易的就被殷慈摘了脑袋,硬碰硬可不行。
她的纯钧直直的挡在身前,殷慈自信沈小灯躲不过这一击,没想到的是她根本就没有躲的打算,心中微微讶异,下意识的加重了手中的力量。
在他碰到沈小灯之前,面前的人忽然幻化成了无数个人影,如镜面中人,分不清谁才是真正的她。
殷慈眼睛转动,视线从每个她身上滑过,如果是障眼法,他一瞬间就能感知到真假,可是现在每一具分.身都有灵气萦绕,这说明沈小灯这一招根本不是修真域界的障眼法,而是魔族的控影术。
巧合的是控影术恰好就是他无聊创造出来的招式。
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他收敛魔气,筑基期的小虫子不能一下就玩死了。
……
控影术被破了,殷慈掐住她的脖子。
“你输了,蜉蝣撼大树,你想好代价是什么了吗?”
在他眼中,沈小灯比一般的修士还要卑劣,她有什么资格长得跟扶摇相似,又凭什么跟扶摇争夺父爱,让她流泪呢?这么弱小的虫子却不自量力的来寒蝉噤,还敢跟他动手。
这么一个弱小的东西,在小命攥在他手中时该怎样的痛哭流涕,跪在地上求他呢?又到了每次杀人殷慈最爱的环节——欣赏他们的挣扎和绝望。
可是……沈小灯没有涕泗横流的求他,甚至脸上连一丝害怕都没有,只是垂眸淡淡的看向他。
如同他才是真正的弱者。
“你这么看着我,我会想把你眼睛挖出来……”
他的眼睛里永远没有亮光。
沈小灯低声说道:“如果那一击对准的不是你的手,而是,你的心脏。”
因为轻视,殷慈根本没有注意到沈小灯那一击,她用纯钧巨剑插.入他的心脏不止是妄想,魔族的心脏里包裹的是魔丹,要是魔丹被纯钧一剑搅碎,不死也会元气大伤。
她会魔族控影术,魔丹在哪儿对她来说可能也不是秘密。
殷慈脸上的笑意消失,身体僵硬了一瞬。
心里隐隐觉得不安。
他脸色阴沉的问道:“那你为何不这么做?”
他手下的女人没有回答,只是眉梢微挑,眸光平静的看了她一眼,随即脸色苍白的晕了过去。
殷慈,“……”
有那么一瞬,他怀疑她是掐着时间晕过去的。
闷着脸,殷慈手松开,沈小灯顺着墙面软了下去,他手指轻点,探入她手腕的脉搏,发现不是装晕,是用灵力强行施展高阶控影术导致灵力枯竭。
站在原地,殷慈始终有一种哪里不对的感觉,或许,他现在就该一掌结果了她。
突然安静下来的魔头,活着的修士对视一眼连忙向外跑去。
殷慈身形一展,一手一个,地上有多了两具新鲜的尸体,至此,长乐阁没来得及逃走的人都死了,血流成河,周遭一片安静,他耳尖一动,听到几个元婴高手的脚步声,看来是初歇城的人打算围攻了。
真是……找死!
初歇城,血腥永不停歇。
哗啦。
一泼凉水当脸浇下,沈小灯一个激灵醒了过来,摸了摸自己的头,嗯,还好好的按在脖子上,看来这个冒险的计划成功了。
那这里应该就是魔域了,她起身,发现自己正站在一间空旷无比的宫殿里,宫殿精美古朴,却十分空荡,除了昏暗的光线和沉重的幕帘,什么都没有,荒芜又阴暗。
铁链撞击地面发出叮里哐啷的声响,沈小灯低头一看,发现小臂粗的铁链正拴在她的脚上。
她只能在周围五丈处活动。
“真是愚蠢。”
又是哗啦哗啦的水声,沈小灯转头,看见宫殿下方有一条暗河,里面是被打成原型的月望,他头发全都变成了蓝色,尖耳冒出,手指跟手指间连接着肉蹼,细看之下,他的脸上都有小小的银色鱼鳞。
而水面下则是他的蓝色鱼尾。
刚才就是他用鱼尾舀了一大泼水叫醒她。
“如果你有机会,为什么不杀了他?”这条人鱼看起来非常生气,盯着沈小灯脸讽刺道:“你不会是爱上了殷慈吧?我劝你不要幻想,魔族都是表面美丽,内心残忍的物种。”
沈小灯掐了个诀,烘干身体,淡淡说道:“就跟你一样?”
