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书记是要玩把大的了。
又是养鱼,又是养鸭子,又是种草药材的,简直就是普遍撒网嘛,而且把把都玩得这么大,跟豁出去了似的。
她心念一转,已经有了主意:“也不是不行。那你们得先帮我们挖兔子洞,等挖好了兔子洞,那剩下来的砖石都是你们的。”
争取用上暖水瓶
宝珍的两个哥哥听余秋说他们要挖洞穴养兔子, 立刻拍着胸口打包票, 这活儿他们接了。
小田老师见兔子洞有了指望, 心里头的大石块立刻着了地。
她雄赳赳气昂昂地拖着借口要盖鸭寮的李红兵走人。
这儿这么多壮劳力呢,不差他一个6分工。
兔子洞好挖的很, 几铁锹下去就是一个洞穴,跟庙里头的佛龛似的,就是比佛龛再深一些。
杨树湾几个壮劳力齐齐动手, 田雨下午上完课回头看, 就见到围着山坡一圈儿的兔子洞。
他们还在外头用土石垒了半圈墙,方便上头搭上盖子, 防止雨水灌进去。
何东胜看着小知青们将兔子一个个都分了窝,立刻笑容满面:“行了吧啊,肯定够你们的兔子住了。剩下的砖土我们都拉走了噢。”
余秋挑高眉毛,认认真真地看着何东胜:“其实你们用不了这么多土方跟砖头的。山洞里头能养兔子, 为什么不能养鸭子呀?”
她脸上全是笑容,“鸭子还不爱打架, 你们连挖小洞都省了。到时候鸭子赶出来吃草吃虫子, 你们刚好可以打扫山洞。”
而且养鸭子的山洞可比养兔子的山洞好找,因为鸭子不怕水呀, 就算山洞当中会积水也没关系, 它们还能在里头游泳呢。到时候在里头撒点儿螺蛳小杂鱼什么的, 说不定鸭子长得更好生的蛋更多呢。
刚才还在热火朝天干活的壮劳力们你看看我, 我看看你。
对呀, 如果鸭子养在山洞里头, 他们还盖什么鸭寮呢?天然有洞穴遮风挡雨。
他们现在应该做的事就是赶紧找山洞,然后将山洞打扫干净啊。
余秋笑嘻嘻的:“要是没有现成的山洞,你们就自己挖吧。花了这么多兔子洞,肯定有经验了。”
何东胜哭笑不得地摇摇头:“合着你一早在这儿等着我们呢。行行行,我们找山洞去。这儿的兔子洞就当是我们交的请先生钱吧。”
说着,他挥手招呼自己的同伴们,“赶紧的,今儿就把鸭子笼定下来,不然晚上小鸭子全都给我带回家去住啊。”
众人说着笑着往前走。
余秋跟田雨还有胡杨则美滋滋的下山去。只要兔子们不打架了,下个月他们肯定能带着长毛兔去公社剪一回毛。
到时候攒下笔钱来,他们就能进一步扩大养兔场的规模,让家家户户都能养上小兔子。
呵,那到了年底,只要家里头攒够了布票的,肯定人人都能穿身新衣服过大年。
“买糖买糖。”田雨积极举手,“要是有伊拉克蜜枣的话,我们就多买点儿,给大家都甜甜嘴。我们要不要试试看伊拉克蜜枣能不能跟水果一起做水果糖啊。”
胡杨一想到水果糖的味道就忍不住口水分泌过剩。
他立刻催促余秋:“快点儿,你再泡一回小麦咱们做麦芽糖吧。”
上回余秋用麦芽跟玉米一块儿做的饴糖好吃的很,加了葡萄汁,简直美味。
田雨立刻没好气的推了把胡杨:“哪有那么多小麦呀,都做糖了吃什么啊?除非从田鼠洞里头掏出来的麦种你敢吃。”
胡杨不服气:“小麦不够,我们种就是了。种多了不就能做糖吃了嘛。”
田雨瞪眼睛:“种在哪里?你没听何队长说了,玉米地里头都要种草药。”
“还是种在水上头啊。”胡杨一指湖面,理所当然的很,“咱们就种在大河边上就是了。”
大河里头虽然来来往往有渡船,但全都是在河心的位置行驶,河流两侧空出来的位置刚好种小麦嘛。
也不多种,就将田鼠窝里头掏出来的麦种全撒上去。
田雨跟看傻子似的看胡杨:“你看过水田里头种小麦没有?亏你想得出来。”
水稻之所以能够长在水面上,那是因为水稻本来就长在水田里头啊。种麦子的时候,田里头的水可都是要放光了的。
胡杨不服气:“那空心菜不也长在地上的。现在咱们旁边水坑里头空心菜长得多好啊。”
一茬接着一茬,他们都来不及吃,好多还挺嫩的地方全都切了喂鸡。
胡奶奶都心疼的很,说是糟蹋东西。
田雨被他说的哑口无言,居然找不到反驳的话。
余秋却皱起了眉头开始思考胡杨提议的可行性。
她的确没见过水面种小麦,但胡杨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
理论角度上讲,植物生长应该都不需要土壤,否则无土栽培技术怎么可能实行呢?
