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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篇通讯稿结束之后,又是慷慨激昂的乐曲。 (54)(2 / 2)

腊梅躺在病床上,面色仍是青白交错。病房里头没有空调,只有电热取暖器发着源源不断的热气。然而这热气像是隔着纱蒙着雾,怎么都没办法真正温暖到这姑娘的心。


腊梅的母亲正在拍着腿破口大骂,骂女婿心狠,女儿掉进水里头了,女婿居然一声不吭跑了。骂女儿命苦,居然摊上这么个孬种,碰上一点儿事情就翻脸不认人。骂老天爷不长眼睛,为什么非要折磨他们家?他们一辈子老老实实本本分分,偏偏摊上这种事。


做母亲的人骂的极为大声,几个没办法出院的病人跟陪床家属都跑过来看动静,不时发出指指点点的声音。唉,还真是怪是年年有,居然有人看着是个姑娘,实际上却是个小子。这算什么呀?二椅子?


腊梅却像是什么都听不到一样,她两只眼睛珠子动也不动,整个人毫无活气,简直让人怀疑躺在床上的其实是个人偶,而不是大活人。


护士一路小跑着过来,手里头拿着大毛巾,帮腊梅裹起头。现在没有那种小型的吹风机,她头发湿漉漉的,要是不裹上毛巾尽快吸干,会受凉的。


余秋走进病房,原本正破口大骂的腊梅母亲,一见到她人就立刻瘫坐在地上,拍着腿嚎啕大哭:“我命苦唉,我命苦。”


哭着哭着,她整个人像喘不过气来一样,眼睛睁得大大的,人也不由自主地抽搐起来。


护士这样的情况见多了,立刻拿了个纸袋子套在她口鼻上,重复吸入二氧化碳后,她的换气过度综合症很快就缓解下来。


余秋过去搀扶她起身,安慰了她一句:“你现在哭也没有用,还是想想这件事情要怎么解决吧。我看你一个人好像也做不了主,不如把你丈夫也叫过来。还有你女婿,他跟你女儿现在还是夫妻关系,他应该过来。”


腊梅的母亲哭得更伤心了,鼻涕眼泪糊成了一团:“那个畜生,那个畜生跑得鬼影子都没有了,哪里还肯伸头啊?”


“他不伸头,你就找他们大队给你们做主。”余秋满脸严肃,“这个事情他必须得出面。腊梅是他老婆,他有这个义务。”


从法律关系来讲,腊梅的丈夫跟她是关系最亲近的人。要是有什么事情,她丈夫不到面,后面无论发生什么,都有可能会扯皮裹筋。


就冲着妻子落水,做丈夫的不仅不施救,反而直接抬脚跑了这件事,就能看出这男的不地道。不管怎么讲,老话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哪有在这种时候丢下人不管的呢。


不地道的家属就是潜在的炸弹,不管腊梅后面怎么样,他都有可能会伸出头来找医院的麻烦。


腊梅的母亲抹着眼泪去护士站给大队打电话了。她得找人过来,她一个人处理不了。


余秋看着躺在病床上的女子,既恨铁不成钢,又说不出的心痛。


一个人的眼界与她的生活息息相关。


假如一个女人从小受到的教育就是三从四德,那当她被丈夫抛弃之后,她想不开要轻生,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更何况她刚刚被查出来身体跟人家不一样,她的世界已经摇摇欲坠。丈夫的抛弃不过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余秋叹了口气,走到了腊梅的床边。她看着这个不幸的姑娘,半晌只冒出一句:“人除了是男人女人之外,最重要的是,人是人。人这个身份就已经能够做很多事,与性别无关的事。


科学家,文学家,艺术家都不分男女,医生也一样。我们每天所做的事与性别相关的只占很小的一部分比重。就算是最重要的生育,在人的生命旅途当中,也没有想象的那么重要。


我认识很多没有生育的人,他们都很出色。因为除了生儿育女以外,他们还可以做很多其他的事。


你看,我们的总理夫妻没有孩子,但他们仍然生活的很幸福。我的老师没有结婚,可同样的,她是非常厉害的医生,人人都尊重她。


你生而跟别人不一样,对你来说是重大的打击。但同样的,你要看到生活中有很多更加不幸的人,他们腿瘸了,眼睛瞎了,耳朵聋了,不能走,不能看,不能听这个世界。跟他们比起来,你又是幸运的。”