“你说什么?!”
“鲛人族不是外表美丽,内心残忍的物种吗?”沈小灯走到暗河边,居高临下道:“在长乐阁,你心里想的是让殷慈杀了我,我伤了殷慈,你好下手吧。”
这人早就知道了!
月望阴沉的望向她,呲牙,露出尖利的鱼齿。
“可惜的是你还不够残忍。”沈小灯继续说道:“不然怎么会愿意站出来让他停手。”
她的脚下尽是水渍,月望湿漉漉的头发披散在水中如同黑色水草,他的眼神十分不友善,要不是被打成原形不能上岸,他现在已经朝沈小灯张开锋利的牙齿了。
“鲛人族生活在边境深海,族人稀少,外表妖异艳丽,内丹化成的鲛人珠千金难求,声音能控制人的心智。十几年前,魔族找上了门,要求合作,妖魔联手攻占凡人界和修真域界,但魔族大将乌善见色起意,先后强占了两个鲛人少女,还挖出了她们的内丹当武器的装饰。”
“乌善惹怒了你们,你们杀了数百魔族,彻底跟魔族决裂,此举引起魔族报复,几乎将鲛人族斩尽杀绝,你……约莫是最后几条了,抓到了你,剩下的便不难一网打尽。”
与虎谋皮,能得到什么?
跟魔族合作的鲛人族才是真正的愚蠢。
听见沈小灯毫不客气的话,月望的手指抓紧了岸边的石头,胸膛不停的起伏,恨意让他气红了眼睛。
“你闭嘴,你懂什么?鲛人族……根本就不能跟魔族抗衡。”
沈小灯手指一动,暗河扬起一股水柱朝着月望浇下。
“那你呢,为了保护族人甘心成为长乐阁头牌出卖自己寻找靠山,可是为了救人类,又愿意站出来牺牲,既不够狠也不够善良,谁会真心感激你?”
月望紧紧的咬住牙关,一滴深蓝色的血从他嘴角溢了出来。
今晚上,他被抓了魔族会撬开他的嘴,问出其他族人的下落,就因为他,鲛人族会惨死会灭族。
他好恨,恨魔族、恨自己。
面前的鲛人,像是承受着巨大的痛苦,背脊不自觉拉成弓形,双手青筋暴起,一双眼睛就像深海中的火焰,他的妖气充溢着整座宫殿。
见月望想报仇的情绪已经被她挑到顶点,沈小灯坐了下来,声音轻缓的说道:“我可以帮你。”
什么?月望惊讶的抬起头。
沈小灯将储物袋里的鲛人珠放进了月望的手中,人类温暖的体温是他这种水底生物所没有的。
“这是你族人的内丹,你可以带着它回到深海,回到家里。”
她用语言给他描绘了梦中的景象。
“只要,你跟我签订血契,我就可以帮你……杀了乌善,还鲛人族太平,你的族人将在深海中繁衍生息再也没有灾祸。”
……他已经见过太多的死人、太多的杀戮、太多族人的眼泪,他已经很累了,沈小灯温柔的声音似乎有种魔力安抚他躁动的神经。
“真的吗……”
沈小灯黑色的瞳仁里流淌着善意的柔光。
“当然,我有办法对付殷慈,你只需要付出一点代价,为我所用。”
一个走投无路的可怜人,面前哪怕是块浮木他也会紧紧的抓住,更不用说她之前的话就已经刺穿了他的伪装,他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了,投靠一个坏人,让坏人去对抗另一个坏人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更何况,她至少表面上是善意的……陷入深渊的月望,就算知道她是陌生人甚至有可能在欺骗他,也害怕戳穿最后这丁点可能,下意识让自己接受。
原著中,鲛人月望在乌善要杀死他时,被殷慈带回魔族的沈扶摇所救,沉迷于他的外貌,又同情他的身世,沈扶摇哀求殷慈放过鲛人族,月望以为真的有希望,在魔族的这段时间爱上了沈扶摇。
可是,殷慈表面答应了女主,实则吃醋不已,暗地杀死了月望。
女主知道后对男二殷慈心冷重新投入了男主的怀抱。
由此可见,远离人类的鲛人根本就不懂人心的险恶,所以说服他并不困难。
