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面上拖垃圾的工作却没有中断。运城里头的生活垃圾出来沤肥,这事儿摆在哪里说,他们都不害怕。
李红兵满脸失望的神色:“啊,就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吗?要不咱们去找廖主任吧,要是找出廖主任来就好了。”
余秋一声冷哼:“你想都不要想。”
“就是!”田雨一手牵着大丫,一手抱着二丫,狠狠瞪了眼李红兵,“我看你是玩野了心,就想赖在县城里头不回来。”
二丫看到余秋,立刻张着两只小手要抱抱:“小秋大夫,你回家啦?二丫好想你哦。”
余秋看到软乎乎的小包子,整颗心也荡漾的不成样子,赶紧伸出手将小丫头抱进怀里:“哎呀呀,小秋大夫也想我们二丫啊。”
这边师徒其乐融融,那头李红兵满脸委屈:“小田老师,你怎么能冤枉我呢?我哪里瞎玩了,我明明是在正经做事。”
“好了好了。”大队书记生怕这孩子口没遮拦的,什么话都往外头倒,“有话以后再说,今儿咱们做正经事,给小秋大夫过生日。”
田雨也放过了自己的学生,附和道:“对对对,我都把这件事情忘掉了。要不是何队长说,我压根就想不起来。”
胡杨也从大队部赶回来了,听到她的话尾巴,立刻接上:“你记得才怪呢。”
小田老师可不喜欢这口气,毫不犹豫地反唇相讥:“说的好像你知道一样。”
“我怎么就不知道了?”胡杨难掩得意的神色,“我还晓得你生日是6月1号呢。你晓得我生日是什么时候不?”
田雨被他噎到了,眨巴了好几下眼睛都找不到话回。
余秋不得不开口在旁边提醒:“生日面,他爸过来的时候咱们吃了鸡蛋面。”
李红兵那个碎嘴子立刻在边上唉声叹气:“小田老师,你这样是不行的,一点儿也不像个姑娘家。光想着吃面条了,什么事情忘得一干二净。”
田雨勒令大丫二丫:“你俩回过头去。”
等到两个小丫头没有目睹暴力现场的危险后,她立刻伸出手揪住了李红兵的耳朵,“我看你小子就是欠收拾。”
余秋赶紧在边上说和:“好了好了,这也没什么了不起。我自己也记不得生日的。”
胡杨看得挺乐呵,还从自己的黄挎包里头拿出好几副手套塞给余秋,“送给你,生日快乐。”
余秋有些发懵,送手套给人当生日礼物她理解,可为什么要送这么多手套?难不成要每天不重样的戴着?
田雨拽着李红兵的耳朵,也好奇的看那一堆手套:“胡杨,你从哪儿弄来的呀?这么多。哎呀,余秋可戴不完,给秀秀她们每人发一副吧。小姑娘家家的手都皴了。”
小胡会计简直要跺脚了,他们杨树湾知青点的两位女知青怎么一点儿都不像姑娘家?看到手套居然都不晓得怎么用。
“织毛衣呀。”胡杨痛心疾首,“把手套拆成线,然后打毛衣,你们连这个都不知道吗?余秋也就算了,田雨,你爸妈在码头上工作,我就不信每个月不发手套。”
田雨十分稀奇:“费这么多功夫做什么?还不如攒布票做身新棉袄呢。”
说着她自己先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胡杨十分无奈:“拆手套还嫌麻烦啊?当年我姐从商店买鞋带子回来,拆了线,打夏天的单衣,拆两副鞋带就要一天的功夫。”
田雨不耐烦地挥挥手:“我看你姐就是太闲了,我就不信你们家还少了她的衣服。有那时间做点儿什么不好?”