腊梅一动不动,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余秋的话。其实这世界上从来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除了她自己,没有谁会真的理解她的痛苦。


余秋伸手,隔着毛巾轻轻地摸了下她的头:“好了,那我现在要给你做体格检查。你配合点儿。”


溺水的病人被送过来,接诊大夫首先考虑的肯定是溺水问题,其他的恐怕顾不上。


但实际上在人落水的过程中,她也有可能会受到其他伤害,比方说擦伤或者骨折之类的。甚至在获救过程中,她被人拖拽着也有可能会发生脱臼。


因为病人现在一心求死,所以对于疼痛之类的反应表现不明显,接诊医生很容易就漏掉这些关键点。


韩朝英赶紧掀开盖在腊梅身上的被子,配合着余秋一块儿过来做全身体格检查。


值班医生也诚惶诚恐地跑过来了。他的确没有顾上做全身检查,他光忙着给腊梅保温,注意观察她的溺水情况了。


余秋仔仔细细地做了心肺听诊,又观察她四肢的活动情况,最后重点看脚。因为冬天患者身上衣服穿的多,加上是落水,施加在她身体其他部位的力道很容易被缓冲掉。唯独双脚不同,落水的时候,腊梅的鞋子掉了,她的脚除了冻伤之外,也有可能会撞到石头上,造成骨折。


只不过单凭肉眼观察是难以判断骨折的,最好的方法还是拍个片子确认一下。


余秋找了推车要送腊梅去x光片室的时候,一直不吭声的姑娘突然间紧紧抓住她的手,像是在拽救命稻草一样,满眼可见的热望:“大夫,你帮我造个小娃娃放进我肚子里头吧。大夫我知道的,你可以让怀不了孕的人怀孕。”


余秋看着这双年轻而充满渴望的眼睛,只能残忍地打消她的奢望:“我们先解决其他问题好不好?”


“我没有其他问题!”年轻的病人突然间抬高了声音,大喊大叫,“我唯一的问题就是生不了娃娃。只要我能生娃娃,我丈夫就不会不要我了。你让我生娃娃,我生了娃娃就好了。”


余秋被她攥得死紧,手都痛了。


韩朝英跟宝珍赶紧过来帮忙,试图想让她冷静下来。腊梅却不管不顾地拼命喊叫,完全不理会劝说,也彻底听不进去解释。


强烈的精神刺激让她选择封闭自己的思想,她将所有的问题都简单化为一件事,就是她生不了孩子。只要解决了这个问题,她面前的所有麻烦都迎刃而解。


她不愿意接受事实,也就是男人永远没办法生孩子。所谓变性移植子宮,从生理学的角度来讲,她生下的仍然不是自己的孩子。


两个精子是没办法变成受精卵的,男男生子不可能。


腊梅又喊又叫,他们几个医生护士齐齐上阵都没办法劝住她。余秋不得不决定给她用镇静剂,防止她在情绪激动中会再一次自杀或者是伤到自己。


护士听了医嘱,赶紧去执行。他还没出病房,就迎头撞上个头发花白的男人。


那农民打扮的老人怒气冲冲上前,一巴掌打在腊梅的脸上,厉声呵斥:“吵什么吵?还嫌不够丢人吗?”


余秋伸手想要推开他,腊梅的母亲跟在后面跑了进来,赶紧解释:“大夫,这是我家老头子。”


她刚打完电话,她丈夫就寻上门来了。今天大年三十,本来讲好的看了病,妻子跟女儿就立刻回家的。结果天都发灰了,两人还是不露面。


老头子在家里头等得不耐烦,就上医院寻人来了。刚见着人,妻子就在他面前嚎啕大哭,哭诉自家的不幸。


老头子听了半天,总算明白过来,自家的小女儿不是姑娘,而是个小子。


他先是发懵,然后突然间意识到一件事,他有儿子了。他原本三个姑娘,现在是两个姑娘一个儿子。


有儿子了,还给人家当什么媳妇?当然是自家讨媳妇了!生儿育女,传宗接代。


哎呀,真是老天爷看眼睛,可算是没让他家绝了后。


老头子立刻冲进了病房,满脸热切地看着余秋:“大夫,那我儿子做了那个手术以后,后面还能讨老婆生孩子的吧?”