难的是血契是否能成功。
修真域界,血契是最有效的和灵宠契约的方法,但是对方不能是人类。
按照这条法则,鲛人能算人类吗?如果不算,那魔族能算人类吗?如果也不算,那她就有了给殷慈打下血契的可能。
比起杀了殷慈,她更想留着他,做供她使唤的仆人,慢慢折磨,直到她满意为止。
作者有话要说: 直到大家满意为止[dog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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眸光
血契完成。
沈小灯和月望同时产生了一种奇妙的感觉, 之前滴血认主的都是没有生命的物品, 就算玉魄寒髓灵智已开,但完全比不上月望这个完整的人来得冲击大,沈小灯抬起自己的手。
好像可以操控另一个人的生命……
有一根无形的线制约着月望, 那根线就握在她的手中,不得不说,这感觉实在是……太棒了。
鲛人族一半为鲛一半为人,在深海历史中还从未有鲛人成为人类的灵宠, 月望作为被主宰的一方, 感觉比沈小灯更加强烈。
深海生物以族群聚集,鲛人却性格孤僻,只有要产卵时才会和其他鲛人接触发生感情, 平时, 跟同族都保持距离,现在月望被强迫接受了另一个人的存在, 同时又很羞耻,心里不受控制的对沈小灯产生依赖之情,有根无形的线牵引着他,让他永远都不会迷失在深海中。
大抵是非常纠结的心态了。
月望一甩尾巴沉入暗河,水花四溅。
玉魄寒髓好似也有感知有些不满的飞了出来,沈小灯挑眉, 直接取出魔丹,这次玉魄寒髓却没有害怕之意,甚至用魄体去撞这颗魔丹, 就在它要撞到时,魔丹忽然飞了起来,逃脱了这一击。
沈小灯愣住。
之前在修真域界她怕沾染魔气,便一直没有炼化魔丹,为什么魔丹会开灵智?不可能,魔丹是死物,除非女王蜂藏了一手。
她皱起眉头,捏起魔丹探入一丝神识,发现里面果然附着残破的魔魂碎片,不过太碎了,不像是故意放进去的,应该是死前意外散出来,又被魔丹内的魔气滋养,有了意识。
但新生的意识并没有魔蜂的记忆,沈小灯正待收回神识时,又猛地睁大了眼睛。
这缕残魂没有魔性。
仙、人、魔,界限分明,魔族怎么可能摆脱魔性的桎梏!
魔族在六界之中都是非常强大的存在,本身就是魔,不受心魔限制,靠魔气修炼速度也异常快,加上魔气来源于罪恶,源源不绝,一个初阶魔族也能随意秒杀筑基期下的修士,更不要说普通人了。
越是强大的魔族就越邪恶,越是邪恶就越强大,这便是魔性。
但是成也魔性败也魔性,就算是实力顶尖的魔君也无法飞升成神。
天道规则本就是公平,它给了魔族强大,也剥夺了魔族摆脱束缚的权利,只能永远沉沦在黑暗和罪恶中。所以沈小灯一直以来都憎恶魔族,深觉魔族都是堕落的生物。
可是她却看到了一缕魔魂碎片摆脱了魔性?甚至魔丹散发的气息让玉魄寒髓都没那么抗拒了。
这究竟是为什么。
“你……在想什么?”
沈小灯转头,看见暗河上月望冒出个脑袋,不知道他看了多久。
如今他的命都在她手里,也不怕他会背叛,沈小灯收回魔丹,说道:“我在想,天道怎么会让一个毫无约束彻底强大的魔族出现。”
月望不知道沈小灯内心的想法,只是尽力回答她的问题。
很奇怪,他不能也不想拒绝她。
“强大?是很强大,但也很痛苦,魔族没有未来。”
空荡荡的宫殿,幕帘轻轻飘扬带来阵阵冷风。
因为没有未来就尽情的释放本性。
沈小灯垂眸深思。
月望尾巴在水底动了动,还是问道:“你打算怎么对付殷慈?我们晕过去后,我就没有闻到殷慈的气息,他好像不在魔域。”
沈小灯淡淡的说道:“就像你说的,他现在应该很痛苦。”
月望,“?”
