嘧啶可以治疗疣。他非说我是给你妈看癌症。”
这话就像水珠子滴进了滚油锅,胡杨立刻火冒三丈,抓着砖头就要砸贺阳的脸:“你妈才得癌症呢,你们全家都是癌症。王八蛋,我还喊你一声贺叔叔呢,你这么咒我妈,我跟你没完!”
说话的时候,他手上的砖石就直接砸了进来,掉在了贺阳的腿上。
中年男人沉下脸:“小三儿,你闹什么闹?我告诉你,耍小孩子脾气也要看场合看什么事情。有反革命分子逃跑了,所有包庇的人都是现行反革命,不要当是小孩子过家家。”
胡杨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啊?逃跑了!”
他的脸上很快就浮现出嘲讽的笑容,“那你可得好好找,不然看管不严,可是你的责任。”
说着,他又怀疑地看着贺阳,“你确定是逃跑而不是自杀?前头几个不都是自杀的吗?”
贺阳脸上挂不住:“小三儿,这种话能随便在外头乱说吗?你怎么一点儿意识都没有?”
胡杨也拉下了脸:“我要个屁意识!现在我有车,不需要你替我送女同学。小秋,下来,我带你去吃饭。哼!我跟你说,离这种人远点儿。孩子都跟我一样大了,还专门找小姑娘说话。谁晓得一个个都存的什么心思。是没赶上前头换老婆的风潮,准备这回再换一个吗?”
贺阳真是急了:“你这孩子怎么回事?说话没大没小。”
胡杨压根不搭理他,直接拉着余秋就走:“你饿了吧,我们去吃饭。”
“站住!”贺阳冷笑,“你们是在下放吧?谁允许你们随随便便回城的?主席特地发过指令,绝不允许干部子弟搞特殊化,假下放,人在城里头享福。”
胡杨老大不痛快:“我妈生病了,我这个做儿子的回来看她有什么不对。主席也不会让人不忠不孝的。”
贺阳冷笑,伸手指着余秋:“那这又是怎么回事?你妈生病有她什么事?原来你不是去下放的,而是搞个人生活作风问题。”
胡杨怒火中烧,作势又要捡砖头:“你说什么呀?你再胡说八道我砸了你的牙!小秋是过来给我妈看病的。”
中年男人却半点不退缩:“部队有医院,不用你费尽心思带女同学回家。”
他伸手扬扬手中的药盒,“这个药是不是?简单,让我们部队医院的大夫给你妈打就行了。我看你妈也没得什么绝症,你跟你的女同学赶紧走吧。”
胡杨变了脸色。
余秋却伸手拉他胳膊,朝这贺阳气呼呼道:“走就走,我到哪儿都是给人民群众看病。”
说着,她辫子一甩,气呼呼地大步向前。
胡杨赶紧追过去,嘴里头一叠声的喊:“哎哎哎,咱们先吃饭,我带你下馆子。”
小胡会计急得不得了,药被拿走了,伯伯的化疗怎么办?