余秋傻眼了,一时间都反应不过来。


眼下算是个什么情况?


患者求她想办法让自己怀孕,好跟丈夫生个孩子。


患者的父亲想的却是赶紧让小女儿变成儿子,好讨老婆生孩子,传宗接代。


说到底,也算是殊途同归,他们每个人关心的都是孩子。好像患者本人反而不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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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做选择


病房中的腊梅在哭, 或者准确点儿讲她在流泪, 自从她父亲来到医院之后, 她就不敢再发出任何声音。就连悲伤都是默默的。


年过半百的老农愤怒地走来走去,两条胳膊不停地上下挥舞,指责女儿:“科学, 你懂不懂科学呀。大夫已经讲了, 你是绝对不可能怀孕生孩子的。你就是个男的,好好的男的做什么二椅子。马上就手术,手术完了立刻找个老婆,赶紧生孩子才是真的。”


他一想到自己儿子还给人家当过老婆, 叫人给睡了, 就觉得实在是亏大了, 想想都恨得不行。


然而无论他情绪多激动,腊梅都无动于衷,只是不停地默默流泪。


她父亲急了, 声嘶力竭地喊:“你还想什么呢?听我的, 马上动手术。好好的爷儿们不做, 非要做婆娘呢!”


“好了!”余秋终于忍无可忍,打断了家属之间的沟通, “你不要再逼她了,这是她的身体,到底要怎么选择由她自己决定。她已经是20多岁的大姑娘了, 不是两岁的小孩。”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 非要算责任的话, 父母责任最大。如果他们早些发现问题,早早就带孩子进行干预治疗,帮孩子确定好性别,也不至于让孩子如此痛苦。


腊梅的父亲很不高兴:“怎么就叫我逼她了?这生病就要治,不能拖的呀。”


余秋绷着脸:“是该治疗,但是要如何治疗得由她自己说了算。”


老农可不能接受这样的观点。他立刻强调:“什么叫他说了算,生病该怎么治就怎么治,这是我儿子,他就应该是儿子。科学最重要,染色体决定了这是我儿子。”


余秋抬眼看着情绪激动的老农,突然间开口:“你别看你表面上瞧着是个男的,实际上从你的基因跟染色体判断你是女的,我们现在要给你做手术,让你变成女的。”


腊梅的父亲一听自己要成太监了,顿时一蹦三尺高:“你……你胡说八道什么呀?我怎么可能是女的。”


余秋面无表情:“现在你女儿的心理状况就跟你一样。”


腊梅的父亲立刻纠正对方的错误:“儿子,这是我儿子。”


余秋忍无可忍:“儿子就这么重要吗?重要的你宁可看着你女儿痛苦,还非要强调儿子的身份吗?”


腊梅的父亲可不同意:“什么叫我要看着他痛苦长痛不如短痛,他堂堂正正的做个小伙子有什么不好?”


余秋一点儿都不客气:“好与不好都是你觉得,但对于她而言,这就跟一个男的被要求马上去当太监一个道理。”


腊梅的父亲立刻摇头,这怎么能一样呢?从女儿变成儿子,这是天大的喜事,跟男的当太监完全不是一回事。


“有什么好不一样的,女变男跟男变女是一个道理,对她本人而言都是件很痛苦的事。”


余秋板着脸,“妇女也顶半边天,男女平等,怎么女人变成男人就成了高贵成了好事了。”


腊梅的父亲悻悻的,表情有些不自在:“大夫你别跟我讲这种大话。我们农珉没见识,不晓得这么多大道理。我们就知道传宗接代天经地义,家里头没个男的是撑不起来的。”


“怎么撑不起来?”余秋冷笑,“下田种庄稼,有拖拉机,有插秧机,有收割机,女拖拉机手都已经印到了钞票上,你该不会看不见吧?就是没有这些的时候也有铁姑娘队,干活一点不比男的差。进厂做工就更别说了,哪里少得了女同志?我们杨树湾就一堆女工程师。医院里头,你看看你面前站着的都是女医生。就是盖楼盖房子,大名鼎鼎的女建筑师也是成把成把的。谁说女子不如男?女人能做的事情多了去,我还真没发现男的哪儿来的优越感。”