余秋笑着抱住了田雨,摇摇头道:“不一样的。”
人们永远都有对美的生活需求,即使是在最艰难的环境下,也会想方设法改善生活条件陶冶情操。
她朝胡杨点头:“谢谢你,胡杨,攒这么多手套不容易吧。”
胡杨倒是有点儿不好意思起来,他抓抓脑袋,小声嘟囔道:“我搞不到毛线票,你们就先凑合着拿手套织毛衣吧。等以后毛线多了,你们想怎么织就怎么织。”
余秋笑着摇头:“我可不会织毛衣,我的最高水平就是打围巾。”
何东胜招呼他们进屋:“别站在风口子上,晚上风大。”
他侧头看余秋,示意屋子角落的方向,“你试试鞋子去,我按照胶鞋的码子买的,要不合脚的话,我再拿去换。”
说话的时候,他还看着余秋的脚摇摇头,带着点儿埋怨的意思,“你这姑娘也真是的,都变天了,还穿单鞋。”
余秋看了眼自己脚上的解放鞋,她还真没注意到。
冷吗?平常走来走去基本上没有歇的时候,脚自然也是热的。
何东胜摇摇头,颇为严肃的模样:“你得照应好自己,脚冷了身体就暖和不了。快去试试吧。”
胡奶奶从外头端了个脸盆进来,闻声笑得不行:“天冷也要时候呀,瞧瞧你那鞋,起码得进了腊月才能穿。”
余秋打开鞋盒子,里头装的是一双黑布面的棉鞋。
跟当地人自家做的手工棉鞋不一样,这鞋子高腰,能护到脚踝。鞋帮子前上方两边列着四个鞋带眼,白铁在昏暗的光线下都明晃晃。大约是这个缘故,所以这种棉鞋被称之为四眼棉鞋。
黑色条绒的鞋面,白色厚棉布的里子,让这鞋看着就充满了高档的气息。
余秋伸手一捏,只觉得软软乎乎。
何东胜在旁边笑:“营业员说里头加的是羊毛毡子。”
余秋有些忐忑:“这鞋不便宜吧?太让你破费了。”
李红兵手里头抓着根骨头啃,在旁边插话:“5块钱,这鞋5块钱。等我攒好了钱,我也给我妈买。”
余秋立刻皱眉头,抱怨何东胜:“你怎么买这么贵的鞋子呀?”
何东胜摇摇头,脸上挂着笑:“不值当什么,你为咱们杨树湾做的事情,10双8双的鞋都抵不上。再说店里头难得进货,好不容易叫我赶上了,过了这个村可就没那个店了。”
胡奶奶还在边上笑:“小秋,你先别急着穿这个,你穿穿我给你做的夹鞋。等天冷了再穿棉鞋,不然一脚的汗,反而不顺畅。”
田雨听说胡奶奶也给余秋准备了礼物,顿时急得不行,一个劲儿抱怨胡杨:“你真是的,就顾你自己不管我,你怎么不提醒我准备礼物呀?”
看看,宝珍都送了余秋自己绣的手帕。
胡杨委屈:“我都告诉你今天是余秋生日了,我哪知道你心大到连礼物都不准备。”
小田老师要捏拳头。
余秋赶紧抱住田雨:“好啦,明年我们互相准备礼物。我自己都把生日给忘了。”
大队书记在外头抽完了烟,跑进来催促大家:“行啦行啦,啥子礼物哦,大家先坐下来吃饭才是真的。我都等的不行了。”
大家伙儿赶紧坐下,原本大队里头想着是不是办个大寿什么的,让全村人都趁机热闹热闹也开开荤。
后来还是几个长辈商议着,觉得不能办寿。到底孩子年纪小,这么多人过来,孩子的福分压不住,反而会折福的。
所以他们商量过后决定就让小孩子们陪着小秋大夫过生日,也算是给在县城里头辛苦了好几个月的小孩子们接风。其他大人长辈就不过来了,只留大队书记作为代表。
15岁的生日可不是小日子,搁在以前,姑娘就成年了,那是要相看人家的。
从今儿早上起,秀秀跟小伙伴们就帮着胡奶奶开始准备。
他们杀了公鸡熬鸡汤下了蘑菇木耳烧了一大锅;又宰了两条大鱼,一条红烧,一条做成鱼丸子;秀秀将田鼠干翻出来洗干净了上锅蒸,胡奶奶还烧了一大盆的甲鱼,旁边大海碗里头的黄鳝也是满满当当。
这些菜不常吃到,但不稀奇。稀奇的是何东胜亲自操刀做的烤棒骨。
他从副食品店拿了猪棒骨回来,把大棒骨跟甘蔗似的砍成几段,然后从中间劈开,一节节地摆放在自制的烤架上,瞧着就像竹筒饭。
只不过这竹筒里头装的不是米饭,而是腌好的拆骨肉跟猪骨髓。虽然肉很少,但是伴随着骨髓一块儿烤,那香味真是能勾人魂。
大队书记尝了一根,竖起大拇指夸奖生产队长:“你小子可以呀,这手艺,下次大队再吃饭,你也给上这个。”
何东胜做出惶恐的表情:“大爹,下回你打算宰10头猪吗?不然这骨头可不够用。”
大队书记相当豪气:“十头怎么够?咱们杨树湾这么多人呢,起码得20头,肉吃不完就分给各家各户,叫你们腌起来当腊肉。”
孩子们立刻欢呼,李红兵更是高兴地敲筷子。
秀秀和宝珍也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的脸上都红彤彤的。
二丫拍着小手叫唤,满眼都是小星星:“啊,那我们是不是天天吃肉肉啊?”