再说小麦草也很好养活啊,麦种直接撒在撕碎了的面纸上头,然后只需要洒水就能长出来。
同样的道理,小麦也能长在水面上啊,只要水里头有足够的氧气跟肥料就行。
田雨见余秋跟胡杨越说越来劲,忍不住嘴巴张成了o型。到后面她终于忍无可忍,赶紧喊停:“你们见过夏天种麦子的吗?”
余秋要点头,见过呀,一年四季都能种植小麦草的。
胡杨直接一挥手:“夏天跟秋天最大的区别不就是一个气温高,另外一个就是雨水多嘛。”
他胸有成竹,“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盛始开。为什么?就是因为山上气温低呀。咱们在山上是不是觉得特别凉爽?”
尤其到了晚上,身上穿一件单衣的话还会觉得冷。
山上有溪流,水晒了太阳都是凉凉的,刚好可以用来种小麦。
田雨眨巴两下眼睛,还是觉得不行。山上气温低,可山上照样会下雨呀。到时候小麦不全烂了吗?
胡杨笑的得意洋洋:“可是我们的小麦本来就长在水里头啊,根本就不怕烂根的问题。”
山上的溪流始终在流淌,肯定能够溶解进去不少氧气。
就算氧气不足,他也不担心,因为他还有水车可以用啊,保证可以满足小麦根的呼吸。
田雨见胡杨越说越来劲,感觉马上就要撸起袖子大干一场,顿时恨不得立刻拽住他。
“你别想啦。现在种下去,什么时候成熟啊。到时候麦子肯定冻死了。”
余秋跟胡杨面面相觑,感觉小田老师说的好像挺有道理的。
小麦既然是越冬作物,入冬时播种入夏时收割,肯定就有它的道理。
小红会计眉头紧锁:“那也不一定。我听说北大仓那里种植的都是春小麦,三四月份播种,差不多到咱们这时候收割。既然这样的话,说不定就能种出夏小麦来呢,以前不也没双季稻嘛。”
他这么一说,田宇反而找不出话来了。
劳动人民的创造力无穷无尽,多少不可能的事情都变成了现实。
她好像应该积极鼓励胡杨。
余秋有了主意:“要不咱们种着试试看吧,也别大张旗鼓的,就我们自己种一小片试验一下。要是长不出来麦子的话,那割了小麦草喂兔子也好啊。”
田雨这会儿倒是比余秋积极了:“对对对,咱们好好试验。要是种植成功了,还能增加好多粮食呢。”
三人说说笑笑间回到了医疗站,住在附近的居民都拎着水壶锅炉过来打开水。
现在医疗站的老虎灶就是胡奶奶照应,除了供应医疗站的用水需求之外,其他的敞开来供应开水给大家。
定点儿在医疗站打开水的人家自己排了班,各家各户每天都轮流派出个人来将医疗站的大缸挑满了水。
这样一来,家家户户能省下不少柴火。
余秋见到大毛小毛的母亲,赶紧招呼人:“四婶婶,你眼睛现在晚上怎么样?”