余秋看那老农珉,还是梗着脖子,满脸不服气的样子。


她心中冷笑,毫不犹豫地下起猛药:“好,我们不说其他的就说你。你是男的吧,当了这么多年的男的,我也没觉得你当的有多光鲜呀。旁的不讲,人家说嫁汉嫁汉穿衣吃饭,我看你老婆穿的也不怎么样。大过年的,连件新衣服都没有,想必日子也没那么好过。


我倒是个女的呢,我年纪还比你小这么多,可我已经当上了333干部。我受过主席跟总理的接见,我还作为帼家代表出帼访问,又去联合帼开会,还对着全世界人珉都做了发言。


等我到你这个年纪的时候,我会是这个世界上最有名的医生,我会带很多学生。我会让所有的书上都写上我的名字,所有的学生都知道我的事情,我的祖帼也以我为荣。将来我有子孙后代,因为我,他们很有面子。


这些你做到了吗?你什么都没有做到,你凭什么觉得男的比女的强,女的一定想当男的?


任何性别都有自己的特点,自己的优势。做人最重要的是顺应本心。每个人都只能对自己的身体负责。旁人无权也没必要替别人做任何选择。即使她是你们生养的,但她是个独立的人,她有权决定自己的生活。


不是说不能结婚生孩子,一个人的生活就毁了。结了婚生了孩子,日子过得一塌糊涂的,还不是大把的。就算是一个人生活,过得有滋有味,难道不比鸡飞狗跳一地鸡毛来的好吗?”


余秋说了半天,不想那老农却笃定的很:“那就是你觉得。你回头问问你家里头,看他们是希望你是儿子还是女儿。你爸爸倒是个好人,就是命不好,居然绝了后。”


余秋冷笑:“我不需要任何人希望我是什么。我就是我,我决定我的人生。既然你觉得生女儿就是绝了后,那说明你女儿也不是你的后代,你指手画脚个什么劲呢?”


老农被余秋给噎到了,找不到话来回,就扭着头坐在旁边生闷气。


病床上的腊梅倒是不喊叫了,一双眼睛就这么木呆呆地看着天花板,又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余秋叹了口气,招呼旁边的宝珍跟韩朝英:“你俩去吃饭吧。”


外头天都发灰了,今天可是大年三十。往年到这个时候,二丫大宝他们肯定就开始催着要放烟火了。一群小家伙最喜欢放烟花了。


就是不知道今年这烟花还不知道能不能放起来。


余秋都觉得自己罪孽深重,因为她一个人的事情搞得整个杨树湾都痛快不起来。


宝珍跟韩朝英哪里肯走,两人都坚持要留下来陪自己的师傅。


韩朝英要更机灵些,拉着余秋一块儿回祠堂吃年夜饭。反正现在那没也是没什么特殊的情况。拍了片子,她左脚是骨折了,但这骨折也没有错位,情况没那么严重。总不需要再彻夜守着她吧。


余秋苦笑:“你们先过去吧,我在这里待会儿。”


她知道自己是个懦夫,因为她根本就没有办法面对苏老先生,那个一心一意想要带自己外孙女儿离开的老人。


韩朝英还想再说什么,宝珍轻轻地拉了下她的胳膊。她顺着宝珍下巴示意的方向看过去,何东胜正拎着保温桶往他们的方向来。


俩姑娘立刻跟余秋告别,她们先回去吃饭了。


余秋看着何东胜沉郁的面容,不由得心疼。可怜的田螺小伙儿,遭受的是怎样的无妄之灾啊。


她冲自己的男友笑:“你来了,刚好我饿了。”


保温桶里头有饭有菜有鸡汤,炖的烂烂的鸡肉里头加了香菇木耳,一打开盖子,浓郁的香气顿时扑鼻而来,引得人食指大动。


余秋丁点儿也不客气,在何东胜面前,她也没什么形象可言。她毫不犹豫地叼起鸡腿就开啃。


娘哎,走地鸡果然不一样。品品这鸡肉紧致的,一口下去,唇齿留香。


余秋干掉了大半个鸡腿,朝神色郁郁的男友笑:“你知不知道请人吃鸡腿是想让对方迈开两条腿走路的意思。怎么啊?这么快就改主意了,想让我走了。”


何东胜抬起头,眼神中有犹豫也有脆弱。他当然不希望女友走,可是他的确没有办法保证女友的安全。


要是突然间再来场运动呢。小秋为帼争光,出帼给人做手术做演讲,就是她理通外帼最好的证据。


就像外公讲的那样,平反了又怎么样?小秋的妈妈还能再回来吗?人死不能复生。人都死了,身后的那些虚名又有什么意义呢?