大队书记想伸手摸小丫头的脑袋,又想起来自己的手才吃过骨头,赶紧给二丫也夹了菜:“对,总有一天,咱们杨树湾人想什么时候吃肉就什么时候吃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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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香甜的蛋糕
一顿生日宴热热闹闹, 李红兵吃的满嘴流油,居然还敢痴心妄想:“哎呀,要是有蛋糕就好了,我听说外国人过生日都是吃蛋糕的。”
田雨急了:“你听谁说的?你学什么外国人?你可不许在县城里头学坏了,也搞走资派那一套!”
余秋赶紧按住小田老师, 摇头道:“蛋糕好吃呢, 哪里能吃个蛋糕就成走资派了,没这个道理的。”
她站起身, 笑嘻嘻地看着众人:“谢谢你们给我过生日, 那我也回报你们。蛋糕是不是,我给你们做。”
这下子,满屋的孩子都沸腾了。蛋糕他们知道啊, 县城里头就有蛋糕店。不过因为凭票供应,他们走过去的时候, 只能闻一闻香味。
真的很香呢, 那香味里头带着甜, 比加了猪油的南瓜饼都香。
二丫震惊了,大声表达自己的疑惑:“比肉肉还香吗?”
余秋笑着揉揉她的小脸蛋:“跟肉肉一样香, 跟桃子糖一样甜。”
这是小二丫知道的两样最好吃的东西, 小丫头的口水立刻就要忍不住了。
大丫赶紧牵着妹妹的手, 把人带到旁边去玩。
秀秀自告奋勇地要给余秋帮忙打下手。
何东胜拦住了她:“算了, 我来吧, 你去帮你老太收拾桌子好了。”
今天这一顿大餐, 满满当当做了20多个菜, 道道都是硬货,收拾锅碗瓢盆也很费工夫呢。
生产队长捋起袖子,要给余秋帮忙:“我给你烧锅还是怎么的?”
余秋也老实不客气:“你给我打蛋吧。”
没有电动打蛋器的时代,依靠手工将蛋白蛋黄都打到粘稠起泡能竖起筷子,可真是份重体力活。
她今天总共开了6台刀,在台上站了几乎一整个白天,胳膊实在抬不起来了。何况她还需要制作山药泥。
没错,因为没有低筋面粉,没有黄油,没有牛奶,什么都没有,她的蛋糕是用山药泥跟鸡蛋一块儿做的。或者确切点儿,这更加类似于蒸糕,不过口感很不错。
余秋穿越前,自己的小窝没有买烤箱。偶尔来了兴致想吃蛋糕,她都是用平底锅自己做。
为了增加蛋糕的口感,她还在蛋糕糊糊里头加了秀秀给老太带回来的葡萄干。没有蒸碗也没有油纸,余秋直接上了脸盆,放在铁锅里头隔水蒸。
何东胜看着她满脸认真,一副大功告成的模样,忍不住就想笑:“要大火蒸还是小火呀。”
“大火。”余秋不假思索,“反正是隔水蒸。”
何东胜点点头,立刻拿了稻草烟火。
从余秋宣布要做蛋糕起,李红兵就平均以三到五分钟一次的频率,跑进厨房里头转悠。
他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不停地转着圈圈,嘴里头也不住的念叨:“蛋糕什么时候做好啊?”