他们盯上了小秋,以后药肯定越来越难弄。
余秋轻轻地摸了下书包,示意胡杨稍安勿躁。那盒药里头只有一支,剩下的她全都拆开了,分头藏好了。
她脚步不停,扬高了声音:“那就走吧,咱们回杨树湾去,别以为谁稀罕待在这里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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渡江侦察记
当天晚上, 胡杨发了好大的脾气, 坚持要带自己的女同学回去, 连再住一晚都不肯。
他母亲在旁边哄,他却梗着脖子, 无论如何都不肯低头。
胡将军火冒三丈,一直在拍桌子教训儿子,可惜他家的老三好像终于到了青春叛逆期, 完全不给老父亲面子。
最后胡将军恶狠狠地发话:“你走, 有种你就自己滚下去。”
胡杨鼻孔里头喷气,打电话要车。
车队却十分为难, 没办法,除了执行任务的车以外,其他的车都统一送去维修保养了。
任凭胡将军的三公子火气冲天,大吵大闹, 车队还是一口咬定没车。想要下山的话,就只能自己两条腿走。
就是这样也不能拦住胡将军家的三公子。胡杨人在气头上, 一怒之下, 居然直接骑着三轮车,硬是拉着余秋坐上去, 然后蹬着车子往山下走。
这回无论家里头的阿姨还是门口的警卫员如何相劝, 胡杨都跟着脖子, 坚决不理睬。
他上了三轮车, 两只脚一顿, 就这么晃晃悠悠地骑着车走了。
胡母在后头抹眼泪, 一个劲儿骂着孽障,却还是坚持追了出去,将一个大包裹丢在了三轮车厢上。
她本来还想跟自己的儿子说几句话,然而弘扬根本没停车。要不是余秋伸手捞了一下,那个包裹也直接滚在地上了。
胡母只能呆愣在原地,然后蹲下去抱着自己的膝盖失声痛哭。
小汽车停在了她面前,贺阳见到将军夫人哭成这样,立刻义愤填膺,决意好好教育一回自己的大侄儿。哪里能这样对待父母呢?必须得捉回来好好说一回道理。
他像是拿了尚方宝剑,一面招呼人护送将军夫人回去,一面自己亲自驾车前去截留不懂事的熊孩子。
四个轮子胜过三个轮,汽油当然要比人的两条腿来的强,红旗牌汽车一夫当关,直接追上三轮车,拦在了前头。
胡杨就是个点燃了的□□桶,一件小轿车拦在前头,居然毫不犹豫骑着三轮车就要撞上去。
他这种车灯底下公然碰瓷的行为,简直令人发指。
贺阳叫他这种不按常理出牌的野路子给震到了,赶紧伸出胳膊拽住车把手,一个劲儿的说和:“哎呀,小三儿,你怎么这么大的脾气。又不值当个事情,大晚上的跟你爸爸妈妈闹成这样,你让他们的脸往哪儿挂?你自己也说你妈妈身体不好,你这不是存心怄她吗?”
说着,他走到三轮车厢边,直接伸手揭搭在后面的毯子,嘴里头喊着,“小姑娘你也是的,这个时候你就应该在旁边多劝劝啊,怎么能跟着瞎胡闹?”
毯子掀开了,贺阳也愣住了。
毯子下面的余秋则是发飙了:“干什么你?你这人可真是流氓腔调,太过分了!”
贺阳索性直接将毯子掀开了,可是三轮车厢就那么小,连躺一个人都做不到,哪里还能藏得下第二个。
余秋嘴里头啊啊叫着,伸手拽包裹。包裹都要被掀到地上了。
贺阳立刻劈手夺过包裹,直接扯开来看。他的动作太没轻没重了,包裹里头的一只罐头滚在了地上,发出啪的一声轻响,空气中立刻弥漫着一股浓郁的甜味。
这下子胡杨可谓是彻底爆发了,他嘴里头喊着:“你干什么呢你?你搜身啊,你搜啊,你现在就搜,你最好抄家,把我们都通通丢进大牢里头去。”
他跟一头愤怒的小豹子似的,直接就顶了上去,贺阳吃不住,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
扑了个空的军管会副主任赶紧又讲和:“哎呀,小三儿,你发什么火?叔叔又不是故意的,叔叔就是手滑了下。你别生气,叔叔马上赔你,罐头是不是?叔叔车上正好就有罐头,有午餐肉罐头,有青鱼罐头,还有黄桃罐头。麦乳精也有。”
胡杨这才雨过天晴,戏谑地看着贺阳:“可以呀贺叔叔,你是把仓库搬到你们家了吧?”
“瞧你这孩子说话。我正给老领导们发端午节的过节礼呢。这一份是我的,全都给你成了吧。”
胡杨鼻孔里头出气,大喇喇地上了车,贺阳正要跟上的时候,却被他猛的关上了车门。
胡将军家的三公子似笑非笑:“贺叔叔,罐头我收了,这车我也收了。反正你也没什么事,您就自个慢慢溜达回去吧。”
说着,他又打算将司机赶下去,“不用您费神,我会开车。”
他还朝余秋挤眉弄眼,“今晚我就露一手给你瞧瞧。前头在市区,我施展不开来,其实我开车可快了。”
贺阳哪里能够由着他这么闹性子,赶紧又开前面的车门,一个劲儿的劝他:“哎呀,这大晚上的,黑灯瞎火,你要是一不留神翻了车可怎么办?你不心疼你自己,我还要替你爸妈心疼你呢。”
说着他还朝余秋的方向一个劲儿努嘴,“再说了,你还带着个小姑娘呢。这么漂亮文气的女同学,哪里能受这个惊吓?”