今晚月亮是红色的。
他在魔域?不,魔域的月亮是灰色的。
殷慈眨了眨空洞的眼睛,发现是自己看错了,眼睫上沾的血色让他以为世界变成了红色。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手臂上的青筋如蜿蜒的蛇在皮肤上暴起,汹涌的魔力在身体里翻腾着,叫嚣着想收割更多的生命,想要听到哭泣和哀嚎。
这股力量甚至反噬到了他自己,就像快要溺毙在水中,殷慈低下头,脑海中浮现一个人的影子,她就是他的光,是能把他从水里救出来的光。
就算只有短短的一瞬,那也足够了。
他轻易的来到云泽仙府,有两个人类修士从天空飞过,低声讨论着:“听说初歇城被屠城了,死了好多人呢。”“是啊,据说就是大小姐干的……”
大小姐?殷慈停了一下,联想到在初歇城沈小灯还在跟他拼命,如今却被传成屠城的人,真是好笑啊,沈小灯。
在试炼盛会最开始时,他根本不记得有沈小灯这号人物,白云山庄时,他更是对她有几分厌恶,如果沈扶摇是光,那沈小灯就是光的影子,即使这道影子确实在不停的让他惊讶……殷慈眼前下意识浮现长乐阁中,沈小灯寒星闪烁的双眼。
像是永不熄灭永不停歇的……火焰。
一个影子怎么会有光,他无声的扯了下嘴角,身体寻着沈扶摇的气息找去,沈扶摇不在琼花殿。
闪身来到一座白雾迷蒙的山峰,殷慈看见沈扶摇背对着他站在月光下,他心中一软正想靠近,没想到从一旁走出来个白衣男人。
是长越。
沈扶摇扑了上去,紧紧的抱住长越,哽咽的叫道:“长越哥哥,扶摇做错了什么吗?不要不理扶摇好不好?”
青丝如霜,白衣胜雪,长越微蹙起眉头,不知为何眼底一片青黑,他没有看沈扶摇,只是静静的沉默着。
“…………”
殷慈捏紧了双手,他的光不会喜欢一身黑暗的自己。
他浑身的血腥和戾气非但没有减轻,反而加重了,殷慈迫切的想要找出一个发泄的口子,他立刻想到了魔域寝殿中那只待宰的羔羊,是先斩去她的手脚呢,还是先放干净她的血?
他想,他会很喜欢听见沈小灯的哀求声。
宫殿中。
月望冒出水面,仰头转向一个方向,感受着空气中的水汽,很肯定的说道:“他回来了。”
“嗯。”
头顶上是沈小灯扔的一团照明火球,她正闭着眼睛打坐,听到月望紧张的声音连眼皮都没有抬。
“开始吧。”
当殷慈如一团黑雾出现在宫殿,他很快察觉到有一丝怪异,他的宫殿里是没有光的,面前的人居然把这里当做自己家一般,吐纳调息,而浮在半空的火球散发淡淡的温度,驱散了宫殿不少寒气。
耳边传来鲛人的歌声。
催人入眠。
殷慈讥讽道:“你不会觉得同一招会在我身上奏效两次吧?”
沈小灯睁开眼,“不试试怎么知道。”
他伸出右手,就像捏起一只蚂蚁,将沈小灯从地上拖了起来,沉重的铁链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声音。
殷慈无神的大眼眨了眨,说道:“我要挖掉你的灵根,让你无法修炼,我要给你戴上无法取下的镣铐,制成傀儡,在魔域受尽折磨。”
在上一世,殷慈为了替沈扶摇出气,把她掳到了魔域,生生的挖出灵根,变成一个无法修炼的废人,却又不杀了她,魔域里的任何人都可以随意折辱她,可谓是生不如死。
沈小灯眼底暗光浮动,魔域和修真域界之间的结界她无法突破,所以才会故意出现在长乐阁,能让殷慈带她来魔域就成功了一半。
是时候兑现另一半了。
拖着宽大的红色衣袍,殷慈双脚离地,飞至沈小灯跟前。
正在吟唱的月望焦急的抓着暗河,沈小灯只给了他一个任务,就是唱催眠曲,可是,他明明可以用声波攻击啊!