“好多了,现在晚上能看得到了。”四婶婶立刻朝余秋点头,“多亏的你哦,小秋大夫,真是活神医。”
余秋被夸得有点儿窘,她看到四婶婶手里头灌水的锅,赶紧转移话题:“婶婶,你怎么不用暖水壶啊。这个叫大毛二毛碰到了,容易烫伤的。”
四婶婶有点儿不好意思的抿抿嘴,含糊应对着:“我下次注意。”
余秋的目光扫过众人手里头千奇百怪的容器时,突然间回过神来。
好像就没几个人拎着开水瓶过来打水。
难道是大家不知道开水瓶安全吗?绝对不可能。
唯一的理由就是他们家里头没有开水瓶。
田雨倒是满脸坦然,开水瓶是紧俏物资呀,需要凭票供应来着。而且商店里头的开水瓶也经常断货呢。
胡杨惊讶地瞪大了眼睛,满脸难以置信:“开水瓶也缺吗?”
难道真跟爸爸说的那样,军区大院里头跟外头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他从来不知道连热水瓶这样平平无奇的东西居然也是稀罕货。
小胡会计心里头十分不是滋味,像是被什么东西抓着心脏一样,难受得要命。
他下意识地想要找余秋说说,怎么会这样呢?他们明明马上就要进入共产主义社会了呀。
余秋心中同样五味杂陈,她是想到了穿越过来之前跟同事闲聊苏联解体前后的窘迫。
据说那个时候中国的热水瓶对于苏联人而言,是绝绝对对的紧俏货。
当年边境居民甚至用两个热水瓶换到一辆摩托车。
她跟同事说笑的时候,都觉得不可思议,感觉想象不能。
可是现在,现在距离1991年苏联解体,已经不到20年了,热水瓶对中国绝大部分老百姓而言,居然还是可望不可及的紧俏物资。
田雨觉得自己的两位同伴有点儿大惊小怪,她不得不开口提醒他们:“咱们也没有热水瓶啊。”
胡奶奶都是烧好开水之后放在稻草筐子里头,然后上头盖上旧被褥,这样可以温着水。
胡杨却发了狠:“不行,最起码的,我得让杨树湾的乡亲们都用上热水瓶。”
现在天热是显不出没有热水瓶的难处。等到天冷的时候呢,难不成大家还喝凉水?到时候肯定会害肚子痛的。
太阳也不会24小时都不落山啊。
“还是咱们小胡会计有志气。”
大队书记从河岸方向走过来,朝胡杨竖起了大拇指,“就应该这样。人有了奋斗目标才能不断前进。”
说着,他又朝余秋点点头,“小秋大夫,有个事情公社让我转达给你。”
众人面面相觑,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乖乖哎,公社找小秋大夫做什么?难不成是卫生院看着小秋大夫好,要把人调过去用?
余秋也下意识地捏紧了拳头,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
大队书记这郑重其事的,到底要干嘛啊?
大队书记看她忐忑不安的样子,忍不住笑了:“你别慌,是好事儿,县里头组织赤脚大夫培训,三个月,公社选了你们几个过去。你把手上的事情跟宝珍交代一下,明儿早上就出发。”
余秋大吃一惊,下意识脱口而出:“这么快呀。”
大队书记笑着点点头:“对,今儿才决定下来的。刘主任保的你,好好去学习,争取我们杨树湾也出个女华佗。”
去卫校培训
行程太紧张,余秋只来得及跟宝珍草草交代接下来的工作。
恪守三个原则不动摇。
第一, 妇幼保健工作要跟上卫生巾工作千万不能放松, 每个卫生巾20只知了猴,账绝对不能算错。
第二, 几个有基础性疾病诸如高血压, 跟老哮喘的病人,一定要定期上门体检,注意观察病情变化,防止到时候有事猝不及防。
第三, 加强健康宣讲工作, 就按照她笔记本上留下的内容来。预防为主,治病为辅,碰上拿不准情况的病人, 不要犹豫, 直接让人去卫生院。
她再三再四的交代, 恨不得能将自己脑袋里头的东西一股脑儿全塞给宝珍。
她越交代越恐慌,总觉得像自己还没有长成的娃娃就要被迫推出去面对外头的豺狼虎豹。
天呐,她到今天都记得自己单独当班时的恐慌,真是神经绷得都要断了。
那个时候他好歹还有上级医生可以依赖, 现在她走了, 宝珍要去找谁呢?