胡杨鼻孔里头出气,压根就不给贺阳面子,伸出手去就要抢方向盘。
司机不敢真对他动手,只能一个劲儿往旁边避。
贺阳赶紧伸长了胳膊阻拦,白白挨了胡杨好几拳头。
两边闹得不可开交,足足折腾了有10来分钟,胡杨也不肯松口。
最后还是贺阳表示要将车上的猪肉罐头、牛肉汤罐头、豆豉鲮鱼罐头以及水果罐头全都给胡杨,将军家的公子哥才算是消了火,不再故意为难他们这些“可怜的手下人”。
车一路朝前开,下了山,又去江边,胡杨气呼呼地下了车,拎着一大兜子罐头。
余秋还嫌不够,直接将主意打到了后备箱中的手推车身上,撺掇着胡杨拿走:“拿着这个,不然咱们下了船,还要拎着东西走好久。咱们就拿车拖东西走。”
胡杨一听有道理,立刻伸出手跟土匪打劫似的,毫不犹豫拿下了手推车。
贺阳在旁边,眉头都皱成小山了,满脸心疼:“哎呀,你们这是呀,手推车是给食堂采购的,你们哪能这样子呢?”
胡杨怒气冲冲:“我都吃不上饭了,我管那许多。”
说着,他强行拉着车子走。
贺阳虽然在旁边嘟嘟囔囔个不停,到底没有伸手硬拦着。
渡口边的船过来时,他还给胡阳以及余秋买了船票,苦口婆心地劝他们到了地方之后,要打个电话回家,一派慈眉善目的长辈做派。
胡杨却没好脸色,相当过河拆桥地赶他走。
早点儿滚蛋,胡爷爷他罐头跟麦乳精都到手了,实在不稀罕再敷衍这个没皮没脸的人。
渡船响起汽笛声,缓缓驶离渡口。
这一班夜渡起码要开到明天早上才能抵江县码头。他们在从哪儿转乘另外一班船回杨树湾。
贺阳看着船开走了,才开口问打完电话回来的司机:“他们找的怎么样了?”
司机摇头:“还没找到。晚饭的时候,胡司令的确独自开着车子出去了一趟,但是他就在山里头转了转,采了束花又回去了,那花就摆在他们家晚饭桌上。”
贺阳冷笑:“我这个老领导可真有闲情逸致,这个时候都不忘浪漫,果然是资产阶级那一套,骨子里头出来的东西改不了。你们也别放松警惕,继续给我搜。
今天车子进出都有管制,他没那么容易出来。最大的可能就是放在半途山腰上,然后再搞个车把人拖走。你没瞧见刚才小三儿那发疯的劲,我要没猜错的话,人就在那附近,他要抢了你的车,把人带走呢。”
说着他抬头看了眼黑夜下的大江,天上月亮露出了半张脸,寥落的星子顿时黯然失色。
有意思,可真有意思,星星跟月亮打架,也不知道究竟谁会赢。
对,星星是恒星,月亮不过是卫星,前者要压后者两个头。可是在这一片地球上,只要月亮出来了,那就真没星星什么事了。
谁让月亮背后是太阳呢?太阳只能是这片土地上唯一的恒星,它不需要其他的星星来跟它争光彩。
他轻蔑地笑了声,转过头抬脚重新上了红旗牌轿车。
月色朦胧星光暗淡,江面上像笼着一层薄雾。渡船就在这朦胧的水雾中向前穿梭,仿佛大鱼的脊背,在水中灵活的不得了。
船行了足足有个把钟头,才在下一个渡口停下。有人到地方下船了,也有人拎着行李上传来,还有人趁着这短暂的时间上渡口摊子边,买几个今年刚收的嫩玉米棒子跟几把盐水花生,好带在路上吃。
客船上的喇叭响起催促声,船要开走了,没上船的乘客赶紧上来,船是不会等人的。
可惜喇叭喊了好几遍,还是有磨磨蹭蹭的旅客在摊子旁折腾,愣是误了时候。
那摆摊子的老太太都急了:“哎呀,船开走了。”
年轻的小伙子这才拍着脑袋,满脸懊恼的模样:“怎么也不等等啊,好歹点过了人头再开呗。”
老太太可听不得他这话:“人家同志哥就不忙啊,这么多人头呢,要怎么点得过来?我看你才是的,你们两个年轻人怎么还这么磨磨蹭蹭?”