瞧他那样子,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饿了多久了。事实上刚才在饭桌上,他吃的肚子圆滚滚。
何东胜将点燃的稻草夹进灶膛里。他实在是烦死了这小子,直接将人赶出去:“樱桃好吃树难栽,蛋糕香甜也难做,给我老实打草绳去。别到处晃悠。”
关上厨房门,他才跟余秋打商量:“刚才我跟大爹、胡杨合计了一下,以后他们白天给胡杨打下手干活,晚上还跟着小田老师上课。我们的意思是就把他们培养成咱们杨树湾的技术员。”
这些孩子也算出去长过见识了,又是脑袋瓜子最灵活的时候,说不定能倒腾出更多的东西来呢。
往后啊,就算没机会继续招学招工,就在留在杨树湾当农民,那也是新时代的农民,现代化的农民,不能再跟以前一样面朝黄土背朝天,一年到头还挣不了多少收成。
余秋点头:“这主意好。他们学会了可以带回家里头去,这样左邻右舍跟着学,就不愁新技术推广不起来了。哎,要是小伟他们兄弟在就好了。我看小伟他哥能够镇得住李红兵。上课的时候都不闹腾的。对了这回李红兵他们回来,小伟哥俩怎么办?”
何东胜往灶里头添了把稻草,笑着回话:“小伟他哥早好了,这许多功夫肚子都没再鼓起来了。他现在能吃能睡,自己上楼梯也不喘。”
余秋大喜过望:“真的呀,太好了!”
她拍着手,激动的不行。小伟哥哥治疗的过程她最清楚不过了,从头到尾都没有使用白蛋白,就是单纯依靠营养调理、一般支持治疗、艾灸以及中医调理。
假如他的状况能够维持下去,不说肝功能完全恢复正常,只要能够进行正常生活,那就足够好了。
“这可以为腹水的病人提供新的治疗思路。”余秋兴致勃勃,“这样可以帮助很多人,而且可以节约大量的医疗资源。”
白蛋白极贵,一小瓶就好几百块钱,而且这完全是自费药品,不在报销范围内。长期需要使用白蛋白的腹水病人家庭,经济压力相当大。
外界总是误解医生故意要给病人开白蛋白这么贵的药,事实上,如果有更好更经济而且有大量临床数据以及医药教科书支持的治疗方法,医生并非不愿意尝试。
中医疗法包括中药,在现实应用当中最大的问题就是缺少大规模的数据支持。
何东胜笑了起来:“徐大夫他们正在做呢,新收的肝腹水的病人都试着用悬灸来治疗,有几个效果很不错。”
余秋急得不行:“哎呀,我跟你说,我这回上县医院实在太急了,都没怎么顾得上跟徐大夫说话。我应该提醒他的,注意将这些临床数据全都收集好,整理成论文。”
现在的医生,很多人还缺乏这方面的意识,估计跟没有论文压力有一定的关系。况且现在早就不评职称了,自然不需要逼着自己写文章。
余秋一直觉得国内医药学事业进步虽然迅速,但仍然错过了很好的发展时机。
基本上所有的疾病治疗指南都是由美国先制定,药品研发也在几十年的时间里头,几乎陷入停滞状态,所谓的新药不过是换个包装,换个批次重新上市。
这里头固然有这样那样的原因,本身追赶就很艰难。可余秋始终觉得遗憾,在某种意义上来讲,我们丧失了最大的优势。
几乎所有的行业都有共同点,那就是熟能生巧,作为世界上人口最大的国家,国内也有着丰富的疾病样本,这对医务人员而言,既是挑战也是难得的机遇。
可惜的是,在前几十年里头,临床医生基本上忙碌于日常临床工作,缺乏相关数据收集整理成文,也就是没人将自己积累的经验与他人进行交流,从而实现大样本数据。
到后面几十年,又有矫枉过正的嫌疑,临床科研工作就变成了单纯的发论文,为发论文而发论文。甚至为了论文,还进行临床数据造假。
不应该这样的,应该更早就开始规范地进行临床科研工作,基础都是一步步打下来的。多一个做这些事的人,那就多一份希望。
何东胜朝余秋点头:“那回头你给徐医生打个电话吧。这事儿都是口口相传,他治好了好几个腹水病人。现在不少人都过去找他呢。”
“嘎吱”一声,门响了,胡杨从屋外探进脑袋来,跃跃欲试的模样:“蛋糕什么时候好啊?我们的锅碗都已经洗好了。”
余秋哭笑不得:“你怎么也这样啊?”