宝珍小脸绷得紧紧,试图想要做出让余秋别担心的模样, 却又没办法掩饰住自己内心惶恐。
余秋看着快要撑不住的小姑娘, 顿时忍不住想叹气。摸着良心说, 这个赤脚医生培训的机会,她真愿意让给宝珍。
不是她托大,认定了赤脚医生培训对她而言就好像重回小学上课,毫无意义可言,而是这种性质的短期集训,的确对于既往没学过多少医学知识的人更加有效果。
她还指望着早点让宝珍出师,医疗站好有个人换换手呢。
再说她的小兔子眼看着就要到断奶的关键时期,到时候肯定得小心翼翼地看着,饮食饮水各方面都得特别注意,否则幼嫩的小兔子肯定吃不消。
断奶之后的小兔子要怎么分配呀?李红兵兄弟俩一只,大宝小宝一只,大毛小毛一只,要不要给宝珍,还有秀秀各留一只。
唉,真恨不得那九对种兔赶紧xxoo,生一窝的小兔子下来,不然还真是不够分。
可惜书上说兔子不适合在夏天繁殖,应该等入了秋再讲。
对了,这些小鸭子,不知道下了稻田上了山林,能否适应新环境,可千万不要发瘟病,鸭苗应该花了不少钱。
还有,她都没有来得及去看那20亩实验田,也不晓得鱼苗放进去之后长得怎么样了?
另外她的蚂蝗,等到三个月过后,肯定就要秋收了。这么长时间照应不了蚂蝗,她心里头真是直打鼓。
可惜现在不讲究双向选择,上对下都是直接的行政命令。既然大队选了她去参加培训,公社又盖了章子,那么是她也是她,不是她也是她,没有二话。
第二天一大早,余秋往箱笼里头撒了田螺,洗干净手之后就挎着黄布包,拎上她的行李箱去渡口坐船了。
何东胜正在渡口边上跟陈福顺讲话,往袋子里头装茭白。
见到余秋,他点点头,特地关心了一句:“衣服都带够没有?要是下雨了,还是挺冷的。”
余秋点点头:“带了,长袖短袖都带了。”
其实她总共就那么几件衣服,全都塞进去也少的可怜。
她笑着跟何东胜寒暄:“何队长,你这次又是去接什么呀?难不成小鸭子还没接完?”
“你不是说要种蘑菇吗?”何东胜笑出了酒窝,“我去打听看看到底种什么蘑菇比较合适?”
余秋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总觉着这话有点儿奇怪。
什么叫她想种蘑菇啊。
渡船在青雾中显出了轮廓,何东胜一边挥手朝船上人示意,一边笑着解释:“这会儿蔬菜多,家家户户都不愁没菜吃。等到了冬天就不好讲了。书记的意思是能种点蘑菇木耳什么的就弄起来晒干了,等天冷了好歹大家伙儿有东西下饭。”
余秋点点头:“的确该未雨绸缪。”
她听说缺瓜少菜的季节,有些人家靠着盐水拌饭下肚。
“其实现在菜多,可以考虑多晒点儿干菜,像豇豆干、茄子干之类的。”余秋忍不住开了口。
她记得以前看社会新闻,某地大棚蔬菜量多,所以菜价被压得厉害,亏损极为严重。
有人另辟蹊径,直接将产出的蔬菜晒成菜干,反而卖的价钱更高,保存时间也更长。
其实菜干挺好吃的,余秋以前就很喜欢吃她奶奶晒得莴笋干,加上点儿麻油凉拌超级香。
何东胜笑容满面:“行,我回头试试看去,估计时间得往后面推一推。现在天老下雨容易上霉。”
“那就泡酸菜酱菜吧。”