小伙子旁边的姑娘赶紧伸手拉他:“算了,我们去那边的船问问看,要是跟我们一个方向,我们就再掏钱买船票呗。”
老太太看着这两个年轻人走了,忍不住摇头,现在的娃娃可真是大手大脚,白白又多花了一份钱。谁晓得那船走不走,走又是去哪个方向?搞不好他们还得住一晚旅馆呢,不晓得要多掏多少钱。
上了船的青年男女却谁也没掏腰包,胡杨捂着胸口,赶紧催促舵手:“师傅,你快点儿开吧。”
帘子后头传出老人的声音,带着浓浓的笑意:“怎么样,惊险不?当年我打游击的时候,哎哟,过去关卡来,可真是什么招都使得出来。”
胡杨重重地吁了口气,赶紧撬开罐头,兴冲冲地递过去:“伯伯你吃这个,这个特别香。”
帘子后头的老人发出了爽朗的笑声:“豆豉鲮鱼是不?哎呀,我头回吃到这个,还是从日本人手里头缴回来的呢。我们这帮家伙谁都不会开罐头,差点儿就要拔枪崩了,还是我们政委聪明,直接沿着边挖了开来。香,真是香,这个配着白米饭吃,我能干下去三大碗。”
他又招呼余秋,“医生同志,我能吃这个不?这是不是发物啊?”
余秋摇头:“我不懂什么是发物,西医的观念里头没有发物这个词。你想吃就吃吧,你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加强营养。对了,今天的黄鳝骨头汤你有没有喝?这个一定要坚持喝。”
化疗病人普遍白细胞降的厉害,白细胞降到一定的数值,化疗就没办法再继续下去,所以临床上常规会给他们使用升白药物。当然,这药也不便宜,所以在基层医院,也会应用一些食疗方子,其中蒸黄鳝骨头就是比较常见的一个办法。
按照余秋他们医院上来进修的基层卫生院大夫的说法,效果相当不错。
余秋也不晓得有没有用,可是眼下药品紧张,她只能死马当成活马医,实在不行就把这方法当成是给老爷子增加营养吧。
老人笑了起来:“喝了喝了,我还想把骨头全都嚼碎了咽下去。当年过草地的时候,我们就是这么干的。”
余秋点头:“那行,你吃罐头吧。”
这种豆豉鲮鱼罐头高盐高油高脂,实在谈不上多健康营养,也不符合术后病人的食谱。可在这个极度缺乏油水,嘴巴淡的能生鸟的时代,却是正儿八经的美味。
最有说服力的例子,余秋闻着罐头味儿,居然忍不住咽口水。
胡杨看了他一眼,当机立断,开了另一罐子罐头。他也馋,真是馋死了。
船上没有白米饭,倒是有几个玉米面馒头。两人也不嫌弃,直接抓着馒头开始吃罐头。最后剩下的那点儿汤汁,都被他们用馒头扫荡的干干净净。
胡杨摸着肚子,发出雄心壮志:“以后我要让我们杨树湾顿顿都能吃上这样的罐头。”
说着他还打了个饱嗝,前头那种总裁酷霸狂炫拽的军二代气场直接塌的一干二净,瞬间变成了农民企业家。
余秋在旁边看得真是辣眼睛,她不得不纠正年轻人的理想:“你应该说你要让杨树湾的老百姓,跑步是所有人顿顿都能吃上新鲜的鱼虾蛋奶肉,想买什么菜就买什么菜,餐桌自由。”
胡杨好奇:“什么是餐桌自由?”