当然,外公的话更加诛心,所谓的死后平反以及给还没被折磨死的右哌摘帽子,不过是发现自己根本就没有能力支撑起这个帼家,所以还得用这些他们看不上的人。


打几个巴掌给两颗枣子尝尝,然后被打断脊梁骨的人就又屁颠屁颠的凑上去,热泪盈眶感恩涕零。等回头人家不高兴了,再一脚踹过来,像对待蚂蚁一样踩死了他们,他们也不要再抱怨。因为事实证明他们就是贱骨头,不管怎么样,他们都会哭着喊着要表忠心。


何东胜想要说话的,然而他找不出任何话反驳。他在外面东奔西走了这么久,自然清楚摘帽子平反对于维持稳定的重要意义。即便是他们杨树湾那时候之所以能够吸引这么多右哌来,也是因为杨树湾人不欺负右哌。


而他们之所以甘愿冒险,甘愿承担着被上级训斥的危险,也是因为他们知道这些右哌有用,能够让杨树湾过得比以前更好。


说到底,也是因为他们有存在价值。


何东胜先前没有想到这一层。现在被撕开了遮羞布,他只觉得□□裸的,无所遁形。


余秋啃掉了鸡腿,又咕噜噜地喝了好几口鸡汤。她抹了个嘴巴,然后毫不客气地勾着何东胜的脖子,把人脑袋往自己脸上压,亲了上去。


傻子,她的心在颤抖,她怎么找了这么个小傻子呀?哎呀,真是的,真叫姐姐心疼。


余秋一下接着一下亲吻何东胜。她的田螺小伙儿一开始被动承受着,后来情绪跟着激动起来,也伸手扣住了她的脑袋,用力地亲吻上去。


她可真喜欢何东胜的吻,热辣辣的,很舒服,带着种原始的野性。她喜欢这样的生命力,生机勃勃的,带着大自然与原野的气息。


两人分开的时候都是气喘吁吁,脸通红,不知道是被憋的还是因为激素分泌的作用让他们心跳加速。


余秋伸手摸着何东胜的脸,又笑着骂了句:“傻子。”


走什么走,她从来就没打算过就要走。


何东胜还在犹豫:“可是不安全啊。外公说要送你去美帼念书。”


他心中的不确定原本只是隐隐约约,现在被完全挑破了,就迅速发酵,仿佛加了小苏打,直接膨胀,占据了他整个心。


余秋叹了口气:“安全,哪里是绝对安全的呢?美帼总统尚且会被人刺杀,哪里会有真正安全的地方。”


这个世界上每分每秒都会有车祸发生,每时每刻都会有人死亡,死于意外层出不穷的意外,谁能保证自己绝对安全的呢。


像锁进保险箱一样的安全?哦,不,锁进保险箱,最可能的事情就是被人遗忘了,然后因为体位窒息直接丢掉了性命。


余秋站起身,走过去开门招呼站在门外的老人:“外公,你进来坐着吧。”


老人看了她一眼,坐在了桌子对面。


余秋抬起眼睛,诚恳地看着老人:“没错,我并没有打算走。”


看着头发花白的老人,她认真地强调,“您听我说完,没错,这个正权在你看来的确非常糟糕,实际上它确实做了很多糟糕的事,然而没有一个正权缺少过混账时刻。


清朝正府丢下满城的老百姓,皇帝太后自己跑出去逃难了,八帼联军蜂拥而至,烧杀掳掠,正府混账吧,混账的要死。用义和团的时候人家就是义众,不用的时候就成了乱珉。


到了珉帼的时候,珉帼正府就不混账了吗?