余秋现在深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浪费丁点儿蔬果她都心痛,“像酸豆角酸黄瓜都不错,种了香菇之后还可以做香菇酱。”
那可是下饭神器,跟豆皮搭档是绝配。
她曾经无耻地在超市里头来来回回试吃了好几回人家促销员自己做的豆皮裹香菇酱。
船靠岸了,何东胜朝余秋点头,拎着麻布口袋往船头走:“这倒是可以,酸溜溜的有味儿,下饭。”
船舱里头已经坐了好几个人,全是公社派出来的各个大队的赤脚医生。大家年纪区间分布颇广,小的瞧着十五六岁,最大的那位看上去却有三四十岁了。
何东胜刚露面,立刻就有人跟他打招呼,那三四十岁的平头还调侃他终于想清楚了要当大夫了。
“狗日的,当初班主任周老师就说你能当个草药郎中。”
余秋下意识地打量这位面容沧桑的同行,她怎么觉得这人说话的口器,好像他是何东胜的同学呀。
咳咳,小哥同志估计长得略急了些。
“侯向群,女同志在呢,你讲话注意点儿。”何东胜笑着摆摆手,指着身旁的余秋做介绍,“我们杨树湾的赤脚医生在这儿呢,小秋大夫。”
“日卵的,老子娃娃都下地跑了,老子又不像你这个光棍,还要讨好女同志。”侯向群朝余秋点点头,两条粗粗的眉毛跟毛毛虫一样在他额头上爬得老高。
“哎呀呀——”他如同唱咏叹调似的,声音一波三折,“原来你就是大名鼎鼎的小秋大夫。久仰您的大名,今日得见,不胜荣幸。”
余秋想到了韦小宝第一次跟着茅十八闯荡江湖,临时想出来的名号在江湖侠客口中也是赫赫有名。
果然都是人抬人啊。
她赶紧欠欠身:“不敢当,您过奖了。”
旁边有个戴着眼镜的年轻人立刻一本正经:“你可不要妄自菲薄,你是县革委会廖主任亲自点名的呢。”
余秋心里头开始打鼓,搞不清楚廖主任点她的名做什么。
那人也是道听途说,自然讲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含含混混的应了几句又开始夸奖余秋医术高超。
整个红星公社谁不知道,小秋大夫已经救了好几条人命,连巡回医疗专家组的教授们都要对她竖大拇指。
“照我说,这种赤脚医生培训班,对你来说纯粹属于浪费时间。”那人笑嘻嘻的,“真论起水平来,还说不清楚到底是谁培训谁呢。”
余秋哪里敢接这话。
她立刻摇头否认:“我也就是边学边做,能有这机会出去参加培训,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我一定不会辜负杨树湾人民对我的期待,红星公社领导们对我的信任,广大社员同志们对我的帮助,我会好好学习,争取掌握扎实的技术,好为广大贫下中农认真服务。”
妈呀,她现在真想把赤脚医生手册翻出来,看着上头的政治学习内容照本宣科。
这位年轻人,你要想表达什么情绪,自我抒发就好,千万不要带上姐姐。
姐姐跟你们根正苗红的红五类不一样,姐姐有自知之明,作为黑五类分子的子女应当加紧尾巴做人。
侯向群发了话,阻止那位戴眼镜的少年:“好了,李伟民,不要讲怪话。能有如此宝贵的学习机会,是伟大的领袖关心我们赤脚医生的成长,我们一定要好好珍惜。”
其他人的求生欲集体上线,赶紧跟着附和。