望着沈小灯平静坚定的背影,月望不停的告诫自己。
听她的,绝对不能自作主张。
“你的眼睛不像她,不如挖了?”殷慈睁着没有光的眼睛,裂开唇角,“不好,还是先从挖灵根开始吧……”
他低喃着,一边伸出手掌插.入沈小灯的腹部。
嘶……沈小灯倒吸一口凉气,好疼!她咬住牙关,滚滚的冷汗顺着脸颊落下。
手掌硬生生的进入了她的血肉里。
暗河中的月望流下眼泪,视线模糊的用力吟唱。
“你的血倒是很热。”
他故意不再深入,而是一下抽回手,又是一阵剧痛,殷慈抬起手,看见血顺着食指流下,鲜红色的,温热湿腻。
不知道这个人的血是什么味道,殷慈伸出舌尖舔掉手指上的血,温热的液体顺着口腔滑过喉咙进入体内。
他品尝到了黑暗。
最深沉的痛苦,亲人对她背叛,所爱对她的轻蔑,所恐、所惧、所恨、所悲,经历死亡的不甘,当水彻底没过头顶的绝望,还有……沉溺在深渊里也要不停挣扎向上的灵魂。
这就是沈小灯的情绪。
完完全全黑暗,没有一丝光明,比他这个魔族还要浓稠黏黑的……人类。
他的手指还悬在唇边,殷慈的眼睛盯着她,瞳仁急速的收缩。
四大魔将诞生于人的七情六欲,吸食负面情绪,并从中获得力量,反之,他亦会被人之情绪所影响,更别说血液这种直接的方式,他没有猜到沈小灯跟别人是不同的。
沈小灯轻笑,“好喝吗?”
纯钧巨剑出现在殷慈的背后,就在他被影响的一瞬间穿过他的胸口,精准的刺中了魔丹。
只要她轻轻的拨动剑柄,他的魔丹就会成为碎片。
“不试试怎么会知道同一招会对你奏效两次呢,殷慈。”
沈小灯手掌抚过腹部,伤口被灵气缝合,她皱起眉头,“刚才那一下可是很疼的,加倍还给你如何?”
那团火焰还在空中跳跃着。
如果他足够小心会发现沈小灯的运筹帷幄。
但是他轻视了,就好像曾经他也没有把她放在眼里,一瞬间殷慈又体会到沈小灯血液里的情绪。
火光下,沈小灯唇瓣微启,像是被撒上了一层暖色的光晕,柔软润泽。
“先从挖灵根开始吧。”
她弯了弯眼睛。
殷慈感觉一只小手伸了过来,带着微凉的寒意,当指尖穿过衣服触及皮肤,身体就不由自主的微颤,当手指穿过血肉,一阵剧痛迅速的席卷而来,利落干脆的用最疼的方式把刚才所经受的还给他。
他从不畏惧身体的痛苦,但是一边要忍受这种痛一边禁锢身体,以免稍有偏差她的剑就会搅烂魔丹,这才是最难忍受的,每一刻每一秒都是煎熬。
沈小灯离他很近,只有几个呼吸的距离,手中动作残忍,眼睛却在认真的望着他,眸光如水波潋滟。
作者有话要说: 来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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眉眉心
殷慈知道亲手插.入血肉收割生命的感觉, 非常的令人着迷。
但是他没想到, 有一天他也会被其他人宰割。
无尽的痛楚,就像每一寸肌肉都在被凌迟,殷慈闷哼着喘息, 目光灼灼的盯着沈小灯的脸,那滴血液对他的影响实在太大,他不禁揣测,沈小灯会爱上这种感觉。
站在顶端随意褫夺, 轻易的便能决定别人的生死。
她就像一个天生的魔族, 神魂都被黑色侵染的干干净净的,当这么一个黑暗的人接触血腥会变成比他更可怕的怪物。
一想到这个殷慈竟然有几分把人拖下泥沼的快感。
几滴血液沾上了沈小灯的脸颊,如落在了一片茫茫的白雪之中, 更显她肤如凝脂, 那一点红点缀其间,一袭黑衣, 眉目凛冽,瞳仁光华流转,竟有几分妖异。
他身体颤动了一下,低声说道:“杀了我。”
沉溺杀戮迷失自我吧。
沈小灯抬眼,语气波澜不兴:“殷慈,你真是可悲……”
手中的灵力不急不缓的抓住殷慈腹部的魔灵根, 这时殷慈连神魂都感到一阵痛意,可是,他眨了眨眼, 之前在初歇城大开杀戒暴走的魔力此时却神奇般的被安抚了。
被反噬的魔族一般会窝在魔域消化魔气肆虐之痛,低阶的魔族甚至会爆体而亡,他则会陷入无边无际的黑暗痛楚中,现在他的神魂越是痛,他的身体就越舒缓,在沈小灯的手中,殷慈既痛又爽。
沈小灯自然不知道殷慈真实的想法。
把殷慈额头凸起的青筋都当成了极致的忍受。
“你身处黑暗,却十分渴望光明。”
沈小灯回想到书中殷慈的一生,黑暗生物似乎都有趋光性,最后被魔君长越杀死时,都在渴望女主这道光。
这句话让殷慈一愣,恼怒的说道:“我是魔族,最讨厌的便是你们这些名门正派……”
“除了沈扶摇对吗?”