小胡会计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脑袋,当着他们的面,他倒也不隐瞒:“其实我已经很久没吃过蛋糕了,我还挺想那个味道的。唉,你们可千万不要告诉田雨,否则他肯定要说我是资本主义作风。”
他小的时候,部队大院厨房里头还经常做小蛋糕,还有其他好几种点心,什么泡芙啊,什么曲奇呀,什么蛋挞啊,虽然量不多,但好歹也能让大家都打打牙祭。
后来就不行了,蛋糕之类的甜点完全不会出现,大家都知道风声紧,谁也不敢有意见。
其实外头的店里还有的卖,可大家伙儿谁都不好出去买,好像一出去买蛋糕,就像是在抗议什么一样。
余秋看着这孩子只觉得可怜,说起来也是将军之子,标准的军二代红二代,众星捧月长大的孩子,居然连块蛋糕都不敢吃。
那就是可怕的氛围呀,甚至不需要明令禁止,大家都会去向所谓的正确靠拢。
“主要是因为打蛋花的时间长。”余秋笑着调侃他,“要不你给咱们做个打蛋器,代替我们打蛋,那以后速度肯定快。你想吃蛋糕的话,我随时都能做。就算我不在,这么简单的方法,胡奶奶跟秀秀也肯定很快就能学会。”
“这事儿简单。”胡杨倒是丝毫不放在心上,“不就是不停的
地转动嘛,电风扇不也站
转个不停。那只要有发动机就行了呀。”
他连笔带画开始给众人描绘打蛋器的模样。
余秋按照自己印象中的形象加以补充修改,不多会儿功夫,鸡蛋山药蒸糕还没出锅呢,打蛋器的雏形图纸就已经成了。
胡杨信心十足地打起了包票:“”明天我就给你们做出来。”
何东胜点头:“那倒是不错,等给胡奶奶做大寿的时候,咱们做个大蛋糕,保准热闹喜庆。”
余秋大吃一惊,胡奶奶要过大寿吗?她怎么不知道?
胡杨也惊讶不已,他怎么记得胡奶奶的生日是在上半年啊。
“嗐,也不是准日子。”何东胜放下火钳,笑着接话,“这一年到头总要有几件喜事乐呵乐呵。咱们杨树湾就把老寿星凑一块儿,趁着农闲不忙的时候,办个寿星宴,也是叫大家伙儿都凑凑热闹。”
他一边打着草把子,一边继续说下去,“前头你们不是说要看电影吗?这回大队书记打了包票,一定把电影队给你们叫过来。”
余秋赶紧强调:“那你可得快点儿把玉米淀粉磨出来,那个加了面粉和成低筋面粉做蛋糕更好,到时候我多做几个。”
何东胜点头:“这事儿不麻烦,现在磨坊里头也通了电,做起来快的很。”
胡杨表示赞同:“那倒是不错。”
说着他又唉声叹气起来,“咱们的厂子要是没停工就好了。”
开了工就有钱赚,赚了钱才能更热闹啊。
那些不起眼的机器简直就是印钞机,一张张票子挣进来,他做账的时候手都是抖的。
余秋赶紧朝他杀鸡抹脖子使眼色,这个话题谁都不能提,尤其是现在,简直分分钟送人头。
“不慌吧。”生产队长安慰了一句小胡会计,“你前头不一直说,有些机器要好好改进嘛。就趁着这个机会,把东西细细地琢磨出来。李红兵他们,我就交给你带了,你让他们好好做。等到时候能开工了,咱们就……”
他话音未落,厨房门“嘎吱”一声又响了,李红兵探头探脑地伸进了脖子来,嘴里头念叨着:“哎呀,小秋大夫,你的蛋糕再不做好的话,我们大丫都要睡着了。唉,大丫别睡,吃过蛋糕再睡觉。”
余秋看着被他强行牵在手里头当道具的小姑娘,顿时恨不得抽死李红兵算了。
个不要脸的玩意儿,到底跟谁学的?居然都拿小孩子当筏子了。
余秋赶紧抱回自己的小徒弟,勒令李红兵:“你给我好好待着,不许再闹腾,不然蛋糕没你的份了。”
李红兵委屈:“我就是想带个大丫过来看看呀,我又什么都没做。”
余秋看着犯困的小姑娘,心疼得不行,这个点儿平常大丫早睡觉了。
田雨跟着进屋,也批评李红兵:“你还有道理喽,谁让你把大丫弄过来了?”