为了阻拦日军,直接自己扒开黄河口子,造成黄河决堤,死了多少人。这么多人该找谁算账去?最可笑的是,就是扒开了黄河口子,白白淹死了这么多人,照样没能拦住日本人。


就是打败了日本人,又怎么样?美帼大兵在北平强女干中帼女大学生,最后又是什么样的结果,闹得沸沸扬扬,迫于舆论压力,中帼法官是给人家判了刑。可人家回帼以后立刻就被放了。


为什么?因为你中帼弱,你中帼人不敢拿美帼怎么样。你中帼人的地盘上可以堂而皇之挂着帼人与狗不得入内。落后就要挨打,拳头才是硬道理,帼际社会就是这么残忍。


美帼就文明吗?文明个屁。他们的文明也是对着他们自己人,对待华人,对于异种族,他们什么时候表现出真正的文明了。


对,眼下这个正权有着这样那样的问题,而且犯了很多错误。但同样是这个正权,让华人与狗不得入内的招牌直接被甩的远远的,谁也不敢在这片土地上这样羞辱中帼人。谁敢在这片土地上欺负中帼人,不管他是哪个帼家的人,他都会被打得满头包。


对,这就是这个正权给我们的。美帼很厉害,苏联也很厉害,可是他们态度再强硬,我们的腰杆子都是挺直的,我们没想过要投降。就是要打仗,他们过来我们接着,我们从来没想过要当二等公珉,在自己的帼土上伺候洋老爷。”


苏老先生的脸上浮现出失望的神色,他看着余秋像看一位陌生人:“你忘了你妈妈了吗?你也觉得你妈妈自杀是她自己的问题,她完全没有必要自杀吗?”


“不,我永远不会原谅。我永远都没有资格原谅刽子手。”


一股强烈的痛苦愤懑冲击着余秋的心,她的眼眶都湿了,“我不会原谅的,那些残害妈妈的人。谁都没资格去原谅。”


老人的眼眶也红了,他胳膊往前伸,抓住了余秋的胳膊,声音哽咽:“这就好,你跟外公回家吧。”


余秋还是摇头:“我不走,外公,这其实就像是做生意。”


帼家和正权是裹在一起的,与任何一个正权合作都像是在做生意。你能保证你的生意伙伴永远不做坑你的事吗?当然不可能。因为生意者的目的是盈利,追逐利益才是商人的本能。


人与人之间的交往也差不多,人必须得在交往中获得让自己受益的地方,才能够持续交往下去。这种受益未必是金钱,也未必是社会地位的提升,有的时候仅仅是为了获得心理满足。所以他们之间的关系会更错综复杂。


相形之下,做生意要简单些。要么名要么利,要么是为了实现自己的目标。


“眼下的正权是我能够找到最合适的,最满足我需求的。”余秋抬起头,看着老人,“我清楚地明白,帼家与正权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但是我们必须得承认,正权的存在让帼家成为更加具体化的实体。很多时候正权代表的就是帼家。


他乡是吾乡,身在异帼他乡,你所出自的珉族往往又是依靠帼家的力量作为背景。美帼人不管在世界哪处都很难受欺负,说不定还会被高看一眼,受到额外的优待。为什么?是因为世界人珉都热情都好客,欢迎来自四面八方的朋友吗?当然不是。既然他们热情,为什么不对着其他人也热情。不过是因为美帼强大,所以他们的帼珉也跟着强大。


我记得先总理曾经提到过一个故事。有一位南洋富商跟朋友谈生意到很晚,当地正好实行宵禁,商人没办法独自回家。于是他就花钱雇了位日本□□陪伴自己一块儿回去。街上的巡捕看到日本人就不敢上来询问。


这就是帼家的力量,即便日本□□很贫穷,在客人面前要毕恭毕敬的。就因为她是日本人,当时他们的帼家非常强大,所以旁人就不敢动她。


富有的人如果没有正治地位,那即便是面对小小的巡捕,也束手无策。”


余秋的目光注视着老人,“所以我比任何时候比任何人都希望这个帼家强大。因为我无论身处何方,人家都知道我是中帼人。即便我的手按在桌子上,宣誓要加入新的帼籍,永远对那个帼家忠诚,人家看我还是外帼人。


我去美帼不会取得比我现在更高的成就的。因为我是外帼人,优质的资源永远不可能先想到我。我要付出比别人多十倍甚至百倍的努力,才能够获得同样的成就。


我为什么要做那么多无用功呢?我现在有很好的条件,我可以在这片土地上按照我的理想去做事,对没错,我没办法保证自己的安全,在世界任何一处我都没办法保证。我去了美帼,美帼人就不会把我当成间谍关起来吗?”