殷慈危险的眯起双眼。
沈小灯道:“还夺舍了方平,一路照顾她甚至用魔血打开白云山庄的出口,在你心里沈扶摇就是污浊不堪的内心里唯一守护的光。”
被对方直言不讳的挑出深藏心底的秘密,殷慈杀意暴涨,就算他失去魔灵根,甚至失去魔丹,沈小灯也不一定能活着走出魔域。
殷慈,“看来你早就知道了。”
沈小灯眼睛微转,自然而然的说道:“乖女儿,我怎么会不知道,我是你大明池畔的爹爹啊。”
伴随着这句话她手猛地用力,将殷慈的魔根一举挖出。
“啊——”
一阵灭顶的痛感让殷慈神魂颤抖。
被挖出灵根的痛楚比开膛破肚的皮肉之痛强上万倍,他如同从水里捞上来的,浑身湿透,四肢无力,脑中更是一片空白。
沈小灯眸光一闪。
就是现在!
她指尖逼出一滴精血按入殷慈的眉心。
远比契约人更强大的殷慈本能的反抗这不平等的血契。
沈小灯体内的灵力急速运转,现在是最关键的时刻,她不能输,也输不起。
灵力和魔力在殷慈体内胶着抗衡。
恍然间,他听到沈小灯的声音,“将自己的所有都寄托在别人身上,这样只会成为光明的奴隶,而不是获得这束光。”
殷慈潜意识里又想起沈小灯的表情,没有他想象中沉溺杀戮的痴态,为什么……她明明比黑暗还要更黑暗。
是因为她一直在挣扎啊,就算身处泥潭,满手污泥,也要向上飞去。
至少这一刻,殷慈承认了沈小灯。
一阵光芒从两人之间爆开。
一个复杂的血阵想两人脚下展开,无数灵力和魔力在空中激荡窜流,整个宫殿的幕帘同时飞舞起来,暗河的波浪扬起数丈,月望吃惊的望着眼前的一幕。
在此之前,居然、居然真的血契了魔族!还是个魔将!
这绝对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可这就是真实,月望无法用语言描述自己内心的震撼。
血契成了。
沈小灯望见殷慈眉间浮现一个红色的标记。
……太好了。
她眼前一片漆黑,从高处跌落,连日来的消耗灵力,就算有如意仙藤和玉魄寒髓,此时也支撑不起,沈小灯晕了过去。
月望小心接住她,不想她被水打湿,仔细的放在宫殿上。
而殷慈也脱力的落在地上,同样双目紧闭。
魔域月亮是灰色的,太阳也是灰色的。
常年天空飘着灰色的雪花,据说是从深渊火山飘出来的灰烬。
在魔域一切都是枯败的,从他有意识起就知道他是魔族,拥有传承的力量,他的力量来源于人类的负面情绪,多么可笑,魔族远比人类强大,力量的源泉却是人。
他和其他魔族一样憎恶人类,比普通人更厌恶的便是满口仁义道德的修真人士,他们虚伪无比,凭什么天道垂怜,只要天赋足够几经机缘就能摆脱一切离开尘世飞升仙界,而更强大的魔族却永远被困在魔域。
只要去过人间,就会感受到当炽热的阳光洒在皮肤上是什么感觉,就会知道微风吹过发梢是什么感觉,就会知道原来舌头不止是用来说话的。
弱小的人类有他们永远得不到的东西。
占有美好成为了魔族的共识。
当你不曾体会过光明就不会羡慕光明。
魔族像是被诅咒一般,从黑暗中出生被黑暗所禁锢,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生生世世,待在灰色的天空下。
魔族没有未来。
殷慈想到既然没有未来,那为何要压抑自己?他就是要别人也跟他一样痛苦,直到遇到了沈扶摇,她的善良在修真域界如同一道清流,正是他所渴望的光明,沈扶摇纵使在肮脏的修真域界,在龃龉最多的世家名门也保持着一颗善良的心。
如果魔族之人也能如此,会不会带来希望?
沈扶摇是殷慈心中的自己,他无法做到,便悉心守护她。
但是,沈小灯强势的闯了进来。
她比黑暗更黑暗,和他一样好似从最初就在黑暗中诞生,可是……那多人在拉着她,那么多遭遇在撕扯着她,把她拖入水底,但是还是如同一道耀眼的火焰,决不妥协,焚尽一切。
那一瞬间,在契约结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