船走得实在太早了,河面上清风飘飘荡荡,吹在人脸上,十分舒爽。
余秋坐在船舱里学着大家的样子闭上眼睛假寐,省得一不小心又成了话题焦点。
枪打出头鸟啊,到了县城卫校培训班,她可千万得小心谨慎低调做人,千万别又叫人给惦记上。
唉,她再一次懊恼,为什么公社不派宝珍去参加这个培训班?她窝在杨树湾挺好的,最好谁都不要想起她。
余秋一开始只是假装打盹,到后面居然不小心直接睡着了。
船停在县城渡口的时候,还是何东胜开口喊了她,她才揉着眼睛,迷迷糊糊醒过来。
太阳已经照在护城河上,波光粼粼。
渡口不远处的踏板上有妇女手里头拿着棒槌捶洗衣服。
旁边还有人担着木桶直接挑水走,水面压着槐树叶子。
何东胜冒了一句:“他们吃水洗衣服还赶不上咱们。”
现在杨树湾人已经习惯了水车洗衣机的存在。家里头有水车的人家,基本上都喊胡杨帮忙改造过,然后将衣服放进去洗。
夏□□服换的勤快,自然也谈不上多脏。这样放在水里头上上下下地摔打半个小时,洗掉了汗味晒干了,居然也没任何不妥。
更别说杨树湾的饮水了,从取水口经过过滤之后再到三口水缸过滤,除了没有□□之外,跟自来水实在也没多大区别。
这样的水煮开来,谁都敢放心大胆地喝。
这么一看,的确是县城的人过得不如他们了。
余秋笑了起来:“其实也挺简单的。都没费什么事。”
她有种隐隐的自豪,因为这个改变当中,她也出了一分力。
有的时候,小小的变化能够推动大大的进步。
“对了,咱们那些肥水塘也要注意。”余秋看到杨树湾的大船,立刻想起了草肥塘的蚊虫问题。
这么多垃圾丢下水沤肥,没有蚊子苍蝇问题才怪。
“别打敌敌.畏跟□□。”余秋满脸严肃,“这种农药不会降解,而会直接蓄积。到时候肥水塘里头的水进入农田,鸭子跟鱼会被毒死的。”
何东胜点点头:“行,我知道了。”
“蚊子苍蝇多就用生物防治法吧。”余秋掰着手指头,一条条的跟他念出来,“可以弄三级塘。第一级塘沤肥,上面铺辣蓼草然后再盖草垫子,竖起小棍,上面缠起蜘蛛网,这样子可以捕捉蚊子。”
何东胜笑了起来:“我还以为你打算养蜻蜓吃蚊子呢。”
“也可以养啊。”余秋颇为认真的点点头。
蜻蜓吃蚊子也吃苍蝇,而且还吃其他的小虫子,非常适合养在草水塘里头,控制蚊子苍蝇的滋长。从某种意义上来讲,比蜘蛛还合用。
何东胜略有些疑惑:“为什么?蜘蛛不也吃苍蝇蚊子吗?”
余秋理所当然:“可是蜻蜓养多了可以烤着吃,蜘蛛不行啊。”
年轻的生产队长下意识看了眼小赤脚大夫,有点儿心疼这小姑娘。
看看都把孩子馋成什么样了,每天挖空心思想着的都是吃。
他给余秋打包票:“你放心,等你培训结束回杨树湾,我们肯定杀猪吃肉。”
侯向群也向余秋保证:“放心,卫校培训时的伙食还是不错的,经常有蛋花汤喝。”
当地人向医生护士表达谢意的方法就是送鸡蛋。
给他们上课的老师收到了病人送的鸡蛋很少自己拎回家,经常送去职工食堂或者是卫校食堂,倒是便宜了他们这帮培训的赤脚医生。
他去年过去培训一遭,印象最深刻的就是蛋花汤。
余秋心道,年轻人,你们懂什么,烤水蜻蜓可是茶马古道上的一绝,味儿美的很。
何东胜怕她面子挂不住,赶紧转移话题,继续追问:“那二级塘里头放什么呀?”