“李红兵,你可得好好听小田老师的话。”大队书记抱着二丫进了屋,满脸严肃地教育本村的小孩。
等靠近灶台的时候,他吸吸鼻子,念叨了一句,“哎哟,可真香,这蛋糕啥时候好啊?二丫想吃呢。”
趴在他怀里头的小丫头,欢快地打起了小呼噜,睡梦中居然还咂咂嘴巴。
大队书记满脸堆笑:“哎哟哟,娃娃果然容易睡,这丫头啥时候睡着的呀?我都没注意到。”
余秋默默地收回视线,呵呵,大人永远喜欢拿小孩子当挡箭牌。
她在心中叹了口气,无奈地挥挥手:“行了,差不多了,准备吃吧。”
哎哟喂,这一声不亚于天籁之音,顿时所有的孩子们都沸腾起来。
在场的几个大人虽然面上极力保持镇定,事实上他们那期待的眼神,完全出卖了他们的灵魂。
就连一直将蛋糕跟资本主义画上等号的小田老师都抵抗不了勾魂甜香的诱惑,眼睛一直盯着蛋糕。
这一回准备的仓促,蛋糕并没有做太大,只装了一脸盆而已,每个孩子不过尝尝鲜。
余秋给孩子们分了蛋糕,正要抱着二丫睡觉去。今晚小丫头就别回家了,跟着师傅睡吧。
没想到趴在大队书记怀里头的小丫头,听到蛋糕两个字,突然间直起身子来,嘴里头大喊:“蛋糕,我要吃蛋糕。”
说话的时候,她两只眼睛顿时亮得跟灯泡似的。
屋子里头先是瞬间的沉默,所有人都惊呆了,旋即大家哈哈大笑,个个都乐得不行。
余秋也哭笑不得,这小丫头哦,从小就贯彻了吃货精神。
她赶紧切了一小块蛋糕,然后送到二丫嘴边。
小丫头张大嘴巴,直接咬下去。
刹那间,她的脸就变成了表情包,神色丰富的不得了。
等到她迫不及待地吞下一小块蛋糕,小姑娘相当捧场的发出惊呼:“哇,果然跟肉肉一样好吃,比桃子糖还甜。”
哎哟,余秋真想亲亲她,就没见过比她小徒弟嘴巴更甜的姑娘了。
她立刻心神摇曳,当即开启妈妈粉模式:“我们家二丫喜欢吃啊,那以后小秋大夫经常给我们二丫做好不好。”
没想到小丫头简直甜彻心扉,当即开始画大饼:“二丫长大了也会做最好吃的蛋糕给小秋大夫吃。”
余秋乐淘淘的,整个人都要晕乎乎了:“那我们家二丫长大做最厉害的点心师傅啊。”
二丫点头:“嗯,我长大了专门做蛋糕。”
原本还在边上小心翼翼,舍不得一口将蛋糕吞下的大丫立刻咽下了嘴里头的蛋糕,焦急地强调:“不行,你长大了得跟小秋大夫一样当医生。”
外婆都说了,以后她跟妹妹都要当医生。怎么可以光想着做蛋糕呢,太丢脸了。
二丫似乎被姐姐吓到了,茫然地又重复了一遍:“我长大了要做蛋糕,蛋糕好吃。”
余秋笑着摸了摸焦急的小姐姐的脑袋,认真地看着她:“没事的,想做蛋糕跟想当医生,没有哪个好哪个坏的区分。不管我们大丫二丫长大了想做什么,只要认真去做,好好做,都是在为公产主义事业而奋斗,都没有错。”
大丫有点儿委屈:“我想当医生。”
“那好啊。”余秋笑了,“我们大丫又聪明又能干,以后肯定是个很厉害的大夫呢。”
“哎哟,这么香。”医疗站里头躺着的产妇婆婆笑着过来打招呼。
天太晚了,况且她儿媳妇才刚生过孩子,余秋刚才过去看他们的时候,让产妇在医疗站里头睡一夜,明天早上没什么情况了再说回去的事情。
产妇婆婆手里头抓着几张票,非要塞给余秋:“大夫,这个是我们家的一点儿心意,你千万别嫌弃。”
余秋赶紧推脱:“哎哟,婶婶,你这是干什么呀?我们医疗站的规矩,生孩子就是两个鸡蛋。要是用药了,那再另算。”
那婆婆哪里肯收回头,她连连摆手:“不行的,我们家不能占你们杨树湾的便宜啊。你别误会,就是几张肥皂票而已。我们家也用不上。她公公有门干亲在城里头,隔段日子就来家里头坐坐,走的时候带点儿山芋干咸菜什么的走,每次都客气的给我们留票。我看你这儿又要搓又要洗的,估摸着你能用得上。”
余秋要拿钱给她,其实她家干亲留票的意思就是等价交换了。自己可不能占了人家的便宜。