“就是你不用担心吃不起饭吃不起菜,想吃什么就能痛痛快快掏腰包买。”
余秋也吃饱了,靠着船舱,苦口婆心地劝年轻人,“你不要以为这件事很简单,真正做起来可难了。”
她穿越之前正好遭遇水果跟猪肉价格大幅度上涨。
为了还房贷,她不得不将每天的水果改成了西红柿跟黄瓜,原本打算入秋之后再换成胡萝卜,谁知道眼睛一闭就直接穿了。
医院食堂更是过分,说好的土豆烧肉,只见土豆不见肉,比大学食堂还不要脸。
胡杨满脸疑惑:“我不觉得这个事情简单啊,我想起码还得花10年的功夫,才能真正做到。我们国家的粮食产量太低了,还有养殖业发展的不行,效率低下,没办法满足人民群众的需求。”
“工业化生产。”余秋叹了口气,“这是提高产能的最好方式。你看吧,今年我们杨树湾的产量肯定就要比去年高。现代化农业生产是农业发展唯一的出路。”
那吃罐头的老人好奇心不小:“你们要怎么工业化生产啊?像苏联那样搞集体大农庄吗?”
余秋言简意赅:“因地制宜,到时候您看到了就知道了。”
老人来了兴趣:“那我还真想看看。小三儿,我倒是想知道你去了个什么样的地方。”
胡杨手里头抓着望远镜,对着窗户外头张望。他表情严肃起来,都没有回答老人的问题,而是直接问舵手:“咱们能不能速度快点儿?”
余秋紧张不已:“他们追上来了?”
胡杨表情凝重,语气却有些迟疑:“我不知道,但我觉得有点儿奇怪。我总觉得他们会设卡子在中途拦截的。”
说话的时候,江上又多了几艘船。有人在冲着他们的方向喊话,不过因为隔得远,所以听不清。
余秋跟胡杨面面相觑,这时候船在想往前跑,恐怕就不容易了。人家的马力比他们足,他们未必拼得过人家。
“现在到哪儿了?”帘子后头的老人发了话。
胡杨报了个地名:“大青湾。”
老人笑了起来:“岸上全是山对不对?我以前在这儿打过游击。走吧,我们上岸去。水上一览无遗,上了山可未必就这么简单喽。”
胡杨立刻反对:“山路不好走,伯伯,你现在还在恢复中呢。”
那老人却从床上站了起来,直接在头上扣了顶大草帽:“走吧,再不走恐怕就走不了了。”
船靠了岸,三人悄无声息地下了船。
老人看着罐头,倒是恋恋不舍:“不知道下回再吃到要等到什么时候了。”
胡杨想拎几罐罐头走,余秋却拦住了他:“算了,山路不好走,到时候我们拎不动丢下,反而是目标。”
有推车也不行,因为山路崎岖,推车根本就没办法前进。
胡杨只能悻悻地放弃,搀扶着老人朝前走。
渡船也不敢在岸边多停留,赶紧往江心方向驶去。这条船就是最大的幌子,必须得加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过去。船拖延的时间越久,他们就越安全。
山路崎岖,夜色暗淡,他们却不敢开手电筒,生怕吸引了别人的注意力,只能勉强在夜色中辨认山路,小心翼翼地朝前走。
他们两个年轻人山路走的实在太少了,反而是老人给他们做向导。
老人语气颇为感慨:“这都过了这么多年了,这山还是老样子啊。老百姓可真不容易,住在山上的人想下一趟山,买点儿东西,恐怕都要花上一整天的时间。”
他喃喃自语,“老百姓苦啊,真苦真不容易。”
胡杨跟余秋都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只能硬着头皮走夜路翻山。
那山黑黢黢的,没有路灯,也不见天光,简直就像头巨大的怪兽,能够将所有东西都吞噬掉的那种。
老人陷入了沉默,除了开口提醒他们注意脚下之外,就不再说别的话。
他们翻过了一座小山,穿过了一条长长的山洞。又七拐八扭的,走上了坡道。
余秋身上已经微微发汗,她赶紧开口喊住老人:“老先生,歇歇吧,不然你身体吃不消的。”
虽然刀已经开了两个月,但对于这种大型手术而言,这么短的时间完全不足以恢复。
余秋都觉得惊讶,这个老人是如何强撑着走这么久的山路。
老人笑了起来:“我不想死啊,你说的没错,大夫,人活着终究都要咬牙活下去。死了的话,更加不知道人家要怎么往你头上泼脏水呢。”