“二级塘跟三级塘其实是轮流使用的。”余秋都设想了好久,“一级塘发酵成的沼液流入二级塘中,就是液体肥料。当这些肥料都被运进田里头之后,可以在塘中注满了池塘水,然后水中养鱼,水面种稻种菜,充分利用剩下的肥料。”
这个过程当中,从一级塘里头产生的沼液则流进三级塘里,满足农田以及自留地对肥料的需求。
二级塘里头的水变澄清之后,还可以回流进一级塘中,方便草塘继续沤肥。
至于害怕鱼虾跟水稻还有蔬菜的生长周期太长,担心二级塘跟三级塘来不及调换,那是不必的。
因为无论鱼虾还是浮床上的农作物,那都可以移动啊。鱼还能吃蚊子,有了稻子就不愁没有青蛙,敌敌.畏跟□□都可以省了。
侯向群在边上等着船排队靠码头,他听得目瞪口呆,半晌才竖起大拇指夸奖:“我的乖乖,小秋大夫,你可是个当家祖奶奶哦,瞧这算盘珠子拨的,分明是个当家人。”
何东胜笑着接腔,语气掩饰不住的得意:“那当然,我们小秋大夫可会替我们杨树湾人张罗日子了。”
余秋下意识地想翻白眼,她那全都是为了自己考虑。
要是草肥塘的蚊虫问题不解决,传播了疾病,到时候遭罪着的人还是她。
酱烧茄子
排了约摸20分钟的队,终于轮到红星公社的渡船了。
众人赶紧起身, 拎着自己的行李包裹往岸上去。
何东胜叮嘱侯向群:“我们小秋大夫就麻烦你多照应了, 有什么事情你在边上多帮衬着点儿。”
侯向群是个天生的曲艺演员。闻声他立刻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 煞有介事地强调:“那可不行, 像我们这种有家庭的人, 照顾年轻女同志容易犯错误的。你以为我跟你似的还是个光棍?”
何东胜哭笑不得:“有你这么怪话的吗?小秋大夫才多大?”
众人上了台阶, 刚好碰到郑卫红跟老成根的侄子正推着独轮车往河边来。
虽然现在还不到上午九点, 但勤快的小伙子们已经收完了一波居民家中的生活垃圾,正往船上运。
侯向群忍不住骂了一句:“狗日的, 你们杨树湾真是精明, 整个县城的肥料都被你们拖走了吧?”
说话的时候, 他两只眼睛亮得跟灯泡似的,恨不得粘在垃圾桶上,死活收不回头。
何东胜立刻摇头:“厕所可轮不到我们,我们只好上人家里头拖垃圾而已。对了, 你们板桥大队不是承包了公社粮管所、卫生院还有邮局的厕所吗,别人心不足蛇吞象。”
板桥大队就靠着公社, 路程方便,自然就近水楼台先得月。
侯向群连连摇头, 目光掩饰不住的羡慕:“跟你们没得比,公社才多点大的地方,多少人啊?”
乖乖, 这可是整个县城。
郑卫红走近了, 立刻冲何东胜喊话:“东胜哥, 带茭白了没有?有了毛豆米人家就想着茭白。”
何东胜笑容满面:“带了,中午肯定让大婶炒给你吃。”
侯向群立刻眨巴着嘴巴:“可以啊,你们这日子过的。茭白炒毛豆米,妈的,里头最好再切点儿红椒,煎两块田鼠肉当油,那味道是绝了。”
何东胜笑容满面:“行,你拿卫校的饭跟我换,回头我就抓了田鼠炒毛豆米。”
侯向群毫不含糊:“我才不干呢,我要踏踏实实的吃上三个月的公家饭,等到秋收完了以后刚好回去吃田鼠。”
余秋这才想起来吃饭问题。要命啊,城里头吃饭都要粮票的,她哪儿来的粮票?
“你甭担心这个,培训是包吃包住的。”侯向群笑嘻嘻,“就为着好饭好被褥,咱们也得好好培训。”
现在来县城培训,自然不会有培训单位派车接送。
何东胜将自己带的麻布口袋塞给了郑卫红,拎着余秋的行李箱,将人送到卫校门口。
卫校就在县医院旁边,中间隔着一道墙,两边还有个小门相通着,方便人们进出。
县卫校不大,占地面积只相当于红星公社卫生院。
一栋二层小楼外加前后两排平房,就构成了卫校里头的全部建筑群。它们加在一起,都没楼前的那棵皂荚树看着气派。
成串的皂荚果挂满了树梢,平静地注视着这群东张西望的赤脚大夫,像是在忖度这群家伙是否能够登堂入室。
据说前几年卫校就已经停办了,因为上头不给招生。
后来开始推荐上学,卫校这才重新办起来,但规模好像比以前缩小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