产妇婆婆却死活不肯收:“我真不瞒你,这东西放我们家都是放过期了,我家哪里用得了这么多肥皂啊。”
她一边说一边往后退,余秋好歹硬塞了一碟子蛋糕过去,让她给儿媳妇吃了甜甜嘴巴。怎么着也是要喂奶的人了,得增加营养。
天冷,外头风大。她一出去,余秋就关上了门,嘴里头念叨两个字:“干亲。”
何东胜笑了:“对,结干亲。”
山不过来,我过去。他们杨树湾的人不好去城里头多呆,听说现在都开始查船了。可是现成的人可以自己下来呀。
现在开了客船,一天好几班呢。上午过来挑了粮食跟菜,也不用多,装半个麻布口袋差不多就够一家人吃上一个礼拜了。
中午的时候,拎着口袋上船回县城。这回乡走亲戚带点儿地里头长的东西回家,谁也不能说什么吧。
大队书记一拍腿,连蛋糕都顾不上吃了:“哎哟,我就说,咱们小秋大夫是个金凤凰。”
余秋满脸大写的囧字,其实她从头到尾就只说了干亲两个字,后头的话全是何东胜说的。
这年头,强行吹捧都这么可怕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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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乱的早晨
余秋没见到廖主任, 也没碰上陈招娣。事实上,她压根就不打算过问这对夫妻具体的安置地点。既然格委会的那帮人已经盯上她了,她如果再有任何风吹草动的话,那肯定就是自投罗网。
第二天一大早,余秋又坐了船, 若无其事地回红星公社卫生院继续上班。她得尽快开完手术, 否则肯定夜长梦多。
一上渡船,余秋就觉得不对劲。船上多了几张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面孔。平常人这么早坐船, 要么是赶着上班要么就是去上学, 或者赶去排队买东西,大家脸上或多或少都闪烁着焦急的神态,船舱也安静的很。
这几个人却嘈嘈嚷嚷的, 还有人一大清早就吃着花生米喝小酒。旁边戴着红袖章的人,有的皱眉有的嘴里头骂着什么。
余秋再想看清楚点, 却瞧见了张熟悉的脸。那在县医院里头被陈招娣砍了手指, 赫然坐在船上。
余秋看着他那张跟黑锅底似的脸, 吓得赶紧缩回脑袋。
妈呀,这人跑来做什么?
余秋立刻缩下脑袋, 笼紧了头上的方巾。这还是早上出门前, 胡奶奶硬扎在她脑袋上的, 说早晨河风往人脑髓里头钻, 一定不能冻着了。
余秋原本觉得自己出门的造型实在糟心, 一路走过来都躲躲藏藏的, 生怕被人看到。现在他她不得不佩服, 姜还是老的辣,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胡奶奶就是她的大救星。
余秋装了一路的鹌鹑,短短10分钟的功夫,她却觉得这船活像是要开去外太空了,怎么死活不靠岸?
好不容易靠了岸,下了船,她也不敢往卫生院走,只假装去供销社买东西。
不想那些人居然没有冲去卫生院,反而朝着街面方向走。
郝红梅起床早,开门也早,见到余秋进门的时候,她指着同伴裹在脑袋上的方巾笑得厉害。
哎呀呀,这么看起来余秋可真是地地道道的贫下中农社员了。
余秋可没心思笑,只狐疑地看着那群人的背影,不明白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郝红梅顺着她视线的方向看过去,奇怪的很:“你瞧什么呢?这么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