胡杨高兴的不得了:“对,伯伯,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那些手脏心也脏的家伙,总有一天,你会看到他们被人民审判。”
“我不等那一天,我就等法律审判他们的那一天。”
老人的语气又低沉下去,“什么是人民的呼声呢?这是说不清楚的事情。”
余秋跟胡杨面面相觑,谁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还是老人先抬起脚步:“走吧,我们朝前头走,总归能找出路来的。”
刚才他根本没有坐下,因为肚子上有伤口,坐下来实在太痛,他只是靠着树稍微歇息了片刻。
胡杨不知道该如何安慰老人,只能没话找话:“其实还是有变化的,这个山上有路,修的公路,可以开小汽车也能开大卡车。”
他话音刚落下,前头就是车灯一闪。
三人都变了脸色,下意识地想要缩回林子里头。
然而已经迟了,那车子就停在了路边,从上头跳下个人来。
余秋大气都不敢喘一声,不知道这男人究竟是什么路数。
下车的人手中抓着手电筒,左右晃了晃之后,直接解开裤子,开始掏鸟尿尿。
余秋真是尴尬癌都要犯了,因为她站的位置,就跟这人隔了棵大树。
那人好像因为手不方便,还将手电筒叼在了嘴巴里头。灯光直直的朝上打,照出了他大半张脸。
余秋本能的发了声:“楚师傅,你怎么在这里呀?”
这是红星公社粮管所的司机师傅。每次收粮食送粮食,都是他开着大卡车。
楚师傅也认出了余秋,比她还惊讶:“哎哟小秋大夫,你怎么在这儿?”
卡车上传来另一个人的声音,李秀云扯着嗓子问:“楚师傅,有什么事吗?”
“嗐,我碰到小秋大夫。这黑灯瞎火的,也不晓得她怎么跑这儿来了。”
余秋立刻编起了瞎话:“我跟胡杨坐船回去,中途下来准备买点儿吃的,结果碰上个老人家肚子痛的厉害,要跳江自杀。我们好不容易劝他同意跟我们回去看病了,结果船却开走了。
我们没办法,想到这儿有条路,说不定会有车子经过,所以就过来碰碰运气。”
胡杨赶紧搀扶着老人从树后面出来,跟着附和:“我的天啦,真没想到我们有这么好的运气,刚好碰到你们了。”
李秀云跟着楚师傅压车拖了一批货回粮管所,因为赶时间才走的夜路。
她听了两个知青的话,连连摇头:“你俩胆子可真大,我告诉你们,这山上可是有狼的。我们平常都不敢中途停下。”
她瞧了眼带草帽的老人,心中怪异,这种时候又不怕晒太阳戴什么草帽啊?
但一想人家肚子痛的要自杀了,说不定是什么严重的疾病,估计脸上也没办法见人。
李秀云立刻招呼三人:“走吧,坐车好歹快点儿,咱们尽快赶到卫生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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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民的海洋
夜雾茫茫。
车子开了一夜, 天蒙蒙发灰的时候, 才行到石桥口大队附近。
余秋赶紧招呼楚师傅停车:“这老爷子疼的厉害, 我看扎针灸是止不住了,我先带他去医疗站看看。”
说起来, 虽然从石桥口跟杨树湾坐船走水路往公社去都不远,但是要翻起山的话,却很耗费时间, 因为得让步。而且山路崎岖, 颠簸的厉害,恐怕老人家未必能承受得住。
李秀云也没有再留他们。
好在石桥口跟杨树湾就隔着一道桥, 车子转个弯开过去就行。
大车一直把人送到医疗站附近的大道上,要不是实在没办法走小路,他们会直接把人送进去。
余秋千恩万谢,跟着胡杨一道将老人扶了下去。
她也不跟李秀云客套:“秀云姐, 我这儿顾不上。等我回公社,再好好谢你。”
“谢什么谢呀, 也就是你们好心, 路上碰到人出事都要管一管。”
李秀云直摇头,“现在也没几个像你们这样实心眼子的了。”
她还留了几袋山货, 让余秋他们都尝尝, 要是觉得味道不错的话, 下回粮管所就多进点货。
老头儿颠了一路, 现在伤口在隐隐作痛, 结果听了这个粮管所所长的话, 却忍不住好奇:“粮管所还卖这个呀?”