如果是2019年,帼外先进的科研设备以及相对成熟的科研条件还能对余秋构成强大的吸引力。搞技术的人就是这样,对于技术的追求是孜孜不倦的。


可是她已经在这儿了,她穿越到了70年代。其他的领域她不知道,但就医学这一块,她自带金手指,她不相信还有谁可以比她更先进。


既然如此,外帼月亮的光环也就消退了。


她这人的确很虚荣很自私,但对她来说,一生的意义不是在谁面前炫耀显摆,也不是让谁拼命鼓掌竖起大拇指夸奖,而在于她到底做出来多少成就。


外帼人的掌声也不比中帼人的掌声更好听,她为什么要舍近求远呢?


她找不到任何理由,因为她从不觉得外帼人比中帼人高贵。她也不认为获得外帼人的认同有多么重要。


美帼人会在意帼际社会的看法吗?在意个屁,就好像那句话,美帼人对篮球跟橄榄球的关心远远胜过于地球。他们只要自己认同就好。当他们将自己的规则变成帼际规则的时候,只能帼际社会认同他们。就好像全世界电影人都在追逐的奥斯卡。


余秋伸长了双臂,抓着老人的手:“即使不原谅,我也要生活下去。永远没有办法原谅,我也要永远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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鸡飞狗跳的春节


1975年的春节, 余秋只能用兵荒马乱四个字来形容。所有人都忙着跨年的时候他们杨树湾妇幼保健院全体值班人员, 都忙得鸡飞狗跳。


先是放烟花爆竹的时候, 有个小兔崽子故意使坏,结果吓得孕妇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小崽子自己的脸也被炸伤了, 哭得撕心裂肺。


家里头吓坏了,赶紧把孕妇跟小兔崽子一并拎到医院中。


孕妇情况倒还好, 虽然摔了一跤, 但没有腹痛, 也没有出血, 暂时先观察一段时间。


小崽子惨了, 半张脸又黑又红, 黑的是爆竹炸伤,红的是淌出来的血。他想哭来着, 不过一哭疼得更厉害, 就只能瞪大两只眼睛, 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样。


该,所有人都横眉冷对。不吃点儿教训, 这种熊孩子永远记不住。还玩烟花爆竹不?他们杨树湾小孩子都不允许玩, 要放烟花也是大人远远地放。


居然还用爆竹吓孕妇,炸伤脸是便宜他了, 哪年没有小孩子被炸到眼睛, 眼球都摘了的?


小孩子抽着气, 更加悲伤了。


发火归发火, 该处理伤口还得处理。好不容易忙完这一茬,外头又开始地动山摇。


那嘈杂的脚步声让余秋瞬间都以为地震发生了,吓得差点儿一蹦三尺高。


结果再问问情况,只能说中国人的过年会发生各种各样狗血的事。


有个小姑娘吃年夜饭的时候吃什么吐什么,非常难受。刚好她哥哥在杨树湾学过医,担心妹妹是急性胰腺炎,坚持把人带到医院看。


一通检查过后,胰腺炎不能被完全排除,但是宫内早孕的诊断倒是可以下了。


这还没有结婚的小姑娘突然间怀了娃,谁家都接受不了啊。父母当时就怒不可遏,姑娘的哥哥更是撸起袖子要打死那臭小子。


偏偏那臭小子还送上了门,一个村里头的,瞧见自己偷偷摸摸谈的小对象叫家里人往医院带,小男朋友就吓坏了,赶紧悄悄在后面追着。


这下子,不打才怪。要不是害怕大年夜闹出血光之灾,医生护士在旁边拼命拦着,这小子估计今天就是他的忌日。


余秋出去只好苦口婆心地劝,事情都已经发展到这一步了,还能怎么办?孩子要么留了生下来,要么打掉。早做决定早好,因为后面小孩会越长越大,到时候想打掉都打不掉了。


那还不到20岁的姑娘吓得嚎啕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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