胡杨理直气壮:“只要吃进人肚子里头的,粮管所都能卖。”
车子闹出来的动静并不大,然而对于山村而言,车灯都是敏感信号。
胡奶奶已经被窗外的灯光惊醒了,披了衣服出来看动静。
瞧见余秋跟胡杨,老太太高兴的不得了:“哎呀,你们两个怎么这个时候跑回来了?走的夜路吧,在船上怎么能睡得好?”
她走近了,手上的电筒就照亮了戴草帽的老头儿,不由得惊讶:“这是?”
胡杨还没说话,后头窑洞就跑出人来。
何东胜一路奔到余秋面前,抓着她的胳膊,都说不出话来了。
余秋惊讶:“你怎么在这儿?你没回家睡觉吗?”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何东胜又不好说什么,只能言简意赅道:“我怕你有事打电话过来,没人接。”
余秋笑了起来,下意识地就冒出一句:“傻瓜。”
可不是个傻子嚒。她真想抱抱自己的小男友啊,可是现在不是做这些事情的时候。
她直接领着何东胜见那戴草帽的老头儿,还是那套说辞:“这老爷爷是我们在水边遇到的,肚子疼的厉害,我怀疑是肠绞痧。不过我不会扎针,正巧你在,你带他过去扎个针吧。”
何东胜满心疑惑,却什么都没说,只领着人往旁边的医疗站去。
胡奶奶不明所以,还想跟过来帮忙,叫余秋拦住了:“奶奶,你去睡觉吧,这儿有我们就行。”
胡奶奶点点头,看看天色:“那行,我给你们弄点儿吃的。”
等到医疗站的门关上了,余秋才端正颜色:“这人我就交给你了,你想办法把他藏起来。不管藏在哪儿,反正不能让人发现了。你不要问我,我也不知道他是谁。”
她这话没头没脑,简直匪夷所思。
何东胜却不管三七二十一,立刻点头:“行,我来安排这事儿。我不问。”
余秋伸手紧紧地抱住了何东胜,喃喃道:“对不起,我可能惹麻烦了。可是这件事情我必须得做。不要告诉任何人,都不要讲。天亮胡奶奶问起来,你就说他肚子疼好了,自己走了。”
何东胜点点头。这种情况很常见,经常会有人到医疗站求诊,看完病也不停留,就直接走了。
老头儿累得够呛,然而这会儿并不能休息,何东胜连灯都没带,直接领着他上山去。
外头井边响起了动静,起天不亮便开始背英语的田雨过来打井水,准备好好洗把脸,让自己精神点儿。
她看到了胡杨,直接揉了揉眼睛,疑疑惑惑:“哎,你爸爸没在打你了吗?刚才你爸爸在打你耶。”
胡杨眼皮子直跳,猜到这姑娘是做梦了。可她梦点儿什么不好,为什么非要梦自己挨打呢?
田雨委屈:“你惹你爸爸生气了呗,又不是我要打你的。”
说话的时候她没留神,脚直接撞到了木头,小指甲疼得她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
这一下子,小田老师倒是清醒了。她惊讶地瞪大了眼睛:“胡杨!”
胡杨忍不住伸出手,揉了下她乱糟糟的头发:“你以为你见鬼了呀。我给你绑小辫子吧。”
小田老师回不过神,嘴里头讷讷应着。
胡杨接过她兜里头的梳子,给她梳头发的时候,她才要跳脚。
干什么呢?他为什么要给自